西門吹雪是個行動力格外高的人。

    他接了那張戰帖,又確認原芙月會跟著自己一道出門後,便立刻吩咐莊中仆從為他們準備車馬行李了。

    仆從們對此俱不驚訝,但本來就隱隱擔心著這場比試的原芙月卻很擔心。

    原芙月想,離帖子上約定的時間還剩兩個月,他卻就要出發下江南了,那那位姓葉的武當弟子怕是真不太好對付。

    因此待莊中仆從將一切打點完畢,隻等他們動身時,她其實是有些緊張的。

    西門吹雪將她的緊張看在眼裏,卻沒有說破。

    隔天兩人對一莊下人稍作交待,便一齊上了馬車,往江南過去了。

    從太原到金陵,有很多條路可以走,其中最方便的便是沿晉豫兩州的官道一路南下,再過廬州,最後渡江抵達這座江南名城。

    而西門吹雪選的也正是這條路。

    時近初夏,越是往南,氣候便越是濕潤悶熱。

    原芙月生在晉北長在晉北,雖不至於受不住這種氣候,但也多少有點不適應。

    所幸進入廬州地界後,南方的梅雨季也正好來臨,一日之中往往隻有那麽小半個時辰是不在下雨的,還算清涼。

    他們這一路沒有刻意加快速度,但也沒有在晉中和豫州作太多停留,是以抵達廬州時,離戰帖上約定的時間尚有一月。

    正巧原芙月也還在為這場約戰擔憂,於是她便向西門吹雪提議道:“時間還早著呢,咱們不妨在廬州多住半個月再渡江去金陵吧?”

    西門吹雪答應了:“好。”

    見他應得爽快,她又試探著繼續道:“那這樣,我們在廬州城中找個方便練劍的地方住下。正好我也好久沒同你比過劍了。”

    原芙月是這麽想的,雖然她現在還不能贏過西門吹雪,但也勉強算是一個能讓他進步的對手,更何況她現在還有碧血照丹青在手,拉著他比上半個月,怎麽說也會有點成效才是。

    她自認將這隱秘的算盤打得再好不過,完全沒想到其實西門吹雪對她的意圖一清二楚。

    不過西門吹雪也沒去拆穿,隻淡淡地又應一句好。

    因為要住半個月,他想了想,幹脆在廬州城中買了一座半大不小的清幽宅院。

    原芙月對此目瞪口呆:“是、是不是有點浪費啊……?”

    西門吹雪說不浪費,他不缺錢,也不

    喜歡住客棧。

    看著他那身一塵不染的白衣,原芙月也覺得如果住半個月客棧好像有點委屈他,於是乖乖住進了他買下的宅院。

    可能是因為才經曆過一場死別,再度認真提劍與西門吹雪比試的時候,原芙月發現自己的劍招似乎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這變化並不體現在劍招本身的威力上,更像是對手中的劍多出了一份新的理解,叫她一時間說不上來究竟是好是壞,隻能在每迴比試結束後花更多時間細細琢磨。

    徹底沉入劍中之後,時間便變得飛快,轉眼半月之期便到了。

    離開廬州前,原芙月隨口問西門吹雪要怎麽處理那座宅院。

    西門吹雪略一思忖,道:“放著,總有再用之時。”

    原芙月:“……”

    她不由得好奇道:“那等我們到了金陵,你是不是還要在金陵也買座院子啊?”

    西門吹雪:“不然呢?”

    原芙月再度:“……”

    猶豫再三後,她還是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了口。

    她說:“你就不怕這麽花錢把萬梅山莊敗完嗎?”

    西門吹雪聞言沉默了片刻,又偏頭瞧了她一眼,最後似笑非笑道:“這你可以放心。”

    原芙月:“???”

    不是,你這個花法真的很難讓人放心啊!

    於是渡江去金陵的路上,原芙月對他又多了一層擔憂,就差沒搖著他的袖子讓他省著點花了。

    西門吹雪見她如此,一時哭笑不得。

    下了船後,他說要帶她去個地方。

    原芙月:“什麽地方?”

    他難得賣了個關子:“你去了便知道。”

    兩人從北邊的城門口入城,沿著城中最寬闊齊整的那條街道一路前行,最終停在一間門庭若市的糕點鋪前。

    原芙月從小就喜歡各式糕點,長到十三歲也沒戒掉這個愛好,現在看到這麽多人排隊,頓時意動。

    她抬頭看了一眼招牌,輕聲念道:“合芳齋……”

    話音未落,西門吹雪已直接拉著她走了進去。

    “哎!”她忙叫住他,“要排隊的吧?”

    “不用。”他側身解釋,“是家裏的鋪子。”

    原芙月目瞪口呆:“什、什麽?”

    他重複了一遍之前

    的話,而後大步流星地朝鋪內走去。

    至此,原芙月終於知道自己之前是在白擔心了,因為這鋪子根本就是金陵城內生意最好的糕點鋪。

    隻要它不倒,西門吹雪這個主人便絕不可能缺錢花。

    然而關於錢的擔心可以簡單打消,關於那場約戰的擔心卻不能。

    尤其是在合芳齋內住下後,她又仔細同人打聽了一下那個狂傲的武當弟子。

    這武當弟子姓葉,名孤鴻。

    原芙月第一次看見戰帖落款時,便覺得這名字和曾與她一道被困天山的白雲城主有些像。現在仔細打聽下來,才知道對方竟真和葉孤城有關係,是葉孤城的遠房堂弟。

    作為一個曾親眼見過葉孤城出劍的人,原芙月很清楚,葉孤城的武功和劍法,皆在如今的西門吹雪之上。

    隻是不知他這個遠房堂弟究竟有他幾成水平?

    這問題的答案她卻打聽不到,因為葉孤城住在南海,金陵的江湖人並沒有見過他的劍法,也就無從將他和葉孤鴻作比。

    原芙月隻能像在廬州時那樣,每日都找西門吹雪比上幾場。

    此時已是六月初,離葉孤鴻戰帖上定下的六月初十之期隻剩十日不到。

    江南的雨季還沒有徹底過去,但也徹底入了夏。

    再大的雨潑下來,天氣也照舊悶熱得惱人。

    六月初十這日也是如此,雨從天尚未明時便開始下了,還越下越大,等西門吹雪和原芙月出門趕往江邊時,甚至已成傾盆之勢。

    原芙月打了一把青底描花的油紙傘跟在西門吹雪邊上,為了避開路上大大小小的積水坑,她幾乎每走幾步就要跳一下。

    而西門吹雪隻消一偏頭就能把她此刻的模樣收入眼底,他抿了抿唇,覺得帶她出門的決定做對了。

    兩人到江邊時,葉孤鴻已經在了。

    原芙月遠遠地看見了對方身上的道袍,向西門吹雪確認了一下,隨即便將目光落到了葉孤鴻手中的劍上。

    那顯然是一柄好劍。

    這其實算是一場半公開的約戰。

    雖然雙方都還是少年,但葉孤鴻畢竟出身武當,還有一個被譽為南海第一劍的遠房堂兄,所以還是有不少江湖人冒著雨來湊這個熱鬧。

    他們都在好奇,能讓武當這一輩最受器重的弟子如此鄭重其事下戰帖的西門吹雪,究竟是何方神聖

    ?

    所以西門吹雪一出現,便吸引了江邊絕大多數人的注意。

    隻見他收了手中的傘遞給一旁的少女,而後毫不猶豫地朝葉孤鴻走去。

    沒有了傘的遮蔽,他的發絲和衣衫幾乎是瞬間被大雨打至濕透。可他卻半點狼狽都不顯,甚至隱隱有讓人群徹底靜默的氣勢。

    原芙月拿著他的傘站在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人群中央,生怕錯過什麽。

    下一刻,她聽到葉孤鴻主動開口和西門吹雪打了個招唿。

    葉孤鴻道:“你來了。”

    西門吹雪頷首:“我來了。”

    哪怕是對兩個即將進行比試的對手來說,這樣的招唿都似乎太簡短了些。

    不過原芙月知道西門吹雪一直都是這麽幹脆利落的人,所以並不驚訝。

    眼看那兩人都開始拔劍,她不由得屏住了唿吸。

    下一刻,頭頂響起了一個溫和動聽的聲音。

    那聲音咦了一聲,道:“你也來了。”

    原芙月覺得耳熟,便稍移開了些傘麵,抬頭朝聲音來源處望去。

    雨下得太大,將傘外的世界衝洗得幾近模糊。

    隔著滿是濕潤水汽的厚重雨簾,原芙月看見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她眨了眨眼,有些驚訝:“葉城主。”

    葉孤城大概是笑了一下,也大概沒有,道:“很意外?”

    “也沒有,我聽說了,約阿雪哥哥來金陵的那位葉公子是葉城主的堂弟。”她說。

    “嗯。”他點頭。

    此時的西門吹雪和葉孤鴻已經都出了劍,但一看就還都沒用上全力。

    原芙月本來很緊張,伸著脖子瞧了片刻後,又開始費解。

    這個葉孤鴻比葉孤城差遠了啊?!

    葉孤城:“同西門公子比起來,他確是學藝不精。”

    原芙月:“誒?!”我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嗎?

    在這一瞬間,原芙月本能地想捂嘴,可惜她一手拿著自己的傘,另一手又抓著西門吹雪那把,根本完成不了這個動作。

    她隻能迅速垂下頭不去看正望著她的葉孤城。

    葉孤城被她逗得差點笑出來,道:“你不看他們比劍了?”

    原芙月:“……”

    沒等她抬起眼,他又

    補了一句:“再不看就結束了。”

    原芙月:“?!”

    這也太快了?!

    所以就葉孤鴻這個水平,到底是怎麽讓西門吹雪說出他若死了就如何如何的啊?

    原芙月一頭霧水,最後隻能把原因歸結於西門吹雪對劍太認真上。

    作者有話要說:西門·認真誆妹妹·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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