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門大夫這得知了靈鷲宮的手段究竟有多可怕後,原芙月就更不想迴無爭山莊去了。

    不是她被害妄想,而是這十多年的鬥智鬥勇經驗已經讓她充分地認識到了原隨雲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倘若真叫他找到了靈鷲宮,知道了那個殘忍的治眼睛辦法,原芙月絲毫不懷疑他會首先拿她下手。

    這讓她產生了史無前例的危機感,想了想後,她幹脆以要和西門吹雪切磋劍法為由,在萬梅山莊住了下來。

    消息傳迴去後,無爭山莊那邊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不管是原東園夫婦還是原隨雲,甚至繡水閣裏的侍女,都習慣了她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萬梅山莊住幾日,所以他們的想法也差不多,都覺得她肯定和之前一樣住個四五天就迴去了。

    結果原芙月居然一住就是一個月。

    期間原東園倒是差人來問過,不過被她三兩句就堵了迴去。

    原芙月說自己練劍遭遇了瓶頸,此刻正處在最需要同西門吹雪切磋請教的緊要關頭,不好迴去。

    怎麽說她也是無爭山莊名正言順的大小姐,她不願迴去,原家的侍從也不能勉強於她。

    他們隻能把她的原話帶迴給無爭山莊,稟告他們的莊主。

    原東園對此意見不大,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道:“那就過一段日子再去接阿月罷。”

    原夫人見丈夫同意,自然也無意見,不過侍從們退下後,她又忽生感慨:“我瞧阿月是真親近西門大夫家的公子。”

    原東園聽到這個語氣,便知道妻子一定還沒說完,於是他挑了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此時的無爭山莊正堂內隻剩他們夫妻二人,並無閑雜人等,原夫人也就沒了顧忌,道:“他們這般親近,年紀也正好合適,我看不如尋個機會與西門大夫商量一下,為這兩個孩子訂一門親吧。”

    生原芙月的時候,因為中毒和難產,原夫人吃了不少苦頭。

    這也直接導致了這些年來,她一直無法真正和這個女兒親近。

    人的感情傾向是藏不住的,她不親近原芙月,原芙月自然也不會多親近她。

    她看得出來,也知道問題出在自己這兒,奈何就是過不了當年那個坎,隻能在別的方麵做補償,比如為原芙月挑一戶合適的人家。

    西門吹雪同原芙月一起長大,雖然性子冷了一些,但總歸可靠,更不

    要說他還同原芙月處得這般好。

    如今原芙月已經十二,西門吹雪也十四了,盡管還沒到可以成親的年紀,可定個婚約總歸是沒問題的。

    這件事她已考慮了一段時日,正巧今日又聽到了原芙月托侍從帶迴來的話,便順嘴同原東園說了。

    她想以原東園對西門吹雪的認可程度,他應當會欣然應允罷?

    結果並沒有。

    原東園非常堅決地搖了頭,還讓她別操這個心亂點鴛鴦譜了。

    原夫人很不解:“我怎麽就亂點鴛鴦譜了?阿月和西門家的公子處得多好你難道看不到?”

    “處得好是一迴事,成親是另一迴事。”原東園道,“何況阿月才十二,你著急什麽?”

    “我也沒說要他們立即成親呀!”原夫人實在不明白丈夫為何如此反對,“我不過是想請西門大夫過來,兩家人商量一下而已。”

    原東園仍是擺手:“此事容後再議。”

    原夫人被他的態度氣得不輕,直接扭過了臉。

    堂內一時陷入尷尬。

    原東園垂著眼摸了摸下巴,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在為阿月做打算,但她如今不過十二,也許等她年紀大了一些後,便遇上她真正喜歡的人了呢?”

    許是他這迴將語氣放柔了,叫原夫人聽得舒心了不少。

    就在此時,堂外又恰好響起了侍衛的聲音。

    侍衛恭敬地喚了一聲公子。

    夫妻倆一聽是兒子過來了,忙抬頭朝門口方向瞧了過去。

    率先開口的還是向來最疼原隨雲的原夫人。

    原夫人柔聲道:“隨雲你怎麽忽然過來了?”

    原隨雲道:“我聽下人說沒接著阿月,有些疑惑,便來問一聲。”

    “沒什麽要緊的。”原夫人說,“她說練劍練到了要緊關頭,還得多請教西門公子幾日。”

    “原來是這樣。”原隨雲作恍然狀,不過這表情隻維持了半瞬不到便變成了低落,“都怪我學藝不精,否則她在家問我便是,何必去麻煩旁人。”

    倘若原芙月在場的話,聽到他這句話,恐怕要在心裏翻十萬個白眼。

    可惜她不在,而他們的爹娘又根本不會多想,隻會覺得原隨雲是個好兄長。

    ……

    另一邊在萬梅山莊住下的原芙月也

    沒隻顧著吃喝玩樂。

    隻要想到原隨雲在找靈鷲宮這件事,她就半點懶都不敢犯了。是以這一個月來,她每日都起得跟西門吹雪一樣早,勤勉得令人咋舌。

    西門吹雪對此毫無意見,或者說他樂得她跟他一起練劍,因為她實在是個很不錯的對手。

    兩人的武學天賦不相上下,都是萬裏挑一的天生劍客,早就沒法從劍譜上那些招式裏學到更多了。

    比起一個人琢磨,互相切磋再各自找各的不足,反而能進步得更快。

    他為此高興的同時,原芙月也鬥誌滿滿,嚷著遲早要贏過他。

    “等我把你也打贏了,我哥就完全不足為慮了!”她說。

    西門吹雪:“……”

    他思忖片刻,忽然認真道:“贏不過也無妨。”

    “誒?”原芙月沒懂。

    “我在,他動不了你。”他說得很簡練也很堅決。

    原芙月十分感動,然後第不知道多少次真情感歎:“唉,為什麽你不是我哥呢。”

    西門吹雪偏頭瞥她一眼,正巧看見半朵桃花迎風墜至她發頂。

    天光正好,他抬起手拈起花瓣,末了在她溫軟的發絲上輕輕一拍。

    “幹什麽?”原芙月齜著牙眯起眼,自覺已經歇夠,幹脆站起來重新拔了劍,“再來一場?”

    “好。”他抿唇扔掉那半朵花,站到了她對麵。

    兩人切磋得越多,要分出勝負便越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原芙月這一個多月來的進步了。

    可惜這種共同進步的日子到底沒能持續太久,半個月後,無爭山莊又來了人。

    這迴是原東園親自帶了人來,說是要當麵謝一下西門父子這段日子對她的照顧。

    原芙月聽到這個說法,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得迴去了,當即扁了扁嘴。

    原東園見狀,忙解釋了一下自己過來接她的原因。

    “年初那會兒你不是說想換一把順手些的劍麽?”他說,“前些日子爹碰巧得了一塊千年寒鐵,同你娘商量了一下,決定用來為你們兄妹各鑄一柄劍,你看如何?”

    “千年寒鐵?”原芙月驚了,“那可難鑄得很呀。”

    原東園聞言,朗笑一聲道:“對一般鑄劍師是難,所以我特地修書去江南,請了一位曾用千年寒鐵鑄過劍的大師來太原

    。”

    江湖上出名的鑄劍師本就不多,用千年寒鐵鑄過劍的就更少了。

    原芙月稍微一想,便猜到了是誰。

    “可是昔年為擁翠山莊那位李莊主鑄出淩風劍的大師?”她問。

    “正是他。”原東園頷首,停頓片刻後又道,“倘若不出意外,他明日便能抵達太原了。”

    原芙月低頭看看自己手裏那把哪哪都不合心意的劍,終究還是難掩心動。

    她學了五年劍,前三年打基礎時用木劍,倒是無所謂得很。打完基礎後,原東園帶她去了無爭山莊的兵器庫,讓她自己挑一柄劍。

    當時的她挑了半天,都沒能挑到一柄真正心儀的,最後就隨手取走了離自己最近的那一柄。

    然後她就吃到了“隨手”的苦頭。

    這柄劍倒也不是說有多不好,但對她來說寬了兩分又長了三寸,用是能用,但用起來到底別扭。

    於是今年過年原東園問他們兄妹想要什麽禮物時,她便說她想換一柄順手的劍。

    原隨雲則一如既往的戲精,表示自己不需要禮物,隻求父母康健,家宅安寧。

    原芙月:“……”你他媽少作幾次,家宅能安寧很多!

    最終這個關於禮物的話題結束在原夫人抹著淚的感歎中。

    感歎什麽呢?感歎原隨雲實在太懂事,太叫人心疼了。

    如此,原芙月也就沒繼續提換劍的事。

    愛咋咋吧,她想,反正就算繼續用這柄不順手的劍,她也一樣能同大她四歲的原隨雲打成平手。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那會兒她不知道原隨雲想找靈鷲宮治眼睛的打算,自然覺得能和他打個平手就夠了,現在——

    原芙月深吸一口氣,抬頭對上父親的目光道:“我明白了,那我今日便跟您迴去。”

    等有了合適順手的劍,再來找阿雪哥哥繼續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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