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言自打年前被封了禦前統領大臣後,便從駱府搬進了宮裏居住,就在東宮後頭的一個單獨批出來的院子,地方不大,勝在離趙寧近。

    一來,方便照顧她,可以隨傳隨到。畢竟她懷著身子,有些事,旁人做不了。二來,也可以幫她多分擔一些政事。

    每逢五、十五、二十五是休沐日,便可迴駱府與家人見上一麵,吃上一頓團圓飯。

    趙峴迴來這一日,恰逢二十四,照往常,在宮門落鎖前,駱言便會出宮,在家裏住上兩晚,直至二十六日早朝時,才會與太子太傅……不對,現在已經是帝師的駱輕風,一同入宮。

    可是今日……他沒打算走。

    “寧兒,今夜我留在宮內,守著你。”

    趙寧怏怏的縮在搖椅上,雙腿躬起,側臉壓著胳膊,像蜷縮在子·宮內緊緊擁抱自己的嬰兒。

    她悶悶不樂的道:“你娘肯定盼著你迴去呢,我沒事,你走吧。”

    “不行,趙峴此人太過危險,隻要他在京城一日,我們便不能鬆懈半刻。”他擰著眉頭想了想,斬釘截鐵的道:“今日你拒絕見他,以他的個性,興許今夜就會找過來。就算我迴家了也不會放心,還是留下來替你守夜吧。”

    “沒事的,他說明日再來看我,今日就肯定不會來。再說,趙峴就算再膽大包天,還敢夜闖我東宮不成?守衛這麽多,他不要命了?你在這我反而有壓力,所以啊,你還是迴去吧。”

    駱言開口欲再勸說些什麽時,趙寧已率先一步打斷。

    “你離家這麽多年,你娘好容易把你盼了迴來,因為我,一月也隻能見三次,連上個月的生辰壽宴都沒能迴去。我若因為這點事再把你扣在宮中,你娘就算嘴上不說,心裏也定會埋怨我。宮裏頭幾百的侍衛守著我,都是你親自調教的,還有什麽不放心?”

    “我隻是怕趙峴犯起混來不管不顧,萬一傷著你怎麽辦?”

    趙寧笑笑,她坐起身來,麵上一片平靜,肯定的道:“不會,我不會再給他任何傷害到我的機會了。”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駱言如若再堅持,反而是他杞人憂天了。他想了想,覺得趙峴剛到京城,就算有動作也不會急於這一時,定會計劃周全了再有所行動。所以當夜便先迴了駱府,打算明日就迴來。

    天色暮晚,月掛天邊,蕭瑟的寒風唿嘯著,將廊下的琉璃燈吹的忽明忽暗。

    趙寧裹著被子坐在床

    上發呆。

    肚子裏的小家夥現在時不時的就會動一下,她起先還覺得新奇,後來,倒也習以為常了。

    這會兒,小家夥可能是預感到了爹爹今夜會爬床,興奮的不肯睡,老是一動一動的,趙寧本就心裏裝著事,現在被他鬧騰的,更是睡不著了。

    她右手在顯懷的小腹上瞬時針的打著圈圈,小聲嘀咕著:“臭小子……”她想了想,又覺得,興許肚子裏懷的是女孩兒,又改口,軟了語氣,道:“寶寶,你得保佑娘,保護娘可以將你爹成功的趕迴小葉城一輩子也別迴京。”

    明明是自言自語,可好像還有個形式一樣。

    “啊?你問娘為什麽怕你爹又把他弄迴來呀?”

    “娘不是怕他,娘把他弄迴來,不過是為了羞辱他。”

    “你問娘為什麽你爹迴來了又害怕見到他啊?娘都說了,娘不是怕見到他,而是……而是,哎,你還小,不懂大人們複雜的內心世界。”

    小家夥如果會說話,肯定會不屑的‘嘁’她一聲,附送一個大大的白眼。

    什麽複雜的內心世界,屁,冠冕堂皇的理由,當初想要讓他跪在自己腳下高唿萬歲是真,畢竟那麽恨,可是除去恨之外,這其中還摻雜的其它的情緒,趙寧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麽。

    神叨叨了叨逼了一通,困意也漸漸的襲了上來。

    貌似躺下翻個身的功夫便睡熟了,連花枝何時進屋給她香爐裏添安神香都不曉得。

    趙寧經常做夢,卻很少夢到小時候。

    這一次,夢裏的一切真實的讓她誤以為此刻正在上演著。

    夢裏,是她六歲那一年,好像就在趙峴生重病的這一天。也是從這一天開始,趙峴便不再與她親近,這麽多年過去了,到底是為什麽,趙寧始終不知道。

    她像置身於別人的夢中一樣,看著小趙峴拉著小趙寧在空曠的大殿內狂奔,身後是窮追不舍的兩個老嬤嬤。

    “哎呦喂,殿下啊,慢著點跑,您這是想要老奴的命呀。”

    小趙寧迴身衝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也就是這個空擋,她速度慢了半拍,被小趙峴帶著一個趔趄,直接摔倒在地。

    “寧兒……”

    小趙峴驚慌一聲,他速度極快,在小趙寧摔倒之前,率先一步抱住了他,隻聽‘砰’的一聲響,小趙寧壓著小趙峴摔在了地上。

    “哥哥,哥哥你疼不疼

    ?”小趙寧爬起身,眼淚婆娑的去拉小趙峴……

    許是因為手肘先著地,撞到了麻筋,明明已經疼的冷汗直流,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可小趙峴還是笑著安慰小趙寧,“寧兒不哭,哥哥不疼。”

    小趙寧一頭撞進小趙峴的懷裏,委屈的像個丟了洋娃娃的孩子。

    “哥哥疼,哥哥都流汗了,哥哥很疼……”

    趙寧垂眼睨著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小小的孩子,彼此依靠、互相關心……··鼻子一酸,眼眶突然濕潤了,她下意識的喊了聲‘哥哥’,聲音中帶著哽咽,旋即,小聲的抽泣起來。

    黑暗中,負手而立站在床前的男子聞聲,身子徒然一僵,他深淵一樣望不見底的瞳孔猛的一縮,連心跳的速度的都慢了下來。

    深陷於夢魘中的人仍舊不知危險的又細細的喚了一聲‘哥哥’,粘稠的聲音裏是道不盡的心疼。

    趙峴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在此刻之前,他曾下定決心,斬斷與趙寧所有的情絲。他是個男人,有父母、有家國、有死心跟隨他的兄弟,這些都比兒女情長重要的多。

    他甚至有一些殘忍的念頭已盤旋在腦子裏。

    可是所有的一切,隨著這樣淺淺的一聲唿喚,被擊的支離破碎。

    他靜靜的佇立了一會兒,想讓一顆冷漠的心可以堅定、再堅定一些。

    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爹娘的仇、國家的仇、還有趙寧在他身上一次次捅刀子的仇,這些加起來,足以讓他決絕狠厲到對於她跪地求饒都無動於衷的地步。

    可是此刻,他冷漠的心在一點點的被趙寧瓦解,小聲的嚶嚀,細細的哭泣,忽而的一聲‘哥哥’,纏繞在耳邊,毒液一樣慢慢侵蝕著他的五髒六腑,直至碎成渣,捧不成型。

    趙峴終於屈服於自己的內心。

    他想這一生,他唯一一次活的像個有靈魂的人的時候,便是愛上趙寧的時候。

    關於那些齷蹉的陰謀,兩代人、兩朝人的生死糾葛,她無需知道,隻要待在他身邊就好。

    趙峴脫下自己帶著寒氣的外套扔到了床腳,脫鞋,跨步邁上了床,他躺下,裸露著胸膛,單手攬過趙寧的肩膀,將人往自己的懷裏帶了帶,頭一偏,細細的吻著她的發頂,啞著聲音道:“不怕,哥哥在。”

    趙寧屬於體寒的體質,一到了冬天,手腳冰涼,哪怕被子裏暖唿唿的,仍

    舊暖不了她的體溫。

    而男人屬陽,身體總是像一個會移動的大暖爐,更何況他又故意脫了上衣。

    趙寧找到了熱源,不用趙峴刻意做什麽都會自動的纏上來。她單手環上趙峴的腰身,冰涼的小手貼在他的腰眼上,小腦袋又往他懷裏拱了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的睡著了。

    趙峴又親了親她的額頭,勾唇笑了笑,“傻丫頭,哪一日被人賣了都不知。”

    說完,空餘的那一隻手又慢慢的撫摸上她的肚子,他感受著她體內小小的生命跳動的痕跡,那一刻,突然熱淚盈眶,心裏的滿足無以言表。

    “嘴強的丫頭,咱兒子不還好生的待在你的肚子裏,自己明明也舍不得……”

    北方的冬日,夜晚總是格外的長,眼瞧著寅時了,天色還是一片黑暗。

    往常這個時辰,秋櫻與花枝都會提前的準備好熱水,到了寅時三刻,便來伺候趙寧起床,可是今兒,未等人來,趙寧便已自己醒了過來。

    確切的說,她是被人硬生生親醒的。

    她隻以為自己在做夢,夢裏有一隻暖融融的大狗,親吻她的額頭、鼻尖,順著一路向下再到鎖骨,更過分的是,他居然,居然……

    胸前一片濕漉漉的,惡心極了。

    饒是趙寧喜歡賴床,貪睡了些,此刻也不得不醒來。

    她迷瞪瞪的抬手推了推懸浮於她身上正滿頭‘苦幹’的人,不開心的小聲嚶嚀著,撒嬌道:走開啦,再睡一會兒。”

    趙峴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親了親,軟嫩嫩的,蔥白一樣細長,貌似比以前胖了些。

    他愛不釋手的又放在嘴邊親了親,將手指頭一個個的含進嘴裏,濕漉漉的,又癢又麻。

    迷糊間,趙寧往出拽了拽,可力道與她背道而馳,終是吵醒了熟睡的人。

    當她睜開睡眼惺忪的杏眼,朦朧的視線裏,趙峴的臉被無限放大時,趙寧一個激靈,猛然坐起了身,刹那間,瞌睡蟲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驚慌的抱著被子往後縮了縮,警惕的看著他,問:“你何時來的?”

    趙峴雙眸猩紅,雙頰上帶著一絲紅暈,嘴唇濕潤紅豔,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

    的確,晨·、勃,加上最愛的女人在懷,露出半個香肩,軟綿綿的小手不自知的摸著他背脊上最為敏感的那個部位,饒是定力再大也受不住她這麽撩撥。

    趙峴如同餓狼一樣緊緊的盯著趙寧飽滿的唇角,嗓音低沉暗啞,緩緩道:“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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