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著日曆,感慨著時間的流逝,肖諾突然意識到了一種壓迫感。就像麥歌說的,既然老頭子願意主動承認錯誤,為什麽不給一個機會解釋呢?給他一個機會,等於給自己一個機會。更何況自己從未真正問過母親關於當年父親離開的真相,每一次想提起又最終放棄,他不願掀開母親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他都清晰記得父親剛剛離開的那幾年,母親幾乎天天晚上躲在房間裏,看著舊照片,以淚洗麵。於是,這麽多年他都選擇隱忍,認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

    肖諾猶猶豫豫地站在信中提到的病房前,正當他推門而入的時候,門縫裏傳來了一陣笑聲。握在門把上的手不自覺地收了迴來,抬起頭,透過門上的玻璃口,看到了一個中年男人靠在床上,和身旁穿著豔麗的女人說著話。那個男人就是他的父親嗎?15年未見,他老了,但那個笑容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依舊和離開時那樣諷刺。不是說病重嗎?不是說沒人照顧嗎?不是說想他們了嗎?為什麽從他的笑容裏看不出一絲的愧疚,看不出一絲的痛苦,更看不出有一絲的想念和記掛。是的,他很快樂,他有新的家庭很快樂。他真是太傻了,又一次被他的謊言欺騙著,他為什麽要來這裏?為什麽要讓他看到這些?

    在他們的笑容裏,他看到的隻有自己不堪迴首的青春期,爛死在搖滾裏的黑色日子,絕望,頹廢,墮落……

    肖諾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指甲硬生生地摳進了手掌心,又慢慢地鬆開,積聚在心底的仇恨在全身慢慢滲透開來。他無力地靠著牆,眼睜睜地看著他享受天倫之樂,眼裏早已蒙上了一層霧氣,匯聚的淚水在眼眶再也無法承受,終於大顆大顆沉重地砸了下來。

    他用力擦拭著準備離開,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竄入眼中。小亦?她和張建成親密無間的樣子,儼然是一對父女。這是一個可怕的猜測。難道?小亦的全名……張亦!肖諾突然如醍醐灌頂,小亦是他故意安排在自己身邊的嗎?因為什麽?這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竟然是他的妹妹?!肖諾的眉扭成了一團,所有的人都在欺騙他,他沒有勇氣再繼續去想這個謎一樣的關係,心沉入了穀底。

    凝聚憤怒的拳頭終於還是狠狠砸在牆上,疼痛在眉宇之間蔓延開來。裏麵似乎有人聞聲而來,他早已轉身大踏步地離開,隻留下一個疾走的背影和牆壁上絲絲血色。

    他低著頭幾乎逃離般地跑開,跌跌撞撞隻顧低頭往前衝,而左手一路滴著血。

    當走下最後一格樓梯的時候,與迎麵趕來的麥歌撞了個正著,保暖壺打翻在地上,湯撒了一地。

    麥歌正要發飆,卻抬頭看到是肖諾,他彎腰撿起保暖壺給她,麥歌騰地抓住了他的手。

    “你的手在流血哦。”

    肖諾這才看清自己撞的人竟是麥歌。

    “你來醫院做什麽?”難道感冒加重來醫院?

    “來醫院能做什麽,不是自己看病就是來看病人。”麥歌一邊解釋,一邊拉著他去骨科,卻在抬頭間看到了他的眼睛裏不曾有過的冷漠,讓人難以理解。沉默了片刻,她還是訕訕地說:“去檢查下吧。”

    “不用了,小傷。”他有些不耐煩地甩開麥歌的手,現在他就想把自己關起來,一個人慢慢地舔拭傷口。

    “你來了醫院不去包紮到底要怎樣?”麥歌莫名其妙就火冒三丈,不知道是不是看到自己熬了一晚上的湯撒了一地很心痛,還是看到肖諾嚴重受傷的煩躁,他怎麽每次在她麵前都那麽隨心所欲?總之這一次怎麽樣要輪到她霸道一次。

    肖諾不再說話,意識慢慢脫離了憤怒,迴到了現實,冷漠也在層層淡去,眼裏又蒙上悲傷的霧色,有些迷茫地審視著她。這是她第二次顯出“飛揚跋扈”的一麵,或許這就是她安慰人的方式。他突然軟了下來,乖乖地跟著麥歌去了骨科檢查,沒有傷及骨頭,隻做了一定包紮。

    “強烈撞擊?”麥歌好不容易從歪歪扭扭蚯蚓般的病例單上看出這四個字來,“你跟誰強烈撞擊了?難道不是簡單的擦傷?”

    她好奇地等待著肖諾的迴答,可是等了很久也沒見他開口說話,隻是轉著自己被白色紗布一層層綁的嚴實的左手發呆,紅紅的眼睛很明顯的浮腫。她突然有很大但的猜測,哭過?如果她是記者的話,明天的娛版是不是很有賣點?

    麥歌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病例單和一大堆的藥塞到他手裏,還拿出圍巾還給他,肖諾都麻木地接了過去。

    “上次忘記還你了……”

    “你到底來醫院做什麽?”

    肖諾還是很固執地重複之前的問題。

    “看朋友的母親,不過已經出院了。”

    “哦。”肖諾魂不守舍地應了一句,又從袋子裏拿出了那條圍巾,上麵還散發著洗滌劑的味道,“你洗了?”

    “洗了,按照說明洗的,沒損壞。”她不忘補充下,圍巾還是完好無損,輪到她反問,“你來醫院做什麽?”

    肖諾隨手把圍巾圍在脖子上,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有些心虛地從口袋掏出從蘇倫那裏拿迴來的感冒藥,在她麵前晃了晃。“感冒。”

    麥歌將信將疑,剛要開口,唐子非的聲音打斷了她接下去的問話。

    “好啊,麥歌,我就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竟然以我媽的名義與男人約會。”唐子非擔心麥歌又被她媽吃得死死的,終究還是不放心,麥歌前腳一出門,她後腳就跟了出來。

    麥歌趕忙站起身來,肖諾也有些茫然地跟著站了起來。唐子非看看肖諾頸上的圍巾,又看看麥歌,而肖諾看看麥歌再看看唐子非。他們兩個疑惑地互相打量著,而麥歌像犯錯的孩子那樣低著頭等待被懲罰,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最終,她還是深吸了口氣,用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跟肖諾介紹著唐子非。

    “這是我朋友唐子非。”

    “你好,我叫肖諾,麥歌的朋友。”

    “我管你是肖諾,還是肖……等下,你叫什麽?”

    “肖諾。”肖諾很聽話地又重複了一遍。

    “也就是諾言?”

    她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男人,也不禁被他精致的麵容吸引著,溫柔的氣息原來也能直達人心,燃燒到窒息。她不了解這個男人的一切,但有一點她可以賭上腦袋的確定,他是強硬派代表的麥歌完全不能免疫的類型。再看看麥歌的表情,已了然明白了幾分。

    肖諾略有一絲笑意浮過嘴角。“嗬,對,《諾言時間》的諾言。”

    “啊,麥歌他就是你的……”唐子非還沒說完就被麥歌整個捂住了嘴,隻能從手指縫裏聽出一咦嗚嗚的聲音。

    肖諾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很抱歉地朝他們點了點頭,走到角落接聽電話,接著迴來後,又和她們匆匆道別後就離開了。留下唐子非和麥歌還在吹胡子瞪眼。

    “你竟然瞞著我偷偷和肖諾來往?喂,你腳踏兩船?”

    “閉嘴,別搞不清狀況。肖諾是有女朋友的,而且他也不可能會看上我。”

    “那如果他沒有女朋友,又看上你了呢?你是選他還是選蘇倫?”

    麥歌歎了口氣,用餘光白了她一眼。“這種假設根本不存在!也沒有迴答的必要。我是誰啊?我哪來的選擇權力?”

    唐子非看著麥歌憤憤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或許這就是蘇倫一直抓不住麥歌的心的理由吧,她突然有很不好的預感。難道真如麥歌說的,蘇倫另有喜歡的人?難道一個男人會為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做那麽多的事情?還有之前小毛未說完的話又是什麽?肖諾到底和麥歌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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