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信他,也信自己的眼!


    拓跋淵聞言,鄭重其事的打量起了她,笑道:“美好的事物看多了會膩,偶有些別具一格的,倒更顯特色些。”


    拓跋九歌眉梢抽了兩下,一時什麽喜悅之情都沒了,她也曉得,自己現今這副尊榮,連可愛都算不上,不過……需要這麽直白的紮心嗎?


    “小叔叔難道不知,白天鵝在沒長大之前,都是醜小鴨嗎?”


    “歌兒是在自比為禽獸?”


    拓跋九歌給了他一個‘你很棒’的微笑,決定終止這場對話。


    腦門忽然一痛,拓跋九歌輕嘶了一聲,狐疑的瞪著對自己下毒手的男人。


    “我可曾叮囑過你,不可隨意吸食他人生機?”


    近前的男人雖是在笑,但那雙星河般的眸子裏,卻藏著脅迫。


    拓跋九歌收斂了玩世不恭,低頭道:“說過。”


    果然是要秋後算賬了啊!


    她有很多種法子可以殺拓跋婷,但卻選擇了最冒險的那種。


    “這世間陰陽交替,死生相扣成環,萬事都有它的規則和大道。你以月晦之力奪人生機,便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拓跋九歌摸向自己的頸間,眸底藏著不屑,“這便是代價?”


    拓跋淵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陰陽守恆,生死亦如此,你手抱日月,一麵為生一麵為死,生之力你尚且掌控不得,月晦之力占據你體內大半,做不到平衡,你冒然動用,自然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小叔叔說的這話,未免太玄了些。”


    “此為‘運’,”拓跋淵搖了搖頭,“你以月晦之力殺人,是為折磨她,還是想試探些什麽?”


    拓跋九歌抿唇沉默,她體內的兩股力量詭異而強大,但都有其致命的弊端。


    月晦之力既可生殺予奪,她若能自如運轉又有何不可?況且……她從拓跋婷身上奪走的,不止是生機,還有……星力。


    拓跋婷之所以能被她輕而易舉的給製衡住,除了盛容丹讓她的修為下降,還有星力被抽走的緣故。


    此刻拓跋九歌若亮出星圖的話,第八顆星辰已有雛形,隻差臨門一腳,就可徹底點亮。


    “歌兒,捷徑不是那麽好走的。”拓跋淵諱莫如深的看著她,“有些力量你過早動用,對自己有害無益。”


    “我懂你的意思。”拓跋九歌沒有反駁,直麵上男人的視線,她麵容沉靜,全然以成年人的姿態在與他對話,“月晦之力既來源於我體內,為何我要受它掣肘,而不融為己用?小叔叔你說這是‘運’,我既手掌生死,為何要受‘運’的擺布。”


    拓跋淵的眸光,輕不可見的晃動了一下。


    “我既生,便要為‘運’主,而非‘運’奴!”


    她不甘作螻蟻,受命運擺布,穹頂之上,若真有蒼天執掌世人性命,她決計不受這命運的擺布。


    既是她的力量,那便要聽她指揮!


    她遲早要粉碎懸在自己頭頂的那把無形鍘刀,她才不要做蜉蝣,朝生暮死,璀璨一時。


    已然是天煞之身,多幾樁罪孽又有何懼?若重活一世都不得痛快,倒不如不活!


    拓跋淵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的右手,神色是拓跋九歌從未見過的複雜。


    他的眼神,怔愡裏帶著些許緬懷,似在看她,但更似透過她的身影,瞧著另一個不存在的影子。


    虎奴聽聞小女孩的驚天言論,卻隻是笑了笑,權當童言無忌。


    逆天掌命,開天辟地以來,做到這一點的,便隻有曠古爍今那一人爾。


    “罷了。”拓跋淵搖了搖頭,“這條路既是你自己選的,日後切莫後悔。”


    他歎息一聲,拂袖,獨迴了屋內。


    拓跋九歌看著他的背影,拳頭一點點握緊,此願既出,再無更改,她的命她要自己選。


    ……


    虎奴隨拓跋淵迴了屋內,氣氛略有沉悶。


    “主上,小小姐年紀尚輕,待她長大了些,自不會再胡來了。”


    “歌兒她年紀雖小,但性子執拗,方才那話,想必她藏於心中已久。”拓跋淵淡淡道,忽而低笑了一聲,“她這模樣,倒真與那家夥如出一轍。”


    虎奴疑惑的看著他。


    “主上就這麽由著她去了?”


    “道有三千,並無對錯,既是她自己選的道,我何苦去強扭。”


    虎奴低頭,話是如此,但隻要您在她身邊,那所謂的逆天掌命,也隻能是妄想吧?這念頭一起,他緊忙壓了下去,有些話不可說,也不可想。


    拓跋黎父女父子三人已死,未等本家派人前來,蕭山院就已內亂,第二日,北山院和七星院就派人前來接管了坊市。


    其間拓跋九歌並未露麵,兩位院主登門拜訪拓跋淵,她也可以避開。


    這泱泱世間,皆為利往,摯交好友可反目成仇,骨血親人能兄弟鬩牆,更何況本就是競爭對手的他們。


    故而,拓跋九歌更想不通,她這位小叔叔於自己究竟是怎樣心思呢?


    拓跋黎父女的屍首已入殮,隻是棺槨裏麵的屍身都沒了頭顱。


    後山的亂葬崗上,拓跋九歌跪在婆婆的墳前,將三顆人頭丟在銅盆之內,引燃一張火紋,將人頭燃為灰燼。


    無香紙蠟燭,奠儀靈棚,唯以仇人首級做祭,告慰亡靈。


    婆婆,你且安心吧,小鴿子向你保證,往後絕不再受任何欺淩!


    拓跋九歌對著墳頭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來,毅然決然的轉過身。


    目光落在十步外的男人身上。


    他青衣長帶似黛,一雙眼若盛著徐風,清潤眸光是星辰墜落凡間,萬水千山化作漆墨點在眸中入畫,驚鴻的一瞥,鴉羽長睫細碎了曦光。


    拓跋九歌放輕了腳步走過去,仰頭看著他。


    男人蹲下身,讓她不至仰望,骨節分明的手掌輕蓋在她的頭頂,揉了揉。


    “你怎麽來了?”


    “怕你一個人,孤單。”


    拓跋九歌咧嘴笑了起來,樣兒很醜,笑起來卻極美。


    這一笑,是真情實意。


    這一笑,縈繞在胸臆間的那縷戾氣消散。


    這世間有一人,怕她孤單。


    那所謂的心思還有什麽好猜的呢?他既給真心,她便迴以真心,不管這真心有幾斤幾兩,但已夠了,她也願做這一晌貪歡之人。


    她信他。


    也信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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