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產到戶數年後,王有根同外村的一個叫喜桃的姑娘結了婚,有根和喜桃結婚後,感情很好,第二年喜桃就為王家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一家人喜歡的不得了。在孩子過百歲生日的時候,白白胖胖的小子十分愛人,王家一家人熱鬧地慶賀了一番,整個中午王家人人笑口常開,屋裏溢滿歡樂的笑聲,人人都爭著想抱抱這個繈褓中的嬰兒。

    馬香香和強強一家三口也來了,此時的馬香香已是哈達地區中學的校長,她抱著繈褓中的嬰兒一臉喜色,愛憫地用嘴親嬰兒的紅臉蛋,用鼻子輕輕觸及嬰兒的鼻子、額頭,那繈褓中的嬰兒竟向她張開沒牙的嘴巴,不自然地嘿嘿笑了。馬香香抬起頭對王有根說:“有根,姐和你商量個事?”

    “啥事?”王有根說。

    馬香香笑著說:“把這個孩子給姐吧,姐挺喜歡這個孩子。”她是有意逗有根哩。

    王有根笑了說:“不,我還喜歡哩。”

    一家人聽著這姐弟倆的對話,看著王有根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都笑了,屋裏騰起一片笑聲。要說馬香香心裏確實喜歡這孩子,她身邊隻有一個女兒劉玲,已經十多歲了,因她是國家教師,響應黨的計劃生育的號召,隻生養一個孩子,現在她向弟弟有根提出要這個孩子,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隻是同有根開個玩笑罷了。

    站在馬香香身邊的劉玲對王有根說:“我舅舅真是個小氣鬼,一個娃娃還不給人?”

    王有根看著劉玲笑了,說:“你媽大氣,把你給舅舅,問你媽給不?”

    香香說給了給了,劉玲做了一個鬼臉,淘氣地說:“我媽即使給,我妗妗人家還不一定要不要呢?”

    坐在炕上的喜桃急忙說:“要哩,要哩,隻要你媽給,妗妗一定要。”

    家裏又響起一片和諧的歡樂笑聲,那王老頭今天分外高興,竟笑出渾濁的淚水,他是這個家庭中年令最大,輩份最高的長者,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能親眼目睹孫子的兒子——重孫,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四代人同居一堂的家庭是少有的,說明這個家庭是富裕的、健康的、和諧的,他心裏怎能不高興呢!笑了一陣,王老頭對坐在沙發上的馬香香說:“香香,娃娃已經三個多月了,還沒名字,咱家裏的人,數你文化最高,你給娃娃起個名吧?”

    馬香香笑了,說:“爺爺,你老給起吧,有根的名字不是你給起的麽?挺好的。”

    王老頭抬頭想了一會兒說:“我看叫永錢哇,讓娃娃永遠有錢花,你們看怎樣?”

    王有根一聽,擺擺手說:“不行不行,什麽錢呀錢的,這錢人人倒是都喜愛,不過掛在嘴上經常叫我覺得就不好,有人叫“金山”,“銀海”,我對這類名字最反感,你能有那麽多錢嗎?”

    王老頭沒作聲。

    馬香香聽了王有根反駁王老頭,心裏似乎有點不樂意,於是對王有根說:“那金山、銀海,也是一個人的願望,你說娃娃該起個啥名字好?”語意間她是傾向王老頭、護著王老頭的。

    王有根是高中生,肚裏有點墨水,他站在地上一本正經地對強強和馬香香說:“一個人的名字很重要,一定要起的字音響亮上口,讓人聽來有種親切感,還要能體現出一個人的精神氣質,反映出一個人的遠大誌向與報負來。”

    強強和馬香香聽了同意地點點頭,笑了。

    此時,馬寡婦逯孔雀抱著繈褓中的小孫子,點頭晃腦擠眉弄眼地逗著,在嬰兒的紅臉蛋上親了一口,說:“我看就叫二板頭哇,這娃娃的頭挺板的。”又補充說:“我把你爸爸生下來的時候,那後腦勺也是板的,後來人家長起來了。”

    家裏的人聽馬寡婦逯孔雀給孫子起的名字,又都笑了,王有根看了母親一眼,笑著沒說話,馬香香卻笑著極力反對,“不行不行,什麽年代了,還起這麽難聽的名字,現在社會經濟發展了,人們的文化素質也提高了,應該起個好聽的,響亮親切的名字才好,哪能以娃娃的腦袋形狀起名呢?實際上,這一個人的名字本身就能反映出一個年代生產文化的先進與落後來,體現一個時代的經濟文化水平。”

    逯孔雀看了一眼馬香香,說:“那你說該起個啥名好。”

    馬香香看著王有根說:“看人家有根想起個啥名,人家有根對自己的兒子還寄托著一定的希望呢。”

    王有根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我看就叫致富吧,王致富挺好聽的。”

    馬香香用手在茶幾上認真地用手指寫著,並問:“哪個致富的“致”,還是誌向的“誌”?”

    王有根來到姐姐馬香香身邊說:“致富的“致”。”

    馬香香聽了說:“挺好的,還有一定時代特色,現在人們都不是在搞發家致富嘛。”

    王有根對馬香香說:“姐,你給起一個我聽聽。”

    馬香香想了一下,說:“我看叫繼富吧,王繼富也挺好聽的”,分析說:“繼富,是咱現在富了,繼續富,富上加富,同王有根的”“致富”分析比較說:“致富、是說咱現在還不富裕,而是向富裕之路爭取邁進,正在努力奮鬥之中,有根你說是不是?”

    聽了馬香香的分析比較,一家人都點頭讚稱,王有根也點頭同意,馬香香對有根媳婦喜桃說:“喜桃,你說說,看繼富行不?”

    喜桃說:“姐,你說好就行。”

    此時強強不知為什麽開起馬香香的玩笑了,說:“還是人家王校長有文化,有理論水平,分析的正確有道理,會咬文嚼字。”馬香香已改姓為王了,在社會上她就叫王香香,在與同事的交往中,人們習慣地稱她為“王校長”。

    馬香香多情地瞥了一眼強強,笑了沒說話,一家人看著這倆口子都笑了,此時強強還是農民,人家香香已是國家教師,還是一校之長呢。

    經過一家人的熱情討論斟酌,為繈褓中的嬰兒起了名,叫王繼富。

    小繼富過了二周歲生日,生長發育良好,能在地下,院中蹣跚地走路了,也能說話了,他吐語真切,“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這些雙音節的詞說得很清楚,王家人懸在肚裏的心也漫漫放下來了,因為小繼富的爺爺是個啞子,他們擔心隔代遺傳,這是生理醫學上的事,他們不知道,但不能不擔心。

    放了暑假,馬香香來到娘家,想幫母親逯孔雀做點家務,馬寡婦逯孔雀已是將近六十歲的人了,身體狀況明顯地不如從前。

    一天小繼富突然病了,渾身發著高燒,而且那哭聲也沙啞了,那王老頭一見急了,忙催促王有根、喜桃倆口子抱著孩子去醫院,並說出了一件埋藏心底多年讓他終生痛心的一件事來——

    原來他的兒子大啞子,開始並不是啞巴,而且說話口齒還挺靈利,大啞子的奶名叫柱小,兩歲那年他母親去世,王老頭就領著兒子給人扛長工度日,柱小三歲那年夏天,突然病了,也是渾身發燒,喉嚨疼得不能張口吃飯,說話的聲音也嘶啞了,王老頭當時人窮,沒給兒子找醫生看,隻是每天用毛巾浸過冷水在兒子的頭上、脖子上、身上敷著,幾天後,渾身的高燒退下去了,可是柱小的喉嚨裏卻生起一個瘤子,王老頭起初問柱小疼不?那柱小隻是點點頭不說話,幾天後,王老頭觀察柱小的喉嚨又問疼不?柱小搖搖頭也不說話。

    從此,柱小就變成啞巴了。

    全家人聽了王老頭的訴說,都著急了,那王有根急忙騎上摩托車讓媳婦喜桃抱著小繼富一路飛馳去了哈達鄉醫院。馬香香隨後也騎上女式輕便摩托車帶著母親逯孔雀去了鄉衛生院。

    來到哈達鄉衛生院,經大夫診斷說是感冒引起扁桃腺發炎了,說在醫院裏住上幾天把炎症消退就沒事了。

    小繼富在鄉衛生院住了五天,病完全痊愈了,在住院期間,馬香香逯孔雀一直守在旁邊,主治大夫對馬香香說:“扁桃體腺發言,如果不及時治療,炎症消不下去,喉間就會產生腫瘤,聲帶腫大使兒童失去語言功能致啞致殘,這種病是很危險的。”

    馬香香問:“這種病的臨床表現是啥樣的?”

    主治大夫說:“這種病主要是由感冒引起的,開始是高燒,隨後就是喉嚨疼痛,語音嘶啞,”又說:“後天性的啞巴主要是由這種病引起的,治療不徹底,就會引起後遺症,喉間的腫瘤部位如果與聲帶接近,就會製約和影響聲帶的語言功能,使兒童成為啞巴。”

    馬香香又問:“像這種後天性啞巴,咱們當代醫學技術能不能治療?”

    主治大夫說:“從現在醫學發展水平看,也不一定,另外在時間上也應考慮,時間太長了,我看治療的成功率把握不大,不過,也不能絕對地說時間長了就不能治療。”

    小繼富從醫院迴來,身體狀況恢複如初,一個人又在家裏院內又說又笑地玩耍著,可是那個口腔大夫的話一直縈繞在馬香香的腦際,她已經知道爸爸大啞子是後天致啞的,不是先天性的,那他的喉嚨間一定有了腫瘤,如果用現代醫學手段把那個腫瘤切除,爸爸是否能恢複語言功能呢?再能說話呢?

    一天,大啞子走進家門,馬香香來到身邊說:“爸,你張開嘴,我看看。”

    大啞子一怔,在馬香香的示意下張大嘴巴,馬香香明顯地發現喉嚨裏有個很大的腫瘤,馬香香又讓母親逯孔雀也來看。

    看完大啞子口中的腫瘤,馬香香對逯孔雀說:“媽,咱給我爸治治吧,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逯孔雀喪氣地說:“唉,已經六十歲的人了,我看不行了。”

    馬香香心裏早已知道,大啞子名義上是自己的後老子,實際上是自己的親爸爸,她六歲那年隨娘來到王家,二十多年來,王家父子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疼愛,使她終生難忘,那撫養之恩比山高,比海深,記得她來到王家那年冬天,一天晚上她病了,昏昏沉沉的,是大啞子半夜裏冒著滿天大雪,將自己背進醫院;記得文革中泥瓦窯鬧春荒,家家戶戶糧緊缺,每當吃飯的時候,大啞子總在院中磨蹭著,做點營生,等她娘倆吃過了,他才進家吃飯,平時有點好吃的,那大啞子總給自己留著,記得她上小學的時候,每年“六一”兒童節,父親大啞子總要指劃著讓媽媽給自己縫一件花衫子,藍褲子,晚上煮五個雞蛋,讓自己明天六一兒童節吃……

    這點點滴滴的養育之恩,才使自己在王家長大成人,如今自己長大成人了,而且有了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可是父親大啞子卻已經衰老了。馬香香聽了口腔大夫的話,對父親大啞子一輩子不會說話,不能用語言與他人交流思想感情,覺得活的太可憐了,試想一個聾啞殘疾人,他的內心痛苦程度是什麽樣子呢?要是挨了打,受了氣他怎麽跟人們表達訴說呢?那冤枉與委屈都憋在心裏,窩在肚裏,而且有些人對聾啞殘疾的人缺乏同情關愛,任著性子欺汙他們,爸的名字本來叫柱小,可是戶口上卻寫著王大啞子,以他的生理缺陷為名,他活在世上一輩子多可憐呀!

    大啞子的啞病從此一直掛在馬香香的心上。

    一天,在學校辦公室,馬香香在一張報紙上看到一則北京一家聾啞醫院成功治療聾啞病者的報道,她如獲至寶,當天晚上就去娘家。她一進門就把報紙給了弟弟有根。

    王有根看了這篇報道,遲疑地說:“這可能嗎?”

    馬香香堅信不移地說:“我看這是真實的,不真實報紙上不會報道。”

    王有根看著馬香香說:“姐,你的意思是——”

    馬香香緊接著說:“我想讓爸去這家醫院試一試,如果有希望的話,咱也給爸做聾啞手術。”

    王有根沒做聲,旁邊的馬寡婦唉了一聲說:“我看不行了,已經六十多年了不會說話,你爸的年令太大了。”

    坐在炕上的王老頭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你媽說的是,如果你爸年令在小三四十歲去北京試一試,不一定還可以,你爸今年已經六十三歲了,整整啞了六十年,我看治不了啦,唉——”

    整整六十年,聽了爺爺王老頭的話,馬香香心痛地哭了,這六十年幾乎是一個人一生的年齡,她想爸爸大啞子在這六十年的生涯中,他是怎樣忍辱負重地度過呢?他受過多少委屈,受過世人多少冷眼輕視、漫罵與嘲笑呢?在人際交往中,有苦說不出,有理道不明,他是怎樣熬過來的呀,她越想越辛酸,越想越心痛,不由地抽泣起來,竟嗚嗚地哭出聲來。

    馬香香哭了一陣,心裏似乎輕鬆了些,她抹了一把眼淚,對王有根說:“姐有個心願,就是想領著爸爸去北京走一趟,到那家聾啞醫院試一試,如果醫院認為時間久了,做了手術語言的功能也不能恢複,那咱也算盡一份孝心,萬一爸做了聾啞手術能說話了,那咱真是謝天謝地了。”

    王有根說:“咱爸一輩子確實夠可憐的,要是去北京萬一手術成功,能說話,就好了。”

    馬香香說:“我也是這種想法,要是手術能成功,就好了,爸做了手術,即使變成個半啞子能說三言二語,咱心裏也高興,總比一句話也不能說強多了。”

    王有根對馬香香說:“爸一走,家裏沒人,我走不開,要不姐姐你領上爸去吧,我給帶點錢。”

    馬香香說:“錢不用帶,我有,我是來和你商量這事,走的時候我想把媽也領上,這老倆口一輩子生在泥瓦窯,長在泥瓦窯,連個百川縣城也沒去過,省城更沒去過,連汽車、火車都沒坐過,生活太閉塞了,現在生活好了,也應該讓老倆口享受享受,我想領上老倆口到外麵走一走、看一看,讓老倆口到北京看看故宮、八達嶺看看中國的萬裏長城。”

    王有根聽了激動地說:“北京,我還沒去過,萬裏長城我也沒蹬過。”語氣中對這兩個名勝充滿向往。

    馬香香看著弟弟有根激動的向往神態笑了,說:“你年輕,今後有機會不愁去,隻是爸媽老了,去的機會不多了,乘他們現在身體狀況還都很好,到外麵轉一轉,以後老了想去看看也走不動了。”

    有根說:“啥時走?”

    馬香香說:“放了暑假就走。”

    馬香香迴到家裏,在吃晚飯的時候,把去北京為爸治病的事向強強和女兒玲玲說了。

    那玲玲高興地說:“媽,我想去北京看看天安門。”

    馬香香看了一眼強強說:“行,媽帶你也去。”玲玲高興地差點跳起來。

    這時強強看著馬香香笑著說:“王校長,我也想去能不?”

    馬香香一聽瞅了一眼強強,生氣了,說:“你以後不要校長長、校長短的,你這人歲數越來越大了學成啥人了?油嘴滑舌的。”

    強強看了一眼馬香香沒說話,低頭卻笑了。

    女兒劉玲見了,來到馬香香身邊,說:“媽,讓我爸也去吧,我爸整日在家種地、做家務,也挺辛苦的。”又撒嬌說:“你要是不讓我爸去,我也不去。”

    馬香香在女兒的肩上拍了一下笑了,說:“放假走的時候再說。”

    晚上睡下以後,等睡在裏間的女兒拉熄了燈,馬香香鑽進強強的被窩,倆人一陣鳳鸞顛狂,親熱地辦了那事兒,隨後就商量起去北京的事來。其實,劉強強說不去,那馬香香也一定要讓他去的,你想馬香香娘倆領著兩個老人出遠門,身邊沒個強硬的男人照顧是不行的。

    轉眼到了七月下旬,學校放了暑假,馬香香一家三口,領著大啞子、逯孔雀老倆口,一行五人踏上了去北京的旅程。列車帶著嘯聲,向著東方,向著初升的太陽一路飛馳,從省城去北京要十多小時,馬香香為父親大啞子、母親逯孔雀買了兩張臥鋪票,讓倆位老人困了就在臥鋪上躺著,列車在蒙晉大地上奔馳,此時一家五口都站在列車窗口望著蒙晉大地的無限風光,北邊橫亙著巍峨的大青山山脈和燕山山脈,南邊是廣袤無垠的黃河中下遊平原,平原上一片綠色,充滿生機,就像有一位神奇的畫家在上麵塗了濃濃的一筆,綠意是那樣的醉人。每個人的心裏都無比激動,這五人中除了馬香香因工作出差曾經坐過幾次火車外,其餘四人都沒坐過火車,馬香香站在大啞子、逯孔雀身邊像個導遊似的為爸媽介紹著火車經過的站名,以及一些大城市的工業,科技文化發展情況,來到八達嶺小站時,馬香香特別提醒女兒劉玲,要女兒看看詹天佑的銅像,在馬香香的介紹指引下,幾個人都看到了,隻見詹天佑頂天立地、屹立在鐵道不遠處,渾身浴滿上午明媚的陽光,他是中國近代傑出的鐵路建築師,愛國主義科學家值得後人學習尊敬。

    北京,祖國的心髒,全國人民和世界人民向往的地方,列車進入北京,已是傍晚了,隻見高樓大廈林立,幾個人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燈光的世界和汽車的洋海,隻見幾座高層建築撥地而起,插入夜空,霓虹燈紅的、黃的、綠的線條各自巧妙地勾勒出每座高樓建築的不同建築風格和獨有造型,分外美觀且充滿詩韻;幾條街上花燈閃爍,抬頭根本看不見天上的星星,滿眼是燈光,各種變幻的彩燈,五彩繽紛、撲朔迷離,讓人眼花繚亂;幾條行車道上,黑色的、白色的、紅色的小汽車如同河流似的,在人們的麵前一輛一輛地緩緩流過,川流不息,顯現出北京夜間特有的熱鬧與繁華來。

    出了車站,馬香香就在車站附近羊坊店街找了一家賓館五口人住了下來,大啞子和逯孔雀老倆口住雙人間,她一家三口住三人間,兩間客房緊挨著,吃完晚飯,馬香香吩咐大啞子逯孔雀老倆口去衛生間洗個澡,然後早早休息。玲玲在洗澡的時候,馬香香拿出在車站買的北京交通地圖圖仔細地看著,並征詢強強,說是該先去聾啞醫院做手術,還是該先在北京逛一逛?

    強強說:“咱先在北京逛一逛,再到八達嶺看看萬裏長城,要是做手術,爸的身體一時恢複不了,再逛老人家就困難了。”

    馬香香點點頭正要說什麽,馬寡婦逯孔雀推門進來了,說:“香香,你爸不洗澡,也不上床睡覺。”

    馬香香和強強聽了笑了,這是怎了?兩人急忙來到二人間客房,隻見大啞子汗流滿麵,癡呆地站在地上,馬香香叫了聲“爸”,又用手勢比劃著讓他進洗澡間,大啞子呆呆地看著眾人搖了搖頭。

    馬香香說:“爸,你這是怎了?”一雙眼睛不解地看著大啞子。

    大啞子仍是搖搖頭,頭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流。

    馬香香又說:“爸,你是不是不敢進去?”大啞子看著馬香香點了點頭。

    幾個人看見大啞子那副窘迫膽怯的樣子,都不自然地笑了,馬香香讓強強進洗澡間先洗,她把大啞子扶到床上坐下,並用毛巾為他擦著汗,脫了上衣,隻留下二骨筋背心。一個土生土長在偏僻農村的莊戶人,一個心靈長期受壓抑的殘疾人,對現代化大都市的優裕生活一時就是接受不了,不敢享受,這老實巴交的大啞子就是其中一個,他在泥瓦窯生活了六十多年,沒去過百川縣城,沒去過省城,沒去浴池洗過澡,沒進理發館理過發,就在泥瓦窯那塊小小的天地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生的活動範圍就局限在家鄉方圓幾十裏內,馬香香正是看到他生活的局限性、閉塞性,覺得爸爸一輩子活得可憐,才產生了來北京的打算。現在她看到父親大啞子癡呆、膽怯的樣子,心裏不是滋味,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待強強從洗澡間一身清爽地出來,馬香香比劃著讓大啞子也進去了,並讓強強進去調好水溫。

    第二天早上,一家五口吃了早點,坐地鐵來到天安門廣場,以天安門為背景照了一家五口全家福,馬香香又讓爸爸大啞子,母親逯孔雀照了雙人合影,她與強強、玲玲也照了全家合影,還特意為每個人以天安門廣場為背景照了幾張風景照,忽然在天安門廣場上空響起了雄壯洪亮的國歌聲,正在行駛的車輛立即停下來,步走的行人也駐足不動,廣場上的人們都向那鮮紅的五星紅旗行注目禮,隻見五星紅旗迎著晨風在旗杆上冉冉升起,指向藍天白雲,迎風飄揚。

    五星紅旗升到旗杆頂端,馬香香問女兒劉玲:“玲玲,你說說天安門廣場為啥每天要升旗呢?”

    劉玲搖搖頭看著母親沒作聲,旁邊的強強說:“這是新憲法規定的,每天舉行升旗、降旗儀式。”

    馬香香看著女兒說:“你爸說對一半,你想想。”

    劉玲眨著眼睛一時想不起來,馬香香啟發說:“你想想什麽東西每天升起又落下?”

    劉玲不加思索地說:“太陽。”

    馬香香又說:“我們國家每天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就升旗,太陽落山時候就降旗,這說明了什麽?”

    劉玲興奮地說:“說明我們國家就像太陽一樣永恆。”

    馬香香激動地抱住女兒,在女兒的額頭親了一口,誇獎說:“還是媽的玲玲聰明,比你爸強多了。”

    看完升旗儀式,馬香香一家五口來到雄偉高大的天安門城樓前,天安門是北京的象征,曆代封建王朝修建它的時候,寓意是上天賜予平安之門,每當王朝不安寧的時候,那些封建帝王君主就會登上天安門城樓,向蒼天焚香禮拜,祈求平安,此時的天安門城樓已經開放了,充許遊客登上城樓觀光,馬香香很想讓父親大啞子、母親逯孔雀登上城樓看一看,俯視一下天安門廣場的景物,在買門票的時候,逯孔雀說城樓太高,她不敢上去,於是一家五口走進了故宮。

    故宮,又名紫禁城,這座九龍深宮,是元、明、清三個朝代的帝王之家,分成兩大部分,前邊以太和殿為中心,是三個封建王朝君主處理政務的場所,後邊的部分是帝王與妃嬪媵嬙居住生活的地方,整個建築博大恢宏,錯落有致,進了故宮給人以金碧輝煌的感覺,那鬥拱飛簷,淩空欲飛,畫棟雕梁,引人入目,宮牆與廊柱以紅色為基調,城樓、屋頂覆蓋著黃色硫璃明瓦,紅黃映襯,顯得熱烈與莊嚴,使這座城中皇城更加富麗堂皇;那高大的紅色宮牆,淩空的黃色危樓,處處流露出帝王之家權傾四海、勢壓天下的威嚴。清故宮是現代保存最為完好的古代建築群,把我國傳統的磚木結構建築技術發揮到極致,將廳、台、樓、榭,館不同的建築風格融為一體,這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智慧與勤勞的結晶。新中國成立以後,僻為故宮博物院,充許遊人進宮參觀,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進一步開放,展出不少宮中珍藏多年,世人罕見罕聞的奇珍異寶,以它雄偉瑰麗的豐姿,帝王家傳奇故事的魅力,每天吸引著成千上萬的中外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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