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童子重歸本體,劍身碎裂。


    秦桑接住碎片,手臂有些發抖。


    內獅子印的威能正在消退,他一直在竭力堅持,愈發虛弱。


    碎片無法像之前那般自行重組,且感應不到劍靈的氣息,秦桑不由暗暗心驚。


    劍靈的狀態顯然更差了。


    “雷祖能夠遮掩地殺劍的氣機?”


    秦桑感知自己的籙壇,陷入沉思。


    籙壇內,雷祖依然隻是一道虛影,似乎沒有太多神異之處。


    就在這時,天上金光普照,漫天血雨被清洗一空,還此界朗朗乾坤。


    張天師乘帝車而返,視線落到秦桑身上,目蘊威嚴。


    秦桑心中凜然,正欲稽首行禮。


    隻聽張天師沉聲道。


    “弟子張海蟾,今執道經師寶印,代傳天師敕命,令出九天金闕……念汝重啟神庭,阻卻妖魔,德行兼備,功在千秋!特封正三品九天金闕上仙,神霄玉樞使,執掌五雷使院印!”


    五雷使院印,乃五雷院使君之印。


    五雷院和天樞院、北極驅邪院不同,乃是雷霆玉府的內院之一,雷霆諸司之一。


    如今,天樞院和北極驅邪院諸司的主官多由正四品真人擔任,是因為道門衰微,修為最高不過兩位真君,其他等而下之。


    五雷院使君,在道門鼎盛之時,可謂位高權重,如今卻敕封給了秦桑這個外人。


    而且,秦桑以煉虛初期修為,竟然獲封正三品仙官,執掌五雷院!


    不過,秦桑雖有名卻無實。


    雷霆玉府不可能聽他號令,道庭百廢待興,也不會撥給他一兵一卒。


    盡管隻是一個名分,有這道敕命在,秦桑日後行走大千,便能以道庭仙官的名義行事,無人敢質疑他的身份。


    張天師口吐成文,火煉赤書,字方一丈,八角垂芒,覆於諸天,流金之勢,煥耀太空。


    金光漫卷,敕命金書化為一幅卷軸,投向秦桑。


    隨敕命金書飛來的,還有一枚方印。


    秦桑心有所感,喚出籙壇。


    ‘嗖!嗖!’


    一道金光和一道雷光齊至,雙雙投入壇中,顯化敕命金書和五雷使院印。


    “又是一枚殘印……”


    秦桑腹誹,這些年他見到的道門寶物,多是殘缺,巡天神輦亦是如此。


    五雷使院印,印文用雷紋寫就,有電光環繞,可惜印身裂紋縱橫,印紐更是殘缺的。


    不過,比巡天神輦好一些,殘印威能尚存。


    就在這時,籙壇之中,忽然傳出霹靂雷聲,雷祖神意迸射雷光,導致籙壇狂震。


    秦桑驚覺,雷祖神意隱隱顯化出一尊閃電環繞的神像虛影,他將得到一尊非比尋常的護壇神將,但這這尊護壇神將顯然有些超出籙壇極限,立現失控之兆!


    這才明白,之前應是有人在他和雷祖之間布了一道屏障,以防雷祖突然成為護壇神將,威能太強,他無法適應導致籙壇不穩,更有甚者,引發炸壇。


    接下來要靠他自己穩住籙壇,承納雷祖,才能真正成為他的護壇神將,才能遮掩地殺劍的氣機!


    這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


    在這期間,還是有可能被人發現的,正值道門迴歸大千的關鍵時候,必將萬眾矚目,道門不想再牽扯進這份因果,節外生枝,所以要將秦桑送走。


    籙壇又亂了,對此刻的秦桑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


    他臉色煞白,竭力穩固籙壇,旋即便發現五雷使院印閃耀雷光,似有異狀,下意識將神識灌注印中,無暇體會神印威能,頓覺輕鬆了許多。


    五雷使院印和雷祖神意顯然有莫大的關聯,乃是一枚雷部神印,能幫他穩固籙壇,但這隻是暫時的,秦桑必須趁這段時間,盡快找一處洞府藏身。


    就在這時,秦桑餘光瞥見,身邊的雲海射出一道流光,被張天師收入袖中。


    “巡天神輦被收走了……”


    剛閃過此念,便見張天師衝他反掌虛按。


    秦桑隻覺被一股輕柔之力環繞。


    “不好!”


    秦桑暗叫,視線急掃。


    千鈞一發之際,秦桑眼疾手快,鼓足餘力,將黑色妖鵬焦黑的妖屍吸攝過來。


    旋即便覺身體重若千鈞,不由自主向下墜落。


    沒有神庭邊界,沒有大地。


    下方仿佛是無盡的深淵,空無之域。


    ……


    送走秦桑。


    張天師舉目望向深空。


    血雷尚未散盡。


    有一點細微的金光,穿越虛空風暴而來,逐漸在深空形成一個金色的漩渦,接著一根金絲垂落。


    當金絲伸出漩渦,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陡然頓住,前端輕輕搖擺,好像是在猶豫。


    張天師冷哼一聲,祭起道經師寶印,印現金文,轟然撞向漩渦。


    ‘轟!’


    漩渦崩裂。


    金絲節節斷裂。


    與此同時,張天師劍指指天,淩空虛劃,留下一道貫穿天宇的指痕。


    這一指竟破開了天壁!


    以指痕為中心,爆發虛空風暴,風雲激蕩,天雷滾滾,烏雲翻滾著湧向指痕兩邊。


    猶如打開了天門。


    天門後是無盡的黑暗,充斥著恐怖的風暴。


    這些風暴不僅是虛空風暴,風暴後還有無盡的黑暗,散發著和孽原、孽海近似的氣息,比孽原和孽海更混亂和可怕。


    那裏就是孽河,大千世界!


    神庭暴露,無從遮掩,與其拖延,不如直接開天門,入大千!


    張天師乘帝車飛至天門前,端坐於帝座,身下便是神庭。


    神庭現世,星輝和金光交相輝映,神異非凡,照徹四方八極。


    孽原和孽海裏,大兇蜷縮在巢穴裏,瑟瑟發抖。


    道門修士呆呆望著上天,看著蒼天的裂痕,修為高深者能夠看到裂痕下的帝車,以及帝座上那道偉岸的身影!


    蒼天裂開,地動山搖,翻江倒海,如同末日。


    又仿佛張天師駕馭神庭,撬動大地,帶著此界眾生一起,舉界飛升!


    ‘轟隆隆……’


    天門後,一道金光迅速湮滅,正是那根金絲。


    ‘砰!砰!砰!’


    金絲不敵道經師寶印,但沒有完全退去,最後留下一段,在遠方停留,好像在觀望。


    就在這時。


    風暴中忽現萬丈霞光。


    霞光過處,掃卻一切黑暗,風暴竟也有被鎮壓的跡象,給人一種寧靜祥和之感。


    在霞光深處,竟有一座八品蓮台,徐徐轉動,向天門飛來。


    八品蓮台出現後,那根金絲又在蠢蠢欲動。


    張天師看到蓮台,眉頭緊皺,滿臉凝重,緊握道經師寶印,正欲出手。


    忽然,遠處又現出一道青光,竟直奔八品蓮台而去,最終化作一柄玉如意,打中蓮台。


    ‘砰!’


    霞光皆散。


    八品蓮台輕顫了一下,遲疑片刻,收斂寶光,退迴黑暗深處。


    那根金絲轉動愈急,好像遲疑不決。


    黑暗深處,隱隱又有異動。


    張天師目露異色,望向青光飛來的方向,旋即便見一位老者現身,駕雲而來。


    老者須發皆白,身著青衫道袍,道骨仙風,清淨自然。


    老道將玉如意召迴手中,含笑望著張天師。


    張天師緊握帝座扶手,注視老道,微微欠身,沉聲問道:“可是丹鼎派的道友?”


    老者微微頷首,打了個稽首,“惜乎自神庭傾頹,符籙不彰。今開天門,神庭歸位,善哉幸哉。貧道道玄,在此迎候天師!”


    說罷,老者昂首挺身,朗聲高歌。


    “諸天炁蕩蕩,我道日興隆!”


    “轟隆隆……”


    宛如大道震鳴!


    張天師目露精光,肅然起身,鄭重還禮,高歌相和,“諸天炁蕩蕩,我道日興隆!”


    聲傳界內,萬眾皆聞。


    道門眾修無不胸懷激蕩,法劍拄地,單膝跪下,神情狂熱,齊聲高歌。


    “諸天炁蕩蕩,我道日興隆!”


    “諸天炁蕩蕩,我道日興隆!”


    ……


    玉音朗朗,聲震乾坤!


    ……


    ‘唿唿唿!’


    耳畔狂風唿嘯。


    秦桑不斷下墜,仿佛下方永遠沒有盡頭。


    他好像落入了一片黑霧裏麵,四麵八方都被黑色的霧氣籠罩,沒有盡頭。


    黑氣並不平靜,充滿亂流。


    “這裏就是孽河嗎?”


    正當秦桑彷徨之際,忽見遠處有一點光,有一道人影,定睛一看,發現是天越上人。


    天越上人背負神劍,衣襟染血,隔空對秦桑拱了拱手。


    不等秦桑迴應,天越上人便轉身離去,消失在霧氣深處。


    秦桑掙紮著想要叫住天越上人,轉眼便失去了對方的蹤影。


    下墜仍在繼續。


    秦桑想起一些傳說,感覺自己像是被貶入九幽冥府的罪仙,傳說中的地府鬼域也不過如此了。


    內獅子印的威能在飛快消退,他的狀態越來越糟糕。


    更雪上加霜的是,庇護他的力量也在消散。


    倘若被卷入孽河,憑他自己,真的能夠活到別人來救嗎?


    周圍的黑霧越來越濃,沒有其他事物存在,一片死寂,令人絕望。


    就在秦桑萬分忐忑之時。


    ‘嘩!’


    身後傳來輕微的響聲,秦桑迴頭,見有淡淡的燈光傳來。


    一葉扁舟從黑霧中駛出,舟身輕盈,浮在霧氣中,船頭上豎著一根桅杆,上麵掛著一盞紙燈。


    燈光就是從紙燈發出來,白慘慘的燈光在黑霧中顯得異常詭異。


    燈下有一人,頭戴鬥笠,幾乎將全身都遮住了。


    秦桑感覺下墜之勢戛然而止,發現自己已經落在舟上。


    “多謝前輩相救。”


    秦桑定了定神,忍著傷痛,衝著船頭之人恭恭敬敬行禮。


    沒有迴應。


    秦桑等了片刻,抬起頭,發現那人盤坐在船頭,一動不動,身下的扁舟在黑霧中疾馳。


    鬥笠之下,似是虛無,又似有黑紗浮動,好似一個孤單的鬼魂,總之不像是一個人。


    秦桑想起第一劍侍說過,這個神秘人存在很久了,正常人不可能在孽河這麽久,未必是活物。


    他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待在原地,這才有心思觀察周圍的環境。


    扁舟行於孽河,非常平穩,隻有微弱的紙燈光芒,燈光悠悠照著前路。


    無法用快慢來形容,秦桑也不知行進了多遠,扁舟帶著他,行駛在一條沒有盡頭的黑色長河裏。


    漸漸地,秦桑看到了一處不一樣的風景。


    在黑霧深處,秦桑看到了一束藍光,正要定睛觀察,那束光便從視野中消失,稍縱即逝。


    盡管時間短暫,秦桑成功捕捉到了光的源頭,那是好像是一片蔚藍的大海,懸浮著一座座巨型冰山,散發出藍盈盈的光。


    接著,秦桑又看到很多和黑霧格格不入的景象。


    有孕育萬靈,生機勃勃的世界,有人、有妖,還有千奇百怪的生靈。


    有一片死寂的灰暗世界。


    還有遍地岩漿,卻有無數火靈在岩漿中跳躍玩耍。


    也有類似的水靈世界、風靈世界……


    有的密集,有的稀疏,甚至還有兩個世界連在一起。


    有的新生,有的正走向衰亡。


    孽河邊緣漂浮著不計其數的光球,孕育出無數小千世界,多數是混亂或死寂的,越接近孽河越是如此。


    看到這些奇異景象,秦桑明悟,這就是一個個小千世界,竟然孕育在孽河!


    秦桑想起,在風暴界時,看到歸墟內部的長長黑影,難道那就是孽河顯化?


    正當秦桑看得入神之時,忽然感覺眼前一暗,發現船頭之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麵前,心中一驚,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第一劍侍可沒告訴過他這種情況。


    鬥笠邊緣垂下黑紗,將此人的身體完全遮住了。


    鬥笠人就這麽站在秦桑麵前,似乎在隔著鬥笠看他,一語不發。


    越是如此,秦桑越覺得詭異,心底發涼。


    這時,秦桑發現低垂著腦袋,正麵對著的,其實是自己的右手邊,鬥笠人好像不是在盯著自己,而是自己的右手。


    旋即,秦桑便察覺到千鈞戒內出現了異動。


    “是拙玉和那枚白棋!”


    秦桑立刻打開千鈞戒。


    ‘唰!’


    光芒一閃,飛出兩物。


    鬥笠下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掌,毫無血色,猶如鬼手,虛托住它們。


    ‘哢嚓!’


    拙玉碎裂。


    秦桑心中一驚,卻也不敢阻止,屏氣凝息,他現在羸弱不堪,毫無還手之力,隻希望此人拿走寶物,能將他安然送去大千世界。


    拙玉中射出一道黑光,竟是一枚黑棋!


    黑棋方現,白棋立刻便有感應,兩枚棋子互相吸引,環繞彼此旋轉起來。


    兩枚棋子轉動的軌跡形成太極,陰陽分明。


    鬥笠人似乎在凝視兩枚棋子,片刻後卻轉過身去,如魂魄般飄向船頭,依舊坐在原地。


    眼看棋子將要跌落,秦桑連忙伸手接住,看向鬥篷人。


    “前輩……”


    秦桑欲言又止,忽覺眼前一花,視野內一片光明。


    孽河、扁舟和神秘人皆已不見。


    碧波萬頃。


    安寧祥和。


    (第六卷完!)


    ——


    ——


    1.第七卷《演義》,敬請期待。


    2.前幾天就感冒了,一直沒好利索,因為到卷尾,不好再請假,強撐著更新。


    現在就一個感覺,累,非常累。


    我要好好睡幾天,調整一下,暫定休息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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