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星煞盡情舒展身軀,兩隻巨大的前爪幾乎觸及到了陰陽圖。


    碰撞尚未發生,便已在戰場上引發驚人的異象。


    ‘轟!’


    如有一記重拳砸進湖中,戰場上的水麵瞬間矮了一大截。


    湖麵上憑空凹陷下去,同時有可怕的力量從中心向外擴散,凹陷周圍的水麵高高隆起,轟然間爆起千丈巨浪。


    戰場之中,星空消弭,肉眼可見一頭通體如星光般夢幻的白虎聖獸,以及一個越轉越快,且在飛速擴張的陰陽圖案。


    ‘吼!’


    虎嘯震天地。


    兩隻前爪已經刺入陰陽圖,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位於陰陽分界,一陰一陽。


    若有旁人在此,即便眼睛能夠看到白虎之形,可感知之中這分明是一柄劍,一柄兇煞之劍!


    陰陽圖橫陳在虛空,看起來是那麽的單薄,一戳就破,如何能擋住這一擊?


    哪怕在此刻,看到白虎即將撕開陰陽圖,執劍真人的語調依舊保持著平穩,清晰說出對七宿分野劍陣的評價。


    而他更是毫無躲閃之意,抬起右手,駢指在身前畫了一個圈。


    真元灌注手指,在虛空劃過,留下一個規整的圓,口中淡淡說了一句,“陰陽法劍!”


    ‘咻!’


    陰陽圖中的黑白二氣驟然生波,不等被白虎撕碎,便主動退去。


    隨著陰陽圖自行潰散,白虎兇煞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這時候,從陰陽圖中分化出的一黑一白兩股氣息,瘋狂衝進執劍真人指尖的圓圈裏麵,刹那間從中誕生出一柄法劍。


    此劍的劍身半邊黑、半邊白,純粹且黑白分明,像是拚接而成的。


    而此劍的形狀和不知遁入何方的問心劍完全一致。


    ‘嗡!’


    陰陽法劍被白虎兇煞所激,一股淩厲劍意陡然爆發。


    秦桑凝視陰陽法劍,心中驚異。


    劍還是那柄劍,長不過三尺,可他此刻麵對的仿佛是一柄千丈、萬丈高的倚天神劍!


    若說白虎兇煞借漫天星鬥之威,此劍引來的便是天威!


    ‘唰!’


    陰陽法劍消失,一股黑白劍光驟然斬出。


    刹那間,黑白劍光和白虎兇煞近在咫尺,天地之間隻剩下它們,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轟!’


    兩道至強劍意毫無花哨碰撞,戰場立刻被刺目劍光籠罩。


    劍光中隱約能看到星光,看到黑白二氣,但看不清白虎聖獸和陰陽法劍,也找不到雲遊劍和問心劍。


    淩厲無比的劍氣迸發出來,每一道都有著可怕的殺傷力。


    ‘嗖!嗖!嗖!’


    ‘嘩啦啦……’


    四周的千丈巨浪未及落下,便在混亂劍氣的衝擊下四分五裂。


    水珠漫天飛舞。


    正值當午,之前被星空阻擋的陽光照射下來,經過水珠散射,竟誕生一座虹橋,橫跨戰場。


    水珠閃耀光彩,為肅殺的戰場帶來幾分異樣美感。


    秦桑立於虹橋下方,目光微微一凝,心念再起,劍訣立變。


    ‘當!’


    劍光裏傳出一聲金鐵脆響,乃是靈劍交鳴之音,接著便有一道身影向外飛退,正是執劍真人。


    陰陽法劍和白虎兇煞碰撞時,執劍真人毫無退讓之意,此刻卻在不停後退。


    ‘當!’


    又一聲靈劍交鳴,就在執劍真人麵前,兩道劍影交錯而過。


    陰陽法劍和白虎兇煞同歸於盡,問心劍再現,懸浮在執劍真人麵前,擋住突兀出現的雲遊劍。


    秦桑的身影緊跟著雲遊劍浮現,隻不過這個秦桑顯得不真實,身形縹緲,因為並非本體,乃是一道劍魄。


    劍魄一擊無功,身影如氣泡般砰然散去,化入無形,連雲遊劍也一並消失。


    但執劍真人的表情依然凝重,後退不停,問心劍微微一閃,出現在左側。


    接著又一道劍魄禦劍殺到,毫無征兆,好似憑空誕生,又像是從虛無中射出來,令人防不勝防。


    ‘當!’


    詭異莫測的一劍仍舊沒能突破問心劍。


    ‘當!當!當……’


    劍擊聲幾乎連在一起,瞬間連響七聲,疾風驟雨已經不足以形容秦桑的劍勢。


    在承影劍傳承領悟到的劍起心海,幾近於道,秦桑一直在做的就是融會貫通,譬如將劍術融入七魄劍陣,演化出更多變化,已有成效,這七劍堪稱神出鬼沒。


    換做其他化神中期的修士,抵禦這七劍已非易事,何況剛剛才承受白虎兇煞的衝擊。


    可執劍真人盡管一退再退,看起來應對有些倉促,卻在問心劍不斷閃爍間,結結實實擋住這七劍!


    不過,七劍連斬並非秦桑的極致!


    “道友小心了!”


    秦桑大喝。


    下一刻,七道劍魄在執劍真人頭頂齊現,共禦神劍。


    一劍斬下,殺意喧天!


    執劍真人的表現,令秦桑對他產生了絕對的信心,所以出手毫無保留,如此才能更好地借執劍真人之手,印證自身劍道。


    “好重的殺氣!”


    執劍真人目光凝重,在劍勢成型前便感覺到危險,後退之速暴增,幾乎快退到戰場的邊緣。


    在飛退的過程中,執劍真人手指如輪,印訣連變,最後低喝一聲。


    “來得好!”


    忽然揮出一掌,拍向問心劍劍柄。


    問心劍驀然巨震,綻放明亮之光,劍身變得透徹如水晶,或者說此劍變成了純粹的劍光。


    驀然間,一道光華逆天而起,此光不像劍光那般淩厲張揚,甚至顯得有些輕柔,卻無比驚豔。


    與之相比,雲遊劍威勢更隆,可給人一種底蘊不足的感覺。


    秦桑瞪大了雙眼,目光深深被那道劍光吸引,一眨不眨。


    這一刻,他仿佛看呆了,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劍,死死盯著那道劍光。


    此時此刻,勝負已經不重要。


    ……


    “劍陣……看來道友已經做出選擇了。”


    執劍真人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不知何時,執劍真人站在了秦桑身邊,戰場上劍氣唿嘯,久久不散,引動風雲,不過二人已經收了劍勢,亂象正逐漸平息。


    秦桑點了下頭。


    他知道瞞不過執劍真人的眼睛,他選擇的正是劍陣之道,雖也融入了從承影劍傳承領悟出的殺劍之道,但不如真正修殺劍的劍修那麽純粹。


    選擇此道,是秦桑深思熟慮的結果。


    他修的是殺道功法,按理說修殺劍更容易,但隨著修為提升,秦桑能夠肯定《元神養劍章》的殺道和承影劍傳承的劍道截然不同,也不是常人理解的殺劍之道。


    再修殺劍,會不會和功法產生衝突,秦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勢必要消耗大量心神和精力參悟殺劍,但他不可能得到第二柄承影劍了。


    而劍陣是現成的,有以前的積累,以後隨著修為提升,對七魄殺陣的理解逐步加深,和功法有相輔相成之效。


    哪怕日後繼續在劍陣之道深入,學習其他劍陣,也有脈絡可循,比自行領悟簡單很多。


    他受到執劍真人激勵,試圖在劍道有所作為,但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從而選擇出最適合自己的。


    “記得道友說過,劍陣亦是劍道……”


    秦桑道。


    說話時,他一直注視著戰場,目觀水霧彌散、浪花迴落。


    在秦桑瞳孔裏,似乎還殘留著雙劍交擊那一幕。


    結果如何,秦桑並不關心,甚至於自己的劍正逐漸淡去,隻留下執劍真人的那道劍光。


    秦桑緩緩閉上眼睛,那道劍光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久久揮之不去,幾乎形成了烙印。


    “不錯!道友明晰前路,便是劍心雛形,正如貧道之前所言,凡持劍心者,所行皆是劍道!”


    執劍真人看出秦桑異樣,負手站在一旁,說完這一句便沉默不語。


    不知過去多久,秦桑睜開眼睛,長舒一口氣,側身對執劍真人深施一禮。


    執劍真人觀察秦桑的神情,道:“道友最後一劍堪稱絕倫,卻有未盡之意,等道友登臨巔峰,我們再來比過!”


    秦桑點頭,“此陣博大精深,貧道有時以為自己已經參透了,修為每進一步卻又有新的領悟。”


    七魄殺陣確實存在缺陷,並非劍陣本身的不足,而是秦桑的修為還不到家。


    秦桑盡可能掩蓋破綻,鬥法時瞬息萬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執劍真人隻憑幾劍便能識破。


    不過,秦桑已經不覺得驚訝了,這場切磋,讓他深刻認識到執劍真人在劍道上的強大。


    執劍真人的兩次提醒,以及最後那一劍,都有指點的意味。


    秦桑不會感到失落,劍道並非他的全部,劍術不如執劍真人早在意料之中。


    當然,秦桑確實沒想到差距這麽大,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全力出手能否擊敗執劍真人。


    “心事已了,該迴去了,”執劍真人收起問心劍,禦風而起。


    秦桑也駕起遁光跟上。


    迴程路上,秦桑寡言少語,那一劍翻來覆去在腦海閃過。


    返迴劍心島,秦桑正要去閉關,消化這一戰所得,劍奴卻送上一封符信。


    符信來自顧大師,言荀真人正在白石治治壇,讓他速速迴返。


    此事同樣重要,事不宜遲,秦桑隻好辭別執劍真人,離開劍心島。


    一路西行,秦桑也在路上打探到一些消息。


    總體而言,局勢和五年前相差無幾,道庭和鬼方國陳重兵在黃泉道,摩擦不斷,互有死傷,但還沒有全麵大戰的跡象,顯然雙方都在籌備。


    不過,氣氛一天比一天緊張,種種跡象表明,這場大戰無法避免,隻看時間早晚。


    顧大師見到秦桑,毫不耽擱,立刻領他去治壇拜訪荀真人,在路上提醒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


    “晚輩顧晗、清風,參見荀真人。”


    一座金殿中,秦桑和顧大師雙雙向一位道人行禮。


    荀真人穿著簡單的青衫道袍,腳踏雲履,神態和煦,一望便知是位德高望重的長者。


    直麵荀真人,秦桑感覺自己麵前好像一位凡人,氣息隱晦至極,分不出是什麽境界。


    不過,荀真人官至正三品,可見一斑。


    官位雖高,荀真人更喜真人稱唿,所以秦桑和顧大師都這麽稱他。


    “無須多禮!”


    荀真人虛抬雙手,毫無居高臨下的姿態,含笑看向秦桑,“聽顧大師說,清風真人有一至寶,可助我道門斬妖除魔?”


    秦桑點頭,立刻取出戰鼓,雙手呈上,“請荀真人過目。”


    荀真人接過,沒有馬上查看,向殿外打出一道符令,接著拿在麵前仔細端詳起來。


    “確實是一件至寶,可惜……”


    荀真人麵露惋惜。


    三人都明白他可惜什麽,顧大師適時開口道:“清風道友已有修複之策,日後再經道門宗師之手,未必不能複現此寶。”


    正說話間,一道青光落在殿外,現出一位白發老道。


    老道似乎地位很高,入殿後隻是隨意對荀真人拱了拱手,荀真人也不介意,將戰鼓遞過去。


    老道拿在手裏查看良久,目中閃爍精光,忽然看向秦桑,審視道:“你想親自修複此寶?”


    “晚輩自知道行不足,望真人不吝指點,”秦桑深施一禮,恭聲道。


    老道和荀真人對視一眼,麵露沉吟之色,片刻後問道:“你想學何種煉器之術?我道門有正統的煉器術,也有借煉器以演法,亦有較為偏門的,譬如用寶物煉製四肢器官,將脆弱的肉身替換成堅固外物,也有徹底融靈於器,做個類似器靈和傀儡術的存在……”


    老道滔滔不絕,聽得秦桑時而驚異、時而皺眉。


    齊大師曾問煉器之道中有大道否,老道士現在說出來的已經不止一條。


    “不過,”老道說了一大通,突然語氣一轉,補充道,“其中多數傳承殘缺,還有一些僅存一兩部典籍,可能根本不是道門的傳承,不知何處得來。這些貧道能指點的不多,需要你自行摸索。”


    秦桑看了眼顧大師,沒有猶豫太久,道:“晚輩就學正統的煉器術。”


    “好,隨我來!”


    老道將戰鼓拋給秦桑,便自顧自走出大殿,秦桑向荀真人和顧大師行了一禮,匆匆跟上。


    一道青光裹著老道和秦桑,落在一座金殿前。


    殿門未開,秦桑已能感知到精純火力。


    殿內。


    考校過秦桑的煉器造詣,老道取出幾枚玉簡,“此乃上古重玄觀傳承,應是最適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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