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要迫切迴去消化七彩氣團,蟲雲所經之處,不再像之前那樣掠奪生機,匆匆返迴巢穴。


    肥蠶咬牙切齒,罵罵咧咧。


    得到琥珀蟲晶,卻損失了本源,雖不會對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卻也需要靜養很長時間才能恢複,耽誤進階。


    在它簡單的認知裏,不占便宜就是吃虧,上次還是落到秦桑手裏的時候。


    秦桑望著逐漸消失的蟲雲,還在迴想方才的經曆,甚覺奇異。


    真蟲王至少是一隻四變靈蟲!


    野生的四變靈蟲著實少見。


    一是靈蟲成長的難度極高。


    二是野生靈蟲隱藏的極深,有些精擅於隱匿神通的靈蟲,刻意隱藏之下,能夠蒙蔽更高階敵人的感知。


    不過,這隻真蟲王的神通並不是單純的隱匿。


    否則天目蝶肯定能發現它的蹤跡。


    兩族的禦蟲典籍裏,對腐磷螢的記載隻有寥寥幾筆,將之描繪成一個僅有簡單本能的蟲群,似乎沒什麽值得一提的地方。


    沒想到,腐磷螢的蟲王如此奇特。


    “唔,說不定沒有蟲王,而是蟲群的群體意識變異。”


    秦桑想起被蟲群注視時的感覺,閃過這個念頭,轉念又想到一個可能,“或許,真蟲王其實是其他靈蟲,神通特殊,奴役這群腐磷螢……”


    思索著這些問題,秦桑本想要過來琥珀蟲晶查看,不料肥蠶已經將蟲晶囫圇塞進嘴裏,正努力吞咽。


    小眼睛滴溜溜亂轉,分明是在警惕秦桑。


    它知道秦桑還有兩隻靈蟲,而且那隻會撒嬌的蝴蝶最得寵愛。


    其實,天目蝶並未對琥珀蟲晶表露出興趣。


    秦桑無奈一笑,他還能搶這家夥用本源換來的寶貝不成?


    吞下琥珀蟲晶,肥蠶拖著鼓囊囊的肥軀飛迴來,眼皮開始打架,掩飾不住疲憊,幾乎當場便要睡去。


    秦桑粗略檢查了一下,確定並無異樣,放它迴去沉睡,期待肥蠶煉化蟲晶之後能夠進階。


    此間事了。


    秦桑迴到石洞,見周阮二人正老老實實待在靈陣裏,遂帶上二人,一路走走停停,離開天裂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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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裂穀外。


    三道人影在山林之間徐徐飛行。


    “啟稟前輩,前麵就是我們修行的道觀,樓台觀。”


    周阮二人在前引路,周瑾時不時扭頭,給秦桑介紹附近地勢。


    此地和天裂穀相距數千裏之遙,比別處更為貧瘠,鮮少修仙者出沒。


    樓台觀在凡間頗有些名氣,不過誰也想不到,在樓台觀後山還隱藏著一個小道觀,居住著修仙者。


    廟宇藏山林。


    環境甚是清幽。


    周阮是正宗的道門傳人,當初樓台觀祖師不知為何選擇在北荒開辟道場,其後傳承不斷,卻也談不上興旺,這一代隻有他們兩個。


    還有幾個小道士留守觀中,是周瑾的弟子。


    在道觀居住了幾日。


    阮瑜徹底吸收蛇影草藥力,頑疾好轉,原本蠟黃的臉色多了幾分紅潤。


    此刻,她臉上卻沒有喜色,充滿擔憂。


    秦桑決定帶上周瑾,一同出發,帶他穿過最混亂的北荒地段,送到煙雨十九州邊境,然後分開。


    他轉向西行。


    周瑾獨自進入煙雨十九州。


    他作出決定,周阮沒有拒絕的膽量,隻能默默承受分別之苦。


    “師妹在觀中靜養,我去去就迴,”周瑾故作輕鬆,握了握阮瑜的瘦弱的肩膀,禦劍騰空,頭也不迴飛出道觀,追上秦桑。


    一路無事。


    ……


    煙雨十九州,又被北荒修士稱為中原,和北荒之間其實並沒有明確的分界。


    十九州的劃分傳說和曾經的佛道之爭有關,最初隻有最核心的江左六州,舊時中原便是指這六州。後來慢慢擴大,逐漸又將西路七州、北地四州和南蠻二州囊括進來,形成今日這種格局,並稱煙雨十九州。


    煙雨空蒙,繁華聖景。


    北地四州和北荒相接。


    秦桑和周瑾走出北荒,最先進入的便是北地四州之一的澤州。


    澤州。


    顧名思義,水澤無際。


    事實上,整個北地四州遍地都是山川澤湖。江左六州同樣水係發達,但遠不及北地四州粗獷,動輒便是萬裏大澤、千仞雄峰。


    據說澤州九成區域都被澤湖覆蓋,雲煙繚繞,地廣人稀。


    澤州的山城坊市,猶如湖中的一座座孤島,不了解的還以為進入了東海。


    一道遁光在湖麵上飛馳,匆匆落入一座青峰,正是周瑾。


    他走到峰頂一麵絕壁前,對著石壁躬身道。


    “秦前輩,打聽到了,此去向南千裏便是牧關垣,城內有六州堂,據說是位置最靠北的分會。”


    ‘垣’可以看作修仙界的城池,大型坊市,在煙雨十九州很常見,也有其他地方叫做墟市、府郡。


    六州堂則是類似商會的組織,背景深厚,消息靈通。


    因發端於江左六州而取名六州堂,後來逐漸壯大,打敗諸多同行,勢力遍及十九州,成為中原勢力最廣的大商會之一。


    六州堂這個名字沿用至今。


    周瑾說罷,絕壁內並無迴應,他依舊保持著恭敬姿態,靜等了一會兒,忽見絕壁上光芒一閃,秦桑從裏麵走了出來。


    “接著!”


    秦桑抬手,拋給周瑾一物。


    周瑾連忙雙手接過,觸感柔若無物,仔細看是一團雲霧狀的灰色輕紗,顯得極為輕盈,竟是一件法寶。


    “我觀你不精遁術,遇到危機無法脫身。此寶名叫萬裏煙,你煉化之後,用來隱蔽氣息,必要時也可以乘之飛遁。”


    秦桑澹澹說道,萬裏煙是他用在天裂穀獵殺的妖物材料隨手煉製而成。


    相比於北荒,煙雨十九州乃是承平盛世,但在修仙界從沒有絕對的太平,周瑾幫他調查消息,首先得保住小命。


    周瑾大喜,“謝前輩賜寶!”


    一路同行,秦桑雖不苟言笑,卻也不是生人勿進,更不像魔修行徑。


    周瑾遇到修行上疑難,猶豫了很久,試探著向秦桑請教,竟得到的解答,寥寥幾語、字字珠璣。


    此時,他對秦桑已經不完全是懼怕,還有尊敬,下決心盡心做事。說不定,不僅能治好師妹的頑疾,還是他們的一次機緣。


    “此番你獨自進入中原,每隔一段時間便在六州堂留一個信物,等我處理好事情迴來,通過六州堂聯絡你……”


    二人向牧關垣飛去,秦桑做著交代,周瑾認真記下。


    來到牧關垣近前,周瑾對秦桑行禮作別,遁入茫茫大澤。


    秦桑原地停留了一會兒,獨自入城。


    喧囂入耳。


    在澤州,因地廣人稀之故,不僅垣城墟市,連凡人聚居的規模也遠大於別處。


    牧關垣據說是被三個大勢力控製,錯綜複雜,秦桑沒興致了解這些,因為他不會停留太久。


    此次入城的目的,一是和六州堂建立聯係,方便以後行事,二是求購西漠的堪輿圖和各種消息。


    六州堂。


    秦桑刻意放出一縷元嬰修士的氣息,剛進入六州堂,便被請進靜室,由管事親自接待。


    這位管事竟是金丹期修士,外表卻像是個胖員外,留著兩撇胡子,笑眯眯的一團和氣,全無仙風道骨的模樣。


    管事偷眼打量秦桑,行禮道:“恕晚輩眼拙,敢問前輩可否尊號,仙鄉何處?”


    “老夫姓秦,乃是海外散修。”


    秦桑語氣平和。


    “秦前輩。”


    管事恍然,“原來前輩自東海仙島而來,隻怪晚輩見識不足,……前輩應該還沒有六州令吧?”


    說著,管事取出一枚令牌,雙手呈上,“堂主有命,六州令隻送元嬰期前輩。無論在任何地方,隻要前輩亮出此令,所有分堂必竭力為前輩服務。”


    此類東西,秦桑在北海得到不少。


    他渾不在意收了起來,問道:“聽聞貴堂消息靈通,對西漠可有了解?”


    管事連連點頭,也不問秦桑的目的,告了聲罪,離開靜室,不多時便匆匆而返,手裏拿著一枚玉簡,“這便是最新的地圖,但因敝堂能力所限,且西漠廣闊無邊,變化多端,無法囊括整個西漠,隻在接近西路七州的區域最為詳盡。其中還有一些從西漠流傳過來傳聞,都在上麵,皆免費贈予秦前輩。”


    秦桑語氣不悅,“老夫會賴你這幾塊靈石?”


    管事連道不敢,急聲解釋,“前輩明鑒,此乃我們六州堂一直以來的規矩,此類消息,從來都是免費為元嬰高人提供。不為別的,隻為結一個善緣。”


    “嗬嗬,貴堂好氣魄,難怪能做這麽大。”


    秦桑點點頭,坦然受之。


    接過玉簡,秦桑一眼便看到九加山,如今依然是佛門聖地。


    ……


    在牧關垣稍作停留,秦桑出城西行,奔赴九加山,和琉璃會合。


    此行很容易判別方向,秦桑隻需順著一條名為天沱江的大江,一路西行即可抵達九加山。


    出澤州,再過西路七州最北的塞州,便是進入了西漠。


    在塞州西部就能看到和西漠相近的景象。


    茫茫戈壁,滿目荒蕪。


    不過,天沱江兩岸始終水草豐茂,塞外風景不差江左六州。


    西漠裏也不全是沙漠戈壁,腹地不乏綠洲河湖,亦有膏腴之地,甚為豐饒。


    譬如西漠北域,天沱江的發源地雪連山,雪山融水滋養大片綠洲,形成浩浩江河,流經中原,最終匯入東海,乃是中州水係最為重要的大江之一。


    傳說雪連山乃是佛興之地,佛門聖地眾多,九加山隻是其一。


    多年發展,西漠早已不再是佛門的天下,道門弟子出關傳道,在沙海綠洲紮根,開宗立派。


    亦有許多旁門左道、魔門邪修,不想入北荒而選擇西行,雖不及北荒混亂,局勢也非常複雜。


    當然,雪連山依舊是佛門的自留地,外部勢力難以滲入。


    天沱江兩岸,佛寺禪院堪比天上繁星,隨處可見,數不勝數,這條江亦是中原佛子的朝聖之路。


    在北海和滄浪海極為衰落的佛門,卻是中州最重要的勢力之一,足以和道門抗衡。


    秦桑和佛徒同行,自稱居士,號明月行者。


    他修持《七師佛印》,倒也能和佛門挨得上。


    出得塞州,風景愈見荒涼,天沱江的水氣也抵不住風沙的侵蝕,大江兩岸的綠洲逐漸被壓縮,草木愈發稀疏起來。


    進入西漠腹地後,風景和北辰境的北辰大沙漠幾無差別,秦桑見怪不怪,行色匆匆,中間幾乎未做停留。


    直至抵達雪連山邊緣,又逐漸富饒起來。


    綠樹如茵,草木茂盛。


    秦桑落在一片戈壁灘上,望向綠洲深處,便見群山白首,雪山之間寺廟儼然,佛光普照。


    “不知琉璃到了沒有。”


    秦桑喃喃說了一句,認準九加山方向,閃身而走。


    九加山。


    秦桑的身影出現在山腳,望著環繞山頂的巨大城廓。


    不出所料,城廓中心,山巔之上亦建有佛寺,而且是他一路西行所見的規模最宏大的佛寺。


    在雪連山的群峰之中,九加山算不得雄偉險峻。


    之所以能成為聖地,和曾經在此地修行的一位佛門先賢有關,佛寺便是那位先賢的道場。


    山道上人流如織,不乏佛門修士,但他們和凡人一樣,選擇步行上山,以示尊敬。


    九加山不完全是以佛門聖地著稱。


    因地處雪連山南麓,亦是南部荒漠進入雪連山的咽喉要道,而且城中秩序穩定,承擔了坊市的職責,被附近修士信任。


    是以山道上很多人不是僧眾打扮,秦桑不算突兀。


    他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些佛修的神色有些奇怪,神情之中似乎積鬱憤憤不平之氣。按照佛門經義,嗔念本應斬斷,這些佛修明顯修為不到家。


    一兩個人這樣倒也正常。


    這麽多佛修皆是如此,就有些奇怪了。


    秦桑邁步登山,進入城中,故意高調行事,放出明月行者的名號,然後找到名氣最大的客棧,安頓下來。


    在房中略作休息,洗去風塵,同時也是等琉璃來尋。


    若琉璃未至,他便先自己打聽西漠局勢,尋找和佛骨舍利有關消息。


    不到傍晚時分,房門禁製便被觸動,秦桑心中一動,臉上露出笑容,打開房門。


    “請進。”


    一個戴著鬥篷的身影閃身而入,正是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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