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不妨試一試這華布。”內侍大臣指著名貴的一麵蟠螭紋飾的漆衣鏡。


    筎果拿過這華布,極淡而緩,“你將鏡子抬過來。”


    她低頭打量著手上的這匹華布,素淡爾雅,若是給蕭蕪暝做內襯的裏衣應當是不錯的。


    空氣裏安靜地幾乎沒有任何的動靜。


    她抬眸時,見這內侍大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盯著她看,當下眉頭蹙起,“我方才說的話,你沒聽清楚麽?”


    “公主見諒,這國庫裏的東西都太貴重,以下官之力,無法將那鏡子搬到您的麵前,不如請您……”


    “趙大人可比我金貴多了。”筎果唇角上揚的弧度透著淺淺的譏諷,這人竟是敢叫她挪步。


    內侍大臣俯身低頭,“下官不敢。”


    “那你還不動手?”


    一麵鏡子算什麽,她最好這內侍大臣將這國庫裏的東西都砸個精光,反正留著也是用作齊湮的軍餉。


    筎果尋了個椅子坐下,頗有耐心地等著他。


    這內侍大臣企圖隻用左手挪動那鏡子,不免讓筎果有些驚訝,可驚訝隻是一瞬。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就好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一般,起身時椅子往後倒,竟是抵在了一個小案桌上,將上頭放著的一鼎琉璃香爐打碎在了地上。


    瓷器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引來內侍大臣的注意,在他愣神的瞬間,這一麵蟠螭紋飾的漆衣鏡直往前傾,等到他反應過來,伸手去補救的時候,為時已晚了。


    “下官可嚇著公主了?”他急忙上前,伸手拉著她的手臂,第一句話卻不是為自己的失手惶惶不安,倒是安慰起了筎果。


    少女不著痕跡地收迴自己的手,警惕地往後連退了幾步。


    男子的手在半空中僵住,動作緩慢地將手握成了拳,遲緩地垂在了身側。


    他低著頭,所以筎果看不清他的神色,不過她此時也無暇顧忌。


    “國庫裏的東西實在是挑不出什麽來,走吧。”


    筎果準備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就聽到身後的人淡漠地開腔。


    “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會發現是我。”


    聞言,她並沒有多做停留,而是加快了腳步。


    忽然一卷竹簡朝著她扔了過去,不偏不倚,就落在她的腳旁,發出一聲巨響,驚得她整個人都被嚇住,站在那裏懵了懵。


    筎果看著麵前緊閉著的鐵門,而身後是緩而穩的腳步聲,緊握成拳的小手藏在衣袖中,掌心被指甲沒入,印出了痕跡,她也沒感覺到疼。


    這人低笑了一聲,語調幾近的溫柔,可這樣的溫柔卻讓人更加害怕。


    “我還以為,隻要我沒有主動表明身份,你就永遠不會察覺到,我果然還是不夠了解你,正如你永遠比你想象中的要更為了解我。”


    筎果抬眸望了望掛在房梁上的那盞燈籠,暈黃的燭光讓她有些昏眩。


    “你沒完沒了是麽?一隻手的代價還不夠,怎麽?這一迴,是想廢掉一個胳膊,還是一條腿?”


    她轉過身,神情鎮定,甚至眉眼間還斂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是極致的嘲諷。


    纖細的手指將自己的一縷長發纏繞在指尖,嬌美的小臉五官精致,分明是一張明豔動人的臉蛋,此時此刻卻鍍上了一層不屬於她的淡漠冷清。


    筎果看著麵前的“內侍大臣”慢條斯理地撕下人皮麵具,露出那張她最熟悉不過的娃娃臉。


    她看著洛易平緩緩走向自己,眸中綻放著某種可稱之為勢在必得的狠意,當下她直覺這人是尋仇的,以報痛失右臂的痛苦。


    是了,像洛易平這般自命不凡的人,自小是天之驕子,樣樣都要得首位,如今複國不成,還被蕭蕪暝命人廢了他一個胳膊,說到底,起因是她,他要尋仇,第一個找到,必然是自己。


    筎果在心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止不住地腹誹,專揀軟柿子捏,他果真是個陰險小人。


    她雖是一貫任性,但性命關憂之際,卻是要比尋常人冷靜理智許多。


    眼下,安撫洛易平,方為良策。


    畢竟這國庫的鐵門厚重,以她一人之力,是絕非能動分毫的。


    蕭蕪暝在收拾人的時候,不也常對人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方為聰慧。”


    洛易平完好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臂,不緊不慢地問道,“那麽你呢,這迴是看上了我的什麽?命?倘若你要,我給你又何妨,不過要你自己來拿。”


    “你怎麽會這麽說啊。”筎果笑著抬手將碎發別至耳後,“所謂一夜夫妻百夜恩,我怎麽會舍得讓你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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