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特有的軟喃聲調傳入他的耳朵,他的身軀微微一震,蕭蕪暝側臉垂眸朝她看去。


    那張嬌俏靈動的小臉上帶著安慰人的笑,“不管你做什麽,我都陪你。”


    於筎果而言,天下是否安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蕭蕪暝這個人。


    “嗯。”喉間溢出的應聲低啞而淡,蕭蕪暝覆在筎果手上的手微微收緊力道。


    旁人都以為這丫頭天真爛漫,什麽都不懂,行事待人都還是孩子脾氣,可他知道,其實這丫頭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看在眼裏,隻是她不願意說罷了。


    永遠做個孩子,也沒什麽不好的。


    不知他想到了什麽,忽而低低的笑出了聲,方才的煩悶一掃而光。


    “你笑什麽?”筎果甚是納悶,她還沉浸在心疼這人的情緒裏無法自拔,他倒是先歡樂起來了。


    不知這份歡心是從何而起的。


    “我在想,數十年後,你還是一如這般,是個有著孩子氣的小老太太,不知會是何模樣。”


    筎果愣了一下,小老太太於她而言,似乎不是很遠,又似乎太遠了一些。


    前世她可沒命活到頭發霜白。


    好看靈動的眉眼徐徐綻開笑意,她踮起腳,抬手捏著蕭蕪暝的耳垂,道,“那可還真有些難度。”


    多少老太太在經過歲月沉澱後成了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模樣。


    “無妨,本王寵你,把你寵成一個無法無天的老太太。”


    小丫頭臉上綻開明晃晃的笑,似是得逞,她要的就是蕭蕪暝的這句話。


    馬管家去而複返,見方才還神色陰鬱的蕭蕪暝正與筎果打趣嬉笑著,不免腳步一頓,身形僵了一下,這才尷尬地抬手捂嘴輕咳了一聲,引起屋裏頭人的注意。


    “殿下,城門守衛來報,近日城內多了不少別國的皇親貴胄,不知他們聚集在此處的目的是什麽,守衛問,倘若再有來的,是否擋在城外?”


    最怕的,就是這些個貴胄們隨意起個事端,或死或傷,借此來向元辟國發難。


    現在時局未定,惶恐出了意外岔子。


    “此事影衛早已來報,本王已經命他們在暗處盯著了,但凡起了苗頭,他們會行事。”


    馬管家頷首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其實此事哪裏需要馬管家來報,他隻是尋了這借口,來瞧瞧蕭蕪暝的心情可還好。


    二寶抱著掃把杵在院中,見馬管家走來,腳步輕快,便是湊上前道,“我就知道有小主子在,殿下便是生氣,也不會氣很久的。”


    隻要筎果在蕭蕪暝的眼前,也無需她刻意做些什麽,蕭蕪暝隻看著她,這心情自然就好。


    “咱殿下這脾性,您還不了解麽?瞎擔心。”二寶拍了一下馬管家的肩膀。


    不過短短十日,這旁國的皇親貴胄就湊集了三國,除了北戎皇族,其他三國都來了人,多半是家中父輩帶著女眷。


    城中百姓見了這麽多陌生人臉,甚是納悶。


    “何時咱們鄲江也成了個旅遊之地?怎的感覺他們像是說好了一般,來此度假。”


    蹲在街邊的兩個小販看著三輛馬車停在了對麵的客棧,自馬車內走出來的,單是看那衣服,就是不菲。


    那一行人客棧還未進,裏頭的小二就跑了出來,笑著道,“不好意思,本客棧滿人了,實在是沒法接客了,不如您們去城西那看看?”


    “城西客棧的小二哥也是這麽跟我們說的,你們鄲江就這麽幾個客棧嗎?”那侍從很是不滿,口氣也不是很好。


    小二點了點頭,道,“你們所說是外地來的,可應當也知道我們鄲江是個不毛之地,這客棧開著啊,能不虧就算是掌櫃的祖先顯靈了。”


    “你!”侍從被這小二給氣惱了,抬手指著他,“我不管,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誰麽?他可是西閩國的國舅爺……”


    小二站在原地,對著那侍從笑了笑,什麽話都沒有接。


    “去,把客棧的人都趕出來,你這客棧,我們國舅爺包了。”


    小二笑了一下,“國舅爺?你可知我這客棧是誰罩著的麽?”


    “誰?”不過是區區一家看起來老舊的客棧,會有什麽大人物撐腰。


    “宸王殿下。”


    小二說時,神情頗為的自豪,因著廚子做的菜甚得筎果那丫頭的喜歡,時常會拉著宸王一起來吃,可謂是老主顧了。


    那侍衛大抵是脾氣有些火爆,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小二,卷起衣袖,似乎是準備幹架。


    這不是挑釁麽,堂堂一國之主宸王會到這裏來吃東西?當他是傻的?


    “不可無禮!”


    一個大腹便便的人自馬車旁走來,嗬斥住了自家的侍衛,這便是滄南國的國舅爺了。


    “我們來此處是有要事,不可胡亂生事。”


    侍衛低下頭,有些不平的道了一句,“是的,主子。”


    小二見這國舅爺還算是脾氣好,就勸說了一句,“鄲江城內的客棧屈指可數,你們來晚了,若是想住,不如問問鄲江百姓可否借宿給你們。”


    那兩個小販目睹了這一幕,合計商量了一下,一人留下看著攤位,一人跑去了宸王府。


    此時,筎果正坐在蕭蕪暝的書房內,占了他的桌椅,正提筆寫著東西,神情很是認真。


    蕭蕪暝慵懶地坐在椅子把手上,看著她寫,時不時地提點了一句,小丫頭便是出現了懊惱的神情,咬咬下唇,聽了他的話,繼續往紙上添筆墨。


    “還有……”


    “還有?”筎果仰頭看向老神在在的蕭蕪暝,小臉的神情可謂是不可置信,不可思議。


    那件金貴的蟒袍被蕭蕪暝燒了,筎果自是想繼續把手頭上的朝服做完,卻不想蕭蕪暝不讓他做。


    他是這般說的,“這件朝服做出來,你預備出多少血?便是本王的國土都是浴血奮戰奪來的,也犯不著你用這血衣暗喻。”


    得虧,是玄色絲綢,沾染了血跡也看不出來。


    筎果千求萬求,才求得他勉強鬆了口,讓她繼續做,不過這做朝服的代價,便是要寫一封保證書。


    她想都沒想就應下了,幾筆在紙上揮下,保證不會因做朝服傷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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