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暮秋,曾經何其繁華的卞東一國,因一場大水,卷去所有,變得如此荒涼。


    因著天氣轉涼,天色也暗得比夏日快了起來。


    卞東國的那些叛臣逆子主動邀蕭蕪暝入住卞東宮殿。


    大水撤去,卞東宮殿才剛剛被整理出來,不複往日的恢宏堂皇。


    筎果跟在蕭蕪暝的身旁,重新踏入了卞東宮殿,她以為,她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走進來了。


    乘風匆匆自外頭走了進來,看了筎果一眼,神色微滯,欲言又止。


    筎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


    蕭蕪暝辦事,從不會瞞著她的,但若非不是得他的命令,乘風也不會如此。


    男子沉地可以磨墨的眼眸微眯,乘風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後又低了下去。


    “下去。”


    乘風得令離開。


    沉默了一會,筎果忍不住問他,“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夜風自半開著的窗戶吹了進來,滿室的燈火搖曳。


    那張英俊的臉龐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竟是看不清他的神色。


    蕭蕪暝抬手拍了拍她的頭,溫淡地出聲,“逃了一個皇室中人,還未尋到。”


    “可是很重要的?”


    應當是很重要的,不然蕭蕪暝不會特意命乘風去找。


    可是誰呢?


    筎果想了想,卻怎麽也想不出卞東國內有什麽人,是非蕭蕪暝要找到不可的。


    便是那個棄國逃走的洛易平,他也不曾專門派人去找過。


    如此一來,筎果更是好奇那人是誰了,竟是讓蕭蕪暝如此記在心上。


    “心腹大患,你說重不重要。”


    筎果驚了一下,她還從未給聽過蕭蕪暝用心腹大患這四個字來形容一個人。


    可卞東國何時出了這麽一個厲害人物了?


    “那是誰啊?”


    蕭蕪暝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扯了抹笑,道,“說了你也未必知道。”


    見筎果還想追問,他伸手拉她進懷裏,低聲道,“今晚你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不用再睡在軍帳裏,不用再聽到那些凜冽的風聲。


    筎果是但凡有點聲音,就無法入眠的人,這三月睡在軍帳中,除非她著實太累了,不然都是由蕭蕪暝捂住她的耳朵,才得以安眠。


    聽蕭蕪暝這麽說,筎果心裏卻不是這麽想的。


    她若是睡在這卞東宮中,怕是會做噩夢的吧。


    這般想著,她便是搖了搖頭,抬手圈住蕭蕪暝的腰,撒起了嬌,“這裏陰森可怕的很,我不要睡在這裏。”


    “我不是還陪著你麽?”蕭蕪暝輕笑。


    可這一次,連他陪床都不管用了。


    筎果猛烈地搖晃著腦袋,“不要,我不想睡在這裏。”


    蕭蕪暝環顧了一圈殿內,雖說是受了水災,家具都簡陋的很,可到底還算是燈火通明,哪來的陰森可怕一說。


    “你莫不是想太多了?”


    有床不睡,去睡軍帳,倚著她這嬌慣的性子,這免不了讓他起疑。


    “許是你聽了些關於卞東宮流傳出去的鬼故事吧。”一道女聲自外頭傳來。


    筎果聞聲望去,見到寇元祺帶著換迴了女裝的秋歌兒走了進來。


    秋歌兒見她害怕地還抱著蕭蕪暝,輕輕一笑,“還以為你有多大膽,原來害怕這個。”


    卞東宮內的鬼故事,筎果前世就聽過的,一如別國宮內的鬼故事並無區別,多是什麽被關入冷宮,不得聖寵的妃子受盡折磨而死,死後化為厲鬼,入夜後泣聲不斷。


    這種鬼故事聽得多了,就不覺得有新意了。


    況且,鬼嘛,她又不是沒做過,有什麽可怕的。


    筎果撇撇嘴,她才不想承認是因為如此,卻又不得不就此承認,畢竟她要說出原因,她也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如此這般,反倒還會讓蕭蕪暝起疑。


    罷了,罷了,不就是裝一次膽小麽,她能屈能伸,有什麽麵子可好的。


    她點了點頭,又埋進了蕭蕪暝的懷裏,小手拽地有後背的衣服很緊,道了一句,“都說卞東宮內有紅衣烈鬼呢。”


    秋歌兒掩嘴輕笑了起來,看向蕭蕪暝時,笑意收了收,道,“我想把我娘的遺物從宮裏頭拿出來,不知宸王能否應我。”


    蕭蕪暝頷首,並無異議,就見寇元祺拉著秋歌兒就走,走時還不忘轉頭對蕭蕪暝說,“宸王放心,我盯著她,斷然不會讓她拿別的東西。”


    秋歌兒似乎因著這一句惱了,狠狠地踩了他一角,提裙離開。


    因著筎果不願意睡在卞東宮內,蕭蕪暝自是不會勉強她,倒是苦了那些殷勤的逆臣,還以為是自己招待不周,惹惱了這位新主。


    因著誠惶誠恐,便是在晚膳上花了大力氣,什麽名貴食材就吃什麽。


    燒好了晚膳,就親自帶著人端到了蕭蕪暝的軍帳中,又怕旁人不知,竟是一路端過去,哪裏人多,就往哪裏走。


    那些百姓或坐著,或躺在臨時搭建的遮風亭裏,對著逆臣此番做派,甚為不恥。


    那餐食是用盡了心思的,逆臣不知上哪打聽到了蕭蕪暝的喜好,呈上去的都是他愛吃的。


    “殿下,您嚐嚐,可還合胃口?”


    蕭蕪暝淡淡地看了一眼那豐盛的餐食,繼續看著影衛呈上去的密保。


    筎果坐在他的身側,瞥了一眼那餐食,蹙起了眉頭,看向那低眉折腰,滿臉奴才相的逆臣,“你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可都是費了不少心思,才找來的北戎人做出來的。”不等她說完,這逆臣就搶了白。


    筎果拿起筷子夾了一道菜,端詳了一番,就放了迴去,“這些菜可的確是用了心思的,道道都是宸王最討厭吃的,能做到這樣,也是十分的不容易。”


    那逆臣聞言,一下子就慌了,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殿下,我這是……這是被人騙了啊。”


    說罷,他作勢就要起身,去尋方才騙他的人。


    卻被蕭蕪暝喊住了,“罷了,本王已經用過膳了,你的這些……”


    他瞥了一眼,淡漠地繼而又說道,“分給孩童吃罷。”


    “殿下……這……”這可不就是浪費了麽。


    這些食材於現在的卞東國來說,來之不易,都是花了大價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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