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骨相也是有分別的,她卻是最好的那一種,天真無邪,白淨如玉,端看著並無什麽心眼,倒像是被人騙了,還會拚命為人說好話的那種。


    這樣的美人好看則已,卻是少了幾分的趣味,筎果卻是有著幾分的靈動,眉宇間的機靈勁卻不會讓人覺著她存著什麽心思,隻是會讓人覺得頗為的有靈氣。


    世間美人千千萬,自有修成之法,就如長公主這般,以賢良淑德修出了個名聲,豔壓齊湮,可唯獨靈氣是自身的,便是下苦心思去學,也學不到半分。


    這樣的女子,若是蠢笨一點,那也倒還好,怕就怕筎果這般的聰慧。


    她的問話讓筎果心中一頓,斂下那雙好看的桃花杏仁目,靜靜地聽著蕭蕪暝的迴答。


    “你太抬舉這丫頭的,她蠢笨的很,怎麽會起害人的心思。”蕭蕪暝瞥了一眼筎果,幽深的黑眸底沉浮著淡淡的笑意,“尚且能自保罷了。”


    原來蕭蕪暝是這樣看她的。


    筎果暗暗地鬆了口氣,她最不想的便是蕭蕪暝也覺得她壞。


    不過,她細細地迴想了一下蕭蕪暝的話,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怎麽聽著,你像是在罵我傻?”


    這是在誇人嗎?


    “你不傻嗎?”蕭蕪暝好笑地看著她,伸手捏住了她的後頸,“第一次見麵,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就對人掏心掏肺。”


    說罷,這廝似乎還覺得不夠,竟是又添了一句,“你若是聰明一些,本王也不用整日為你提心吊膽,終日擔憂你又要被誰給坑害了去。”


    “所幸,這次你倒是長了點心眼。”蕭蕪暝睨著她,甚是欣慰。


    長公主已然聽不進他們之間在說些什麽。


    她覺得筎果可怖如斯,蕭蕪暝卻終日為她擔驚受怕,這還有什麽可說的?


    尚且自保?


    這四字聽起來尤為的刺耳。


    蕭蕪暝暗示的無非是,是她先動了害人的心思,筎果不過是保護自己才反擊罷了。


    旁人總是羨慕她長公主之位,一直贏,從未輸過,卻不想,她這一生,都沒有贏過筎果。


    她出生時,還是太子的爹就不喜歡她,後來聽說有了筎果,皇爺爺怕她身在北戎出事,不惜降低身段,去與卞東國主交和,為的,就是保她一命。


    每年什麽好吃的,好用的,都輪不到她,往往都是專人挑出極品之物,送去鄲江給筎果,剩下的,才輪得到她去挑。


    她及笄之年,理應是國主親自為她挑選駙馬,卻不想皇爺爺想的卻是要早日為筎果籌謀起婚嫁之事。


    她賭氣下嫁給清苦的禦醫,也是為了引起皇爺爺的注意,她以為皇爺爺會反對的,哪有公主會嫁給無權無勢的禦醫,卻不想皇爺爺想都沒有想,就應下了。


    哪怕,皇爺爺做這一切,隻是為了不讓筎果的生死影響到國運,她也覺得不甘心。


    這晚夏夜,風有點涼。


    半夜時分,筎果還在睡夢中,就被一陣敲鑼打鼓的報喪聲音給吵醒了。


    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丹霜在外麵向蕭蕪暝稟報,“殿下,齊湮國主賜了毒酒,長公主在半個時辰前,死在了牢中。”


    到底是死了公主,發喪還是得按規矩來。


    是以,筎果又聽到悉悉率率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宸王殿下,宮內發喪,還請小公主出席。”


    筎果隱隱約約聽了這麽一句,翻身將被子蒙上了頭,不過一瞬的功夫,她又睡了過去。


    蕭蕪暝淡漠地道:“天還沒亮,擾人清夢,可是要遭天譴的。”


    公公十分的為難,他轉頭看了看身後端著喪服的宮女,還有幾個拿著白蠟燭白燈籠之類的小太監。


    “宸王殿下,您這不是為難我們的嗎?”公公擦了擦額前的冷汗,“這是齊湮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不遵守不行啊,況且死者已矣,這……小公主是長公主唯一有血親的人,她不出席,天地不容啊。”


    蕭蕪暝挑眉,“本王若是不答應,你是不是準備再給她扣上一個大逆不道的罪名來?”


    “小的不敢,可是……”


    “不敢就好。”蕭蕪暝淡漠地背過身,腳步還未移動,又側過臉瞥向那還杵在原地的公公,“本王與筎果才剛訂婚,正是大喜,你們拿著白燈籠來,是來找晦氣的?”


    公公得罪不起這位,灰溜溜地帶著人跑了。


    他去向國主稟報這事的時候,說的義憤填膺,無非是覺著自己不被重視,想給蕭蕪暝點顏色瞧瞧。


    卻不想國主踢了他一腳,“寡人早就說了,長公主的喪禮要低調些,她的那些醜事都捅破天了,你還嫌寡人的臉麵丟得不夠多?”


    若不是為了之後給卞東壓迫,莫說是喪禮,他連長公主的墳都不想遷入皇陵。


    筎果這一覺睡得昏沉,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這睡了還不如不睡。


    她做了一夜的夢,這會兒醒來,隻覺得累人。


    夏竹在給她梳妝時,她止不住地打著哈欠。


    昨夜那夢,甚是詭異。


    她又夢到前世了,像個旁觀者,看著前世蕭蕪暝怕她在宮中無趣,找盡五湖四海的說書人與她說笑解悶。


    有一個說書人來自齊湮,那日閑聊,他說了一句,“在見到你時,我還以為齊湮最美的女子是長公主,說起來,她可與你是同父異母的親長姐。”


    “我知道她,她人可好了,活著的時候,時常與我寫家書,可惜我一封都未迴過,她人就沒了。”


    筎果說起這事來,心裏酸酸的,甚是想哭。


    說書的卻是驚訝,“原來那事是真的。”


    他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又說,“她可不是什麽好人,你怕不是被她給騙了。”


    “你胡說什麽?腦袋不想要了是吧?”


    筎果聽不得旁人詆毀長公主,當下就暴怒了,以至於那說書人之後說的話,她也沒有聽進心裏。


    那說書人說的是,“想必她寫家書給你的時候,是四年前開始的吧?”


    筎果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心裏十分的意外,他竟是能猜得到。


    “四年前,齊湮民心動搖,每日都盼望這宸王舉兵來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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