筎果翻了個身,將毯子遮頭,也不知夏竹是否把那公公打發走了,整個寢宮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約莫又睡了小半個時辰,外頭忽然熱鬧了起來,便是與岸相隔,人聲鼎沸的聲音還是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因著她睡覺,屋內沒有掌燈,筎果迷糊地睜開雙眸時,入眼整個寢宮都被映成了紅色。


    她愣了一下,從床榻上爬起,探出頭朝著窗外望了過去。


    時值夏日,便是到了夜裏,還是悶熱難耐,那窗沒有關上,筎果一眼就能看到外麵的光景。


    天色一方驟亮,漆黑的夜幕上空有花火綻放,紅的刺眼,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遠遠地望過去,就如下起了紅色的鵝毛大雪。


    這是衝龍!


    筎果沉了沉臉色,雙腳晃蕩在床下,摸索著找出了她的繡花鞋。


    所謂衝龍,這是齊湮國最盛大的歡慶節目。


    若是在年關又或者是中元節表演,那隻是沒得說,可偏偏安排在今晚表演,那就另說了。


    這其實與煙花傀儡的寓意相同,驅邪除魔,祈福消災。


    她皇爺爺想驅什麽?整個齊湮上下想消什麽災?


    誰不知道她是棺材子,天煞孤星,又因著她娘親懷著她的時候,靠幫人撿屍骨為生,她天生命中就多了詭異的色彩。


    如今她迴來,宮內竟是安排這種歡慶節目,怕不是來慶賀的別國人不知皇爺爺的用意和心思。


    筎果喊了一聲,夏竹隨即就從外頭掌燈進來。


    燭光被罩在燈籠裏,一下子就照的整個屋子通亮,外頭的衝龍花火被遮掩去了不少。


    岸邊柳樹下,立著一個錦衣男子,挺拔而氣息微涼,與這深夜融為了一體。


    有一黑衣人跪於他的麵前,“王爺,北戎出事了。”


    暗衛來報,無良國主興建的宮殿還未竣工,就塌陷了,在裏頭做苦工的人無一人生還。


    這本就是勞民傷財的事情,可偏偏無良國主像是非要另建新宮殿不可,在塌陷的當日,就派兵到百姓家中抓男丁,欲意重新再建。


    北戎百姓對此怨氣衝天。


    據說,無良國主這十四年來一直有意另建宮殿入住,因為他每晚都睡得不是很好,總是見鬼。


    百姓對此皆是嘲諷,“怕不是他心中有鬼。”


    年前的時候,巫馬祁離開鄲江,卻又被在鄲江監視的影衛“請”去了都城。


    也不知那巫馬祁說了什麽話,這無良國主就起了興建宮殿的念頭,誰勸都不管用。


    甚至他還在朝上丟下一句話,“寡人辛辛苦苦登上這個國主之位,還不能睡一個好覺了?”


    為睡個好覺,辦法有很多種,點沉香,喝寧神茶,又或是用藥調理,皆可行。


    隻為睡覺而舍本逐末,苦的還是百姓,實在是太過奢靡。


    這於蕭蕪暝而言,算不上是非要即可通報給他的大事。


    “殿下,屬下檢查過,確定牧遙也當場斃命,隻是她麵容被毀,屬下隻靠她身上飾品才認出。”


    說罷,他雙手抬起,將一枚圖騰玉佩呈上。


    那是牧遙大婚時,筎果親手送的卞東太子的隨身玉佩。


    蕭蕪暝見過,自是認得。


    岸旁石橋,有一行人走來,那暗衛身形一動,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長公主沒有想到竟會在外麵遇上蕭蕪暝,身形微微一頓,隨即加快了腳步上前,“見過宸王殿下。”


    “長公主一日來兩迴,不知有何要事?”


    清貴的男子麵容俊朗隱在忽明忽暗的衝龍花火的光線裏,讓人看不清楚他說著話的神情,隻覺是矜貴的氣度裏蓄著一層淡淡的疏離,便是如此,這張俊美的容顏依舊能夠輕而易舉的蠱惑地讓人心悸。


    長公主白苓是在齊湮女子中少有的高挑身材,齊湮人並不如北戎人骨架子大,因此齊湮國內能夠與她相襯的男子並不多,便是前駙馬,也隻是勉強高出她小半個頭罷了。


    蕭蕪暝卻不同,他身形高大頎長,站在她的麵前,長公主頭一次覺著小鳥依人這詞也可用在她的身上。


    蕭蕪暝雖是神色一貫的溫淡,可說話的調調卻是嘲諷的毫不客氣。


    他刻意說,一日來兩迴,便是煩她了。


    長公主隻是心中有些不愉,可當下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的畫麵竟是下午時她無意撞見宸王與筎果親密的事情。


    所幸這衝龍花火本就映得她臉色微紅,便是此刻微微發燙,也不會被人察覺出來。


    “宸王也是皇室中人,自是也懂宮中日子清苦,宮中姐妹兄弟眾多又如何,起居飲食要比尋常百姓家好過不少,又如何,找不到人說些貼己的話,還不如百姓。”


    長公主頓了頓,又說,“筎果那丫頭自小遠離宮中生活,天真爛漫的與這宮內人格格不入,卻是十分的難得,且不說我與她一脈同血所出,我是真心喜歡她這個皇妹的。”


    “宸王大可不用對我有如此敵意,我隻是……想有個能說些貼己話的人。”


    宮中人勾心鬥角,不若如此,也保不了命,人人都藏著各自的心思,有想上位者,亦有隻為自保者,將世態炎涼這次描繪的淋漓盡致。


    宮中人情似紙張薄,相比沒有人會比蕭蕪暝更透徹的體會過。


    有傳聞,因著齊湮國主本是欲將長公主嫁給北戎國主,讓她做細作,但長公主卻自己做主,在公主府內與那禦醫成了婚,至此惹怒了老國主。


    前駙馬是禦醫,那場天花,感染的人都治愈了,前太子爺去了,那是因著他本就體弱多病,可禦醫因此沒了,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有些事沒有捅破紙,不可明說,但大家都懂。


    長公主年少成寡,自是心酸惹人憐愛。


    她身後隨行的兩個宮女麵露憂慮,皆是十分擔憂地望著自己的主子,輕輕地說了幾句寬慰的話。


    男人眸色微斂,薄唇勾出一抹似深似淺的弧度,“果子心思細膩,聽不得傷心人的話,長公主還是不要招惹她難過的好。”


    竟是毫不客氣直接拒絕了她!


    長公主麵上一滯,呆呆地望著麵前的清貴男子,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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