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平變了變臉色,鬆開了筎果,伸手揮開那些竹筷,左右躲避不過,有一根竹筷劃破了他的長袍,發出綢緞撕裂的聲音。


    他聞聲低頭望去,大意之間,一根竹筷劃過了他的臉,留下了一道血痕,穩穩地釘在後方的柱子上。


    那掌櫃的就立在柱子旁,見真打起來了,連忙抱著算盤和賬薄,蹲在了地上,時不時地探出頭來看。


    筎果恍恍惚惚地跌坐在地上,見洛易平受傷,拍了拍手,十分的高興。


    鄲江府衙的衙役們效率很高,持劍跑了進來。


    為首的馬昭對著蕭蕪暝行禮,“王爺。”


    “卞東太子冒犯醉酒女子,關入獄中一夜,以儆效尤。”


    “蕭蕪暝,你敢!”洛易平陰沉地看著他,藏於袖中的劍已經持在手中。


    “本王也很好奇,還有什麽不敢做的事情。”


    與盛怒中的洛易平相比,蕭蕪暝顯得神色寧和。


    兩顆小石子從他手中彈出,洛易平躲避過一顆,卻大意被另外一顆石子點住了穴脈。


    馬昭招手,兩個衙役便是上前將洛易平帶了下去。


    清雅卓絕的少年抬步,將那坐在地上的筎果拉了起來,那丫頭卻是又耍起了賴,才站起來,身形晃了晃,又重新跌坐在了地上,抱著蕭蕪暝的長腿。


    “方才可嚇死我了,要抱抱,不然不走。”


    蕭蕪暝無奈扶額,蹲了下來,與她平視,“你真醉了?”


    “沒醉!我剛剛走直線了,你沒看嗎?”


    才說著話,一頭就栽進他懷中,腦袋抵著他的胸膛,“頭好重。”


    末了,她還不忘總結地道了一句,“哎呦,還真醉了,不服老都不行了。”


    “你這活寶,才多大就說老了。”


    燭光下俊朗的少年劍眉星目,薄唇皓齒,皆是上揚出好看的弧度,暖暖的,勝過夏日陽光。


    筎果從他懷裏坐起,在他麵前伸出了十根手指,低頭認真地豎著。


    半響,她仰起頭,伸出了五根手指頭,在他的麵前晃了晃,“哀家快五十啦。”


    少年微愣,笑著握住了她的手,“醉的不輕。”


    掌櫃的探出腦袋來,看著頎長的少年將醉酒的丫頭背起,他連忙拿了一柄油紙傘,上前,“王爺,草民送你。”


    筎果卻是身後將那油紙傘接過,“不要打擾我跟蕭護衛。”


    掌櫃的猶豫地看向了蕭蕪暝,少年對他點頭示意。


    他便說了一聲,“王爺慢走。”


    待蕭蕪暝背著筎果出了酒樓大門,他才將門關上。


    此時大街上已是沒有路人了。


    少女歪著腦袋搭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手裏的傘也被她撐得時不時地就往一邊倒了下去。


    倒下去,又豎起,如此來迴,她看到有白雪落在少年的黑發上,微微一愣,拿著傘的手垂下。


    蕭蕪暝輕聲嗬斥,“撐著,你是不是忘了生病的滋味了?”


    誰知那丫頭圈著他脖頸的手臂緊了緊,腦袋湊近了他的脖頸,“不要,我想看看跟你一起頭發花白是什麽樣子呢。”


    若是醉了,她還真是醉的清醒。


    馬管家看著伸到自己麵前的一長條酒鋪賬單,那眉頭蹙的別提有多緊了。


    “王府哪來這麽多的錢,王爺不能再由著這丫頭胡鬧了,小小年紀,就喝的這麽醉,這麽貪杯……”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看了一眼也是才從外麵迴來沒多久的巫馬祁,“我看都是跟你學的,巫馬公子,日後你在這丫頭麵前,就忍耐一下,別喝酒了,不然老夫可就要趕你出去了。”


    巫馬祁正喝著酒,拿著酒壺的手頓了頓,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牢獄中,獄卒見洛易平又被關了進來,熟門熟路地給他開了門,熱絡地問道,“卞東太子,你這是又犯了什麽事情了?”


    洛易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您是不知道,鄲江這治安好啊,我在這少說看了也有十年了,進來的就兩人,一個逃了,一個出去了又迴來……誒,你跟我說說話,解解悶吧,這兒就我和另一個獄卒,真不是騙你,我跟他聊天聊的都沒話講了,你跟我們說點新鮮的。”


    “……”


    洛易平覺著,鄲江沒一個正常人。


    翌日一早,筎果醒來,直嚷嚷著頭疼,賴床不肯起床。


    夏竹沒辦法,隻好把蕭蕪暝請了過來。


    一襲墨竹長袍,款款而入,少年手裏端著一盤子的早點,他擱在了桌上,閑適入座,“要不要去看熱鬧?”


    “沒興趣。”筎果拉起被子就罩住自己的腦袋,忽又將被子拉開,趴在床上,看著蕭蕪暝,哼哼唧唧著,“蕭護衛,我頭疼。”


    “這怪誰呢?”少年眉眼微挑,弧度裏蓄著淡淡的笑意。


    他雖是這麽說著,卻是起身朝著床榻走了過去,坐在床沿,修長的手輕按著她的太陽穴。


    得了寵還要賣乖,說的就是筎果這丫頭。


    舒適的哼唧聲從她鼻尖溢出,還要一本正經地說,“都怪你沒有把我看住,你還是以身賠罪吧你。”


    修長的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又捏了捏她挺拔的鼻尖不放手。


    筎果推了推他,“透不過氣了。”


    “知道你昨晚做什麽了麽?”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蕭蕪暝笑的很是邪氣。


    少女愣了愣,一臉迷茫,“我做什麽了?”


    “你又把洛易平送進牢獄了。”


    筎果又是一愣,她覺著自己大概是酒還沒有醒,滯了滯,看著麵前的少年,“你說什麽?”


    “你說他輕薄你,本王隻好請他入獄住了一晚。”他抬頭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時辰差不多了,他也該出來了,你不去湊湊熱鬧?”


    前一次洛易平以發燒為由,半夜就出來了,今日倒好,因著酒樓老板,全城百姓都知曉他堂堂的卞東太子犯事入獄了,有好事者去府衙打聽了消息,都蹲守在牢獄門口,等著他出來,看看這期貴氣的太子蹲了一夜牢,是不是還是風光依舊。


    她還幹了這事?怎麽半點印象都沒有。


    筎果覺著自己腦子又沉又痛,暈暈的,糾結了片刻,還是不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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