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床上好好看看。”


    說罷,她便起身,走到床上,就倒了下去。


    這三封書信她看了多少,蕭蕪暝不清楚,待他剩餘的七封寫完,折起放入信封後,見她在床上睡得那叫一個亂七八糟。


    可她卻是死死地將三封書信抱在懷裏,像是很珍重的寶貝。


    少年的眼眸裏映著忽明忽暗的燭光,浮著一層淡淡的笑意,他彎腰,將剩餘的七封一並塞進了她的手裏。


    這丫頭雖是在睡夢中,卻也毫不客氣,有東西給她,她便是接下,翻個身,接著睡。


    房內燭光微動,整個屋子便是暗了下去。


    月上樹梢,夜已經很深了。


    除了唿嘯而過得北風外,也就隻有偶爾幾聲狗叫響起。


    鄲江的牢房裏亮著燈火,掛於牆壁上的紅燭有不少已經燒幹,滅了,整個走廊都顯得昏暗。


    牢房冷清,就隻關著一個犯人。


    她貼坐於牢房的冷壁,蜷縮成了一團,披頭散發,頭埋在膝蓋間,也不知有沒有睡著。


    牢房的正中央燭光與走廊上的相比,明亮了不少,桌上的酒壺東倒西歪,還有一些花生殼散落在了地上,兩個獄卒早就醉意大發,睡得唿嚕聲如雷震。


    牢房銅牆鐵壁,密不透風,外頭的聲音是傳不進來的,裏頭顯得很是寂靜。


    這份寂靜卻是最難讓人心靜下來,格外的讓人容易抓狂。


    因此,隻要裏頭有些許的動靜,都顯得特別響。


    有一道沉穩的腳步聲自走廊外由遠及近地響起,腳步聲越來越響。


    那個坐於牢房內的犯人似乎是聽到了動靜,抬起了頭,循聲望了過去,麵露欣喜,就像是等待了許久。


    一道高大魁梧的影子立在牢房門外。


    那女犯人瞧見來人,原先的喜悅消失無蹤,換上的是驚訝,還有幾分恨意。


    今夜的鄲江不是很安靜。


    牢房裏來了人,獄卒毫無察覺。


    夜更深了一些,有人夜探王府。


    這次潛入的,是宸王的寢房。


    屋內黑暗一片,隻有平穩而淺的唿吸聲,響起半點的動靜都顯得格外響。


    蕭蕪暝本就是個警惕淺眠的人,他在那道輕到幾乎微不可聽見的腳步聲響起時,清澈的眼眸就已經睜開了。


    身邊的那丫頭睡得正香,半點沒有察覺出不妥。


    那腳步聲很輕,由遠及近,卻始終沒有靠近床榻,緊接著,有東西被拿起放下的聲音聲音響了起來。


    筎果伸了伸懶腰,發出貓咪般慵懶的哼哼唧唧的聲音。


    蕭蕪暝眉頭微蹙,隨即掀被而起。


    黑燈瞎火中,有打鬥的聲音響起,兩三招之內,跳躍晃動的燭光突然亮起,整個屋子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


    筎果驚了一下,從床身坐起,下意識地喊著,“護駕,有人要行刺哀家。”


    立在屋中央的兩人皆是聞聲朝著床榻的方向望了過去。


    蕭蕪暝方才起身時,那床幃並未撩起,還落著,他們看過去,也隻能借著燭光看到朦朧的影子。


    筎果緊接著又喊了一聲,“蕭蕪暝!”


    “我在,無事。”少年隨即應了一聲,讓處在驚慌中的少女安下心來。


    筎果驚魂未定,小手拍了拍因著驚慌而起伏不定的胸口。


    她定了定心神,隨即側身,雙手拉著床幃,探出頭去。


    一見屋內多了個不受歡迎的人,她當下眉頭就蹙了起來。


    “卞東太子,你夜夜潛入王府,究竟想做什麽?”


    那張娃娃臉上的震驚之色還未撤去,看見筎果,更是訝異地瞧了她一眼,又轉而看向了麵前的少年。


    他的脖頸被一柄玉扇抵著,方才黑暗之中,兩三招之內,蕭蕪暝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打敗了他。


    那柄玉扇不是普通的扇子,有尖刀藏於扇骨之中,此刻真正抵著他脖頸,限製他行動的,正是那藏於扇內的尖銳小刀。


    隻要他稍加妄動,那刀便刺入他的喉嚨,見血封喉。


    千鈞一發之際,蕭蕪暝卻是感歎了起來,他語調溫淡,並無生氣的情緒,說話的調調聽起來就像是隻是他被打擾了睡覺。


    “本王待人果然還是太寬厚了,不然卞東太子你哪來這麽大的膽子。”


    洛易平此刻已經迴神,他輕笑了一下,抬手將抵在自己脖頸前的玉骨扇挪開了些許,“人人都說你宸王勝我一籌,本太子不信,便是想來試探一番,昨夜不服,是因為我覺得不過是僥幸,今夜見識了宸王武功造詣如此之高,天下沒幾個人能與之相比,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這又是想拍拍屁股,當做沒事發生走了?


    筎果不堪其煩,“你臉上的腫包還未消退,就不能消停點麽?蕭蕪暝是什麽人,你也妄想跟他一爭高下?不自量力!”


    方才她在夢中差點就撲倒蕭蕪暝了呢!


    這個洛易平簡直就是她的克星,專壞她的美事!


    可惡!


    “你要比試,就不能挑個青天白日,大大方方的麽?這種小人行徑,你堂堂太子倒也幹得順手,一夜不成就兩夜,怎麽?今夜又輸了,明晚還要再來一迴?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以為我們都跟你一個屬相的麽?”


    洛易平不明,“什麽意思?”


    “你以為我們都跟你一樣,屬老鼠的?”


    她怨念地瞪了一眼洛易平,鼓著腮幫子,委屈巴巴的看向了蕭蕪暝,眨了眨眼睛,她睡眼惺忪,因著打了幾個哈欠,眼眶泛著紅,看著就是楚楚可憐的模樣,惹人憐愛。


    洛易平的的確確是屬鼠的,此話不假,雖不是什麽秘密,但若非相熟之人,也不會就脫口而出。


    不過是一句諷刺的話,落在別人耳裏卻是生出了兩種意思來。


    蕭蕪暝隻當她是在諷刺,而事實上筎果的的確確就是在譏諷洛易平,他是什麽屬相的,她從來都沒有記得過。


    可這話落在洛易平的耳裏,卻是生出了別的暗示來,他眉目微挑,似乎是有些驚訝她知道自己的屬相。


    他低眸思索了幾番,再抬眸時,嘴角有笑意浮現,意味深長。


    洛易平這眼神太過駭人,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筎果下意識地就將床幃放下,躲進了床內,嘟囔了一句,“蕭護衛,我可不想明晚再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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