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春蕙換了一身原來在家裏平常穿的女兒服裝,領婁言山到歐陽媫給他們準備的臥房。春蕙已經給婁言山準備了的幹淨衣服,洗臉水也都打好了。婁言山舒舒服服地洗了個臉,看見恢複了女兒裝的春蕙,前前後後地忙和著,像一隻漂亮,輕快的小鳥。他心情大好,眼光一直不離開春蕙,充滿著欣賞和愛意。


    春蕙被看得不好意思起來,說:“少爺,您看什麽啊?又不是沒有見過。”


    她又用嘴貼著婁言山的耳朵,嘻嘻笑著說:“別著急,少爺,晚上想看哪兒都成。”


    婁言山也笑了,用手指在她的紅蘋果一樣的臉上劃了一下,說:“沒羞,——不過我還是要看個夠的。我想起蘇東坡有一首詩,說西湖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抹濃妝總相宜’,我想我們的蕙蕙,就是男裝女裝皆極為相宜了。女裝吧,婀娜娉婷;男裝呢,清秀俊逸。你把年輕男女之美都包圓兒啦。”


    “看您說的!把我說到天上去了,不過,——我知道,那是……”春蕙臉紅了,停頓了一下。


    “那是什麽?”


    “那是……呀,”春蕙終於憋不住了,“那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啊。”


    “哈哈……”婁言山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這個時候,梅香來了說: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太太讓你們去堂屋吃晚飯。


    婁言山來到堂屋,歐陽婕和夏孟河都在那裏等著了。三人入席,一邊說話,一邊吃飯,梅香和春蕙伺候著。彼此都是至親,也就不需要那些客套。歐陽婕說:“言山兄弟,別看我們在滴水洞一塊兒沒待幾天,我覺得特別有意思。我媽,我弟弟和你姐,還有你的爸媽、你弟弟可好?”


    “都挺好的。”婁言山說,“他們都要我代他們向你和姐夫問好。”


    “謝謝,”歐陽婕說,“聽說咱們老家一帶,有的莊子鬧瘟疫,你們那兒沒事吧?”


    “就是這話,有事兒,”婁言山說,“我們婁家莊,已經有幾戶人家,開始鬧瘟疫了。族長聽信了一個道士的話,搞什麽送瘟神的儀式,增加了互相的傳染機會,可能得瘟病的人還會增加。我就是為這個來的,板藍根對防治瘟病有效,我就是因為這個來找姐夫的。”


    “沒問題,你姐夫一定會幫忙,”歐陽婕說,“可惜我是個女人,我要是個男人的話,一定要拜你為師,跟著你打出一番天下來。”


    “你說笑了,”婁言山說,“你現在就是女中豪傑,姐夫內外,都是為你馬首是瞻。”


    “是呀,”夏孟河說,“我們家的傳統,是婦唱夫隨。”


    正在旁邊給歐陽婕斟酒的春蕙‘噗嗤’一聲笑了,酒灑在歐陽婕的裙子上,說:“姑少爺,您說錯了,那應該是夫唱婦隨!”


    “丫頭瞎說,掌嘴!”夏孟河看著春蕙說道,“你不知道這是我家從我爺爺就定下來的規矩嗎?”


    “聽他胡說八道,我不過也就是管管家裏的針頭線腦的小事兒罷了。哪件大事不是他拿主意?”歐陽婕說道。


    “這樣原是好的。”婁言山說。


    歐陽婕眼睛看著春蕙,說:“春蕙長得越發的漂亮了,心靈手巧,嘴巴也好使,聲音還好聽。言山兄弟,以我說,你趕緊把她收了,給個名份,吃飯的時候好坐下說話兒。這樣子一坐一站,我覺得怪別扭的。”


    春蕙臉紅了,趕緊說:“少奶奶,您就會開玩笑。我可沒有這個資格,讓我站著伺候一輩子少爺和姑奶奶您,就是我最大的福氣了。我的命是少爺救的,一輩子是少爺的奴婢。”


    “哼,你當我不知道?”歐陽婕說,“你是有目標而來,——嗯,不過你的眼力,實在是不錯,能夠和我這兄弟一輩子耳鬢廝磨,那可不是一般的福氣。實實在在的感受是最要緊的,不在乎那些虛的名份這些東西。春蕙,你還真有幾分女俠的見識,可不能把你小丫頭不當大俠客啊。”


    “少奶奶,您又拿我取笑了。”春蕙的臉更紅了,把臉兒扭到一邊去。


    歡迎晚宴就是這樣嘻嘻哈哈地進行到底。兩家各自安歇,毋庸贅述。


    第二天巳時(上午十點),婁言山帶著穿著男人衣服的春蕙,夏孟河帶著另外一個小廝到董老板的居仁堂藥店。門上的夥計一看夏孟河他們來了,一麵把他們一行人迎了進去,一麵進裏麵報告老板,不多一會兒工夫,董老板出現在他們麵前。


    婁言山看這董老板,三十多歲,身子不高,卻開始發福了。白淨麵皮,留著八字胡須,頭戴六合統一帽,衣衫光鮮。一見夏孟河,熱情異常,拉著夏孟河的手,說道:“孟河兄,有什麽事,讓夥計來關照一聲就行了,我是無不從命的。今天是哪陣風吹來,讓您大駕光臨小店?”


    “太客氣了,董老板,”夏孟河是個老實人,實話實說:“舍親從杞縣來,要辦些藥材,小弟店小,存貨不夠,要向寶號調些貨,還請幫忙才好。”


    “好說好說。”董老板一想,生意來了,臉上更是笑容可掬。又趕緊請客人們進賬房,叫夥計上茶,接待隨從的春蕙和小廝。


    董老板看著婁言山,說道:“這位兄弟好英俊,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挺麵熟的,就是想不起名兒來了。您看我這記性!”


    “小生婁言山,杞縣人氏。寒門鄉民,以前隻是到過汴梁省城鄉試,恕小生眼拙,不記得和董老板見過麵。聽舍親介紹,董老板生意做得很大,我這次給您添麻煩了。”婁言山知道見了生人說似曾相識,隻不過是生意場中一種套近乎的片兒湯話,看見董老板一副老奸巨猾的樣子,心裏有點兒不舒服,就沒有同他虛與客套,直接說出了主題。


    “不是添麻煩,是給我送生意。我是定當效勞。”董老板又看到婁言山的頭上戴著儒巾,說,”哎呀,小人可真是失禮了,您是位有了功名的相公啊!”


    “不敢當,小生今年入泮。”婁言山說。


    “不敢動問一句,相公所需何物,作何用,要多少?小人定當備辦。”董老板巴結到家了。


    “隻要板藍根一味,約需五十到一百來斤吧。”


    “啊,婁相公,我即刻讓賬房上去查一查,很快就會知道。”董老板說完立即讓一個夥計去賬房那裏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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