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芫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周圍的昏暗卻讓她有一些不適應。微微地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脖子,希望這樣的轉動可以讓自己的思緒清醒一點。

    “你最好不要轉動,要是扯開了傷口,我可不會再動手了。”

    她的上方傳來了一陣清冷的說話聲,她抬起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穿著繡著黑色蝴蝶的紅色唐裝的男人。他的容貌,她尋遍了腦海,卻發現任何一個詞匯都難以修飾出他的美麗和妖嬈。鮮豔、鬼魅的美麗男人,出現在一個昏暗房間裏,身邊還有一個說不清來曆的妖獸。

    好恐怖。

    “我在哪裏?”

    “花店。”簡單的迴答,似乎是根本不屑於多講一個字。

    “花店?是有很多吃人植物的花店嗎?”她有些語無倫次,其實也難怪她,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類在經曆了她所經曆的事情之後,恐怕都會有類似的語出無狀的。

    “不好意思,我這裏沒有這樣的存貨,不過要是你有這樣的需求,我也可以辦到。”巫碧冷冷地迴複。“隻要你給得起加錢,我這裏a級恐怖植物都是以百萬起價的,小姐可以支付嗎?”

    百萬?原來這個店裏吃人的不是植物,而是這個看起來美麗的店主呀。“我沒有,也不需要。”

    “那還真是遺憾了。”他聳聳肩,她卻看不出他有任何的遺憾感。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她終於問起了事情的關鍵。

    “你還敢問。”林白瞪了她一眼,“真是沒有用,居然會那隻朱厭咬了,害得本大爺為了救你,萬裏迢迢背到了這裏。”

    朱厭?是的,就是那隻白色頭紅色腳的怪物,是它咬了她。隻是想不到,這個林白居然會救了她。“你把我背來的嗎?”

    “不是我,你以為是自己夢裏麵飛過來的嗎?我告訴你,要不是阿碧,就是十個賀蘭芫也不夠死的。”他高傲地揚起了下巴。

    “我真的以為會被你吃掉呢?”她的喉嚨有些幹啞,說出來的聲音已經不是以前那般清脆。而她的眼神似乎比起以前也有了一些不同,似乎多了一些相同的氣息。

    是錯覺嗎?林白揉了揉眼睛。

    “放心吧,林白雖然是妖怪,可是他有自己的原則,他是不吃人類的。”

    不吃人類?三番五次被林白威脅,所以此刻聽到巫碧這樣的說法,倒是有些意外了。在她看來,妖怪吃人才是正常的。

    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林白就突然衝到了她的麵前,賀蘭芫看著在眼前突然擴大的林白的臉,她隻是嚇得咽下了口水。

    “你——”

    “為什麽不一樣了。”他竟然捧住了她的臉頰,盯著她的雙眼。“阿碧,是我看錯了嗎?我怎麽覺得這家夥的眼睛是綠色的呢?”可是,說話間,她有些泛綠的眼睛又再次暗淡了下去,成了墨黑。

    可是這些細小的變化同樣是逃不過巫碧的眼睛的,曾經有一刻她的眼睛裏的顏色確實變過。一種綠色,在妖的世界,眼色為綠的種族很多,可是這般閃著奪人光澤的綠色,卻是不多見的,九尾狐就擁有那樣綠色的眼睛。

    她身上難道真的存在了青丘國的秘密,而朱厭的妖氣則影響了她?

    他的眼神愈加的銳利起來。

    “我在哪裏,你是什麽人?”這個男人是那樣美麗,可是就是這樣美麗的一個人卻無緣無故給了她最大的壓迫感和威脅性。

    “我姓巫,單名一個碧字。而這裏,是花店,我記得我剛才就已經說了。”

    是的,是的,他剛才就說過的,隻是自己的腦子罷工了,不能運作,更加不能吸收任何的訊息罷了。

    “阿碧,理她做什麽,除了阿碧,其餘的人類都是傻瓜拉。”

    巫碧輕輕哼了一聲。

    賀蘭芫一聽這話,自然又惹起了滿肚子的火。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受了傷,蹬地就從床上跳到了地上。

    當她的視線和林白的視線再一次纏在一起的時候,林白居然下意識地迷惑住了。直到賀蘭芫的拳頭擊在了他的胸口。

    “你這個該死的妖怪,又會比我們人類好多少呢,不要總是仗著自己力氣大一點,會一點法術,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告訴你林白,我賀蘭芫不怕你。”

    巫碧慢悠悠地走了過去,然後把她又推迴了床上。“手術費五萬,住宿費一萬,包紮費一萬,整理休業費再各一萬,共計十萬,如果你還想要另外支付,我也完全沒有意見。”

    “你說什麽?”賀蘭芫並沒有聽懂巫碧的意思。

    而林白在聽了這一些話之後,隻是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我這裏是花店,並不是醫院,也不是施善堂,你不會以為,我有義務免費給你動手術。”

    話雖然不錯,可是——她苦著臉,大約也沒有想到,一覺醒來就會麵對被人追討的場麵。“我並沒有要求你給我動手術呀。”她小心翼翼,也不敢說的太大聲了。

    “是嗎?”巫碧淡淡地吩咐林白,“小白,替我準備一下,我會把那些東西再給這位小姐放迴身上去。”

    看著那個盆子裏的惡心東西,賀蘭芫差點沒有把隔夜飯嘔吐出來。“我不要。”

    她不停地擺手。

    “那麽選擇吧,付錢還是還原?”

    她有些泄氣,不禁抱怨道:“我從來不知道妖怪也會這樣貪錢。”

    “笨蛋,我剛剛才說過的,阿碧是人類。”林白對她嗤之以鼻。

    巫碧隻是無所謂地退了迴去,然後悠閑地坐在了。“這和貪錢沒有任何的關係,這隻是我做人的原則,既然付出了,那麽要求迴報有什麽問題嗎?”

    “可是——可是”賀蘭芫低下了頭去,“我沒有那麽多的錢。”她終於提出了自己的困難,說完之後,不時觀察巫碧的表情,深怕他真的把那些東西再裝迴她的體內。

    “那就記賬,利息按照銀行標準來就可以了。”

    他還真夠體麵無私了,這個時候,賀蘭芫深深覺得,其實人類的可怕有時候比妖的可怕好不了多少的。

    巫碧點點頭,冷淡的表情終於有了幾分緩和。他側身,林白極為自然地低頭,他不知道在林白耳邊說了什麽,林白在看了她一眼之後,就退出了房間。等到他再次迴來的時候,手裏麵便多了一個鐵盒子。

    林白把盒子放在了賀蘭麵前,賀蘭不敢接手,隻是看著盒子上麵的圖案,有些發呆。那是兩隻鳥,或者正確的說來,並不是鳥類,而是鳳凰,一紅一青。頭上、翅膀上、胸前都有古代的文字。它們盤桓於半空,翩翩而舞。

    “我的鐲子上麵也有這個圖。”也有類似的圖,雖然不是那樣逼真,可是紋路卻很像,“還有,幾天前,我曾經看到過類似的東西,就是這個。”

    她點中了其中紅色的那隻。“這是什麽?”

    “是圖騰,是青丘國的圖騰。”

    所有的關鍵居然再一次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偏偏她完全不能了解。活了19年,一直都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樣,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會有那麽一天,自己也會去疑心自己的身份。是人?還是妖?

    一個人說她是妖?她竟可以嘲笑他瘋的亂說話。兩個人說她是妖?她也可以忽略不計。可是,等到周圍的人都來一句,你是妖,並且還證據灼灼地拿出了證據,她該如何否認呢?

    “你叫賀蘭芫吧,芫是一種紫色的花,曾經開遍了青丘國的土地。”

    “青丘國已經滅亡了,早八百年前就沒有了,你不要拿著那些莫須有的傳說就來詆毀我,我不可能是妖的。你看看我,我不會法術,也不會變身,更加不會欺負弱小,甚至殘忍的吃人類,我哪裏像妖。”芫這個字,確實很少會有人把它用作為名字。當初,還是好友蘇昕告訴過她,這個芫是花,紫色的花,是屬於青丘國的花。

    “那不是莫須有的傳說,是我親眼看到過的。”

    “什麽?!你果然是妖。”

    “我不是妖。”

    “不是妖怎麽可能看到八百年前的國家呢?”她幾乎就要尖叫起來。

    “因為——”他湊近了她。“我是不死的人類。”

    這也不算什麽的,既然存在了各色各樣的妖怪,既然連自己確認無疑的身份都會有誤,那麽見識一個不會死掉的人類,也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吧。

    “為什麽?這怎麽可能?”

    是因為人類太渺小了嗎?是因為人類太膽小了嗎?因為渺小,所以才會不知道很多的事情。因為膽小,所以就算看到了什麽奇怪的現象,也會因為無知和恐懼而拒絕接受。人類?她還是人類嗎?

    “巫碧。”

    “什麽?”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

    “求的話免談,但是交易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希望你要求的事情不要太難,因為我這裏收費會因為事情難易而有所區別。”

    “沒有關係,我們交易好了。”

    “你說。”

    “請帶我去青丘國。”她抬起了頭。

    這是林白第二次聽到她提出這個要求,他依舊有些不可思議。“那天夜裏,你沒有聽明白嗎,那裏現在都是妖怪,你這樣的家夥,就是進去了,也隻有死路一條。”

    “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會死?!林白,你少瞧不起我。巫碧,這就是我要求的事情,你怎麽說?”

    他微微笑著。

    “你打算支付我多少呢,這個價格可要比你想像的高出很多。”

    “阿碧,我不要帶著她拉,她一定會給我惹麻煩的。”林白高聲地叫道。

    一逼之下,她隻是氣紅了眼睛,一語定音。“沒有錢,我就把自己抵押給你好了,頂多一輩子給你幹白活。洗衣,燒飯,看店,做什麽都可以,巫碧,這樣可以吧。”

    “阿碧——”

    巫碧終於點頭。“這是一樁好買賣,我是生意人,沒有理由拒絕的。”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賀蘭芫一得到了答複,自然希望馬上就能夠成行。

    “你不用著急,既然我答應了,就不會食言。不過現在,一切都還沒有明朗,不宜貿然動手。你就先來店裏吧,等到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說的。”

    當天夜裏,在林白的陪同下,她迴了趟家,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禮,便又匆匆來到了巫碧的花店。林白雖然滿心的不願意,不過等到了晚上,吃到了賀蘭的晚飯之後,又馬上歡天喜地的變了氣節。

    小人得誌,真真小人得誌。那天,滿肚子心事的賀蘭幾乎是到了半夜才睡著的。在這個陌生的,有些虛幻不真實的地方,她睡的不踏實極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一個接著一個。

    夢到了孤兒院裏的童年,夢到了收養了自己的養父,夢到了發光的鐲子。

    19個六月,一向都是沒有記憶的。記得小時候,孤兒院裏的阿姨就曾經為了她的失蹤而苦惱萬分。而後來,養父也因為她的失蹤,都已經報警了。一個月,究竟去了哪裏,究竟做了什麽,有時候想一想都覺得害怕。不知道的,才會產生巨大的恐懼和壓迫。

    六月。

    夢中的六月翩然而來,有一頭巨獸背負著她在夜空之中疾馳奔走。她牢牢地抱緊了巨獸的脖子,那風刮得她耳際有些發痛。

    最終的目的地是一個古老的洞穴,周圍則是海一樣寬廣的綠色。巨獸放下了她,抖一抖身子,竟然變成了一個青年,黃色拖在地上的長發,額前有著遠古的圖騰,頭頂則是銀色的獨角。

    他慢慢地矮下了身子,微微地仰起了臉,目光柔和。他張開嘴,輕輕地叫了一聲:“小姐。”

    而伴隨著這一聲小姐,她驚恐的發現,夢中自己的身體竟然發現了變化。頭發變得長了,原本的黑色突然成了銀色。手指上短短的指甲變長,變尖。而眼睛,竟然成了墨綠的顏色。深深的綠色,帶著遠古的氣息。還有額前,有圖騰,是鳳凰的圖騰。平凡的臉,成了讓人驚豔的美麗。

    然後,夢中的自己,抬起了手,放在了青年的頭頂。“計幻,我們又見麵了。”

    夢,是夢?還是真實?

    青丘之國,是她賀蘭芫的故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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