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雷耶從睡夢中驚醒,沒有聽到熟悉的音樂盒響起,微微有些疑惑,但隨即拋之腦後。


    所以……應該是做了夢?


    而且是個好夢,至少對他來說是個值得迴憶的夢,這很難得。


    夢境很真實,他夢到自己親手殺死了一個組織成員,而且那個組織成員還是費斯教授,嗬,費斯教授,組織成員?這夢也是夠離奇的,斯特雷耶笑了笑。


    更離奇的還在後麵,正當他要殺死第二個組織成員時,那人突然醒過來禁錮住了自己,還對自己說了一堆奇怪的話,說自己是組織外圍成員不是她的敵人,又說留自己一命,還有什麽想要脫離組織至少要越過凡世之線,說自己下午會在房間裏醒來什麽的。


    就好像組織裏真有心慈手軟的人似的。


    不過,斯特雷耶皺了皺眉頭,這個夢境感覺未免太真實了些,他居然可以迴憶起這麽多細節,要不是結尾太過離奇的話,他幾乎要信以為真了。


    他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窗外,看到陽光昏黃,而窗戶所朝向的東邊的天空已染上冷色,天空下灰藍的湖水平靜無波。


    他心裏一沉,居然真的睡到了下午。


    斯特雷耶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居然穿著正式的衣袍,心裏不禁有點慌亂,再一看桌上空空如也,那裏本該擺放著今天要閱讀的書卷,本是打算今天在戰爭圍場觀戰的時候讀的。


    戰爭圍場……奧斯蒙……去找莫林……


    一絲恐懼爬上了他的臉龐。


    他匆匆離開房間,隨即聽到了那兩個如颶風般掃過學院的消息。


    銀樹戰隊因為缺了兩名隊員輸了!


    學院西北邊界外爆發了一場大戰,五個一年級新生和一個七年級交換生身受重傷!


    居然是真的……居然都是真的……


    斯特雷耶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


    他一刻不想多停地趕迴住所,緊閉上門窗,用冷水抹了抹臉,然後開始仔細迴想上午發生的種種細節。


    “所以最後醒來的那個黑影人真的放過了我……”斯特雷耶不可思議地想著。


    在那種情況下,他差一點就要幹掉對方的情況下被禁錮起來,他還以為對方是在戲耍自己,給自己些希望,然後再殘忍地殺掉他。


    他真的沒想過有半分可能對方會放過自己。


    或者說,對方依舊在戲耍自己?隨時可能會出現在他身邊取走他的性命?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很快冷靜了下來,腦海轉過幾個念頭,再次離開了宿舍。


    在擠滿低年級學生的公共休息室中,他安心了幾分,也遇到了前來尋找他的奧斯蒙。


    奧斯蒙看到斯特雷耶安然無恙的時候長出了一口氣。


    “你從上午離開就沒有迴來,他們說有五個一年級新生身受重傷,我還以為——”


    “是莫林他們小組的五人。”斯特雷耶說,不過馬上又補充道:“我猜是他們小組的五人,因為早上都沒人在戰爭圍場看到他們。”


    “你說去找他們——”


    “本來想去找找看,但後來突然感覺身體不舒服就會宿舍休息了,一覺睡到現在。”斯特雷耶解釋道:“有什麽最新的消息嗎?”


    “現場據說除了重傷的學生外什麽痕跡都沒有,另外聽說自然神殿的神聖執法小隊趕到學院了。”奧斯蒙說。


    “我要想想……”斯特雷耶找了個角落和奧斯蒙坐了下來。


    如果神聖執法隊已經來了,那說明那人應該沒有欺騙自己,不然如果他豁出去,隨時可能把上午的情況告知執法隊,那樣對那用黑影遮蔽自己的人來說肯定也十分不利。


    這樣排除掉來自那人影的威脅,要擔心的就是自己會不會暴露的問題。無論是執法隊追查到他頭上還是組織那邊追查到他頭上,都是死路一條。


    但斯特雷耶臉上又掛上了平日裏標誌性的溫和笑容。


    隱藏秘密擔驚受怕提心吊膽什麽的,對他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從奧斯蒙那拿迴打算閱讀的書籍,開始慢慢翻看起來。


    日子慢慢過著,這次的風波漸漸平息,終於,他的胸前再一次出現了血色的刻痕。


    “無論你聽到了什麽消息,保持低調。”


    “執法隊可能沒有徹底離開,別來找我。”


    “保護好自己。”


    分辨著胸口傳來的疼痛,斯特雷耶嘴角泛起了一絲完美的微笑。


    他知道他安全了。


    ……


    ……


    “他父親叫派克·卡蘭德,是我們監視名單上的第一個名字。”雷蒙德說道。


    “啊?!”如同一道驚雷在耳畔炸響,莫林猛然睜開了眼眸。


    他看到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站在米涅爾瑪旁邊,應該就是被稱作雷蒙德的人。


    米涅爾瑪身材已算高挑,但站在雷蒙德的身邊,就好像一根瘦小的樹苗般,似乎那巨熊般的存在一巴掌就能將它攔腰截。


    “你也出去,我獨自審問這個小鬼,任何人不得進入。”雷蒙德說道。


    “可——”米涅爾瑪還想爭辯。


    “沒事的,我會配合雷蒙德隊長的調查。”莫林說。


    米涅爾瑪看了看剛剛醒來的莫林,微微掙紮了一下,衝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莫林坐在床上與雷蒙德對視。


    “我是自然神殿神聖執法隊的隊長雷蒙德。”


    “——為什麽你們要監視派克老爹?”莫林問,他知道執法隊是做什麽的。


    “這是我對你的審問,我問,你答。”雷蒙德沉聲說。


    “不然呢?”莫林感覺他不太喜歡眼前這個巨熊般的壯漢:“難道你要抓捕我嗎?還是說在沒有任何證據情況下執法隊也可以隨意抓捕伊露維塔的學生了?”


    雷蒙德隨意釋放了一絲氣息。


    莫林隻感覺一片狂暴的火海卷來,壓得他喘不過氣息。


    “神殿法典第四卷第十七分卷……”少年艱難地說著:“……第五條釋義:神聖執法隊隻有在掌握確鑿證據後方有權逮捕職業者……第六條釋義:神聖執法隊隻有在逮捕職業者之後才可對其使用刑訊。”


    看眼前的少年居然能在自己的壓迫下說出話來,雷蒙德眼中還是流露了些許讚賞之色。


    火海散去了。


    “第一條釋義:所有人都有義務配合執法隊進行調查。”他沉聲道:“正是因為第五條釋義,我們才隻對那些可疑的人進行監視。至於為什麽要監視你父親,他自己心裏有數,你可以去問他。”


    “現在可以迴答我的問題了嗎?”雷蒙德問。


    莫林眉頭緊皺,老爹明明隻是一個小小的哈裏特港的男爵,為什麽執法隊會對他進行監視,而且就雷蒙德這樣隨意告訴他的樣子來看,監視行動還是半公開的。


    怎麽會這樣?


    少年一邊思索,一邊點了點頭。


    “你說那份記有關鍵內容的書稿在你手中?”雷蒙德直切要害。


    “不在我這,”莫林搖了搖頭:“我這麽說隻是為了迷惑費斯,讓局勢混亂些。”


    “那麽問題來了,關於黃昏之翼的那些情報,上下級的劃分,你是從哪知道的?”雷蒙德盯著少年的雙眸。


    莫林想了想,平靜地說:“我做夢夢到的。”


    雷蒙德的臉上一下變得十分精彩。


    “你再說一遍?”


    “我做夢夢到的。”莫林認真地說。


    在發現他的特殊能力居然能獲知遺失部分的內容後,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做夢這個答案怎麽看都是最好的解釋,而且非常符合真實的情況。


    雷蒙德自然能分辨出少年並沒有在撒謊。


    “你是說你有特殊的‘預見’能力?”雷蒙德問。


    “差不多是這樣,具體我也不清楚。”莫林迴答:“那天我剛好夢到了那些殘缺書稿上的內容,就想去找米涅爾瑪告訴她,結果被費斯的信件騙到了那裏。”


    想起那天的情況,莫林心裏突然一緊,小黑怎麽樣了?!


    他記得那天小黑纏著費斯的手臂,被費斯連同手臂一起拉下,封在了一個魔法牢籠中丟進了沙暴。


    少年連忙感應了一下手指的戒痕,發現黑火居然不知何時迴到了戒痕之中,隻是氣息極度微弱,像是受了重傷正在休養,對他的感知也沒什麽迴應。


    可能是在費斯和那陰影人同歸於盡後跑迴來的吧,少年猜測。


    “有什麽問題嗎?”雷蒙德察覺到少年的走神。


    “沒有,隻是想起那天的情況有些後怕。”莫林說。


    “你把手稿上的內容詳細的跟我說一遍。”雷蒙德說道。


    少年皺了皺眉頭,隨即微笑道:“首先,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看到了所有的內容,其次,你長得太嚇人了,我一時忘了到底看到了什麽。”


    這卻是莫林在故意賭氣了。


    “等你不在場的時候我或許能想起來,你放心,我會一字不落地告訴米涅爾瑪的!”莫林又補充道,噎地雷蒙德說不出話來。


    “小子,”雷蒙德惱火地說:“整片大陸之上都沒幾個人敢這樣對我說話。”


    莫林才不吃這一套,輕哼了一聲:“我又沒做虧心事,你又是執法隊的,我才不怕你!”


    先不提執法隊要求極高,光是他們巨大的權力,便不知有多少目光在明裏暗裏盯著他們,少年可不覺得頂撞雷蒙德一兩句會有什麽問題,況且他還是會把信息告知米涅爾瑪,盡到他作為一個職業者的義務。


    雷蒙德顯然沒遇到過如此膽大包天的少年,隻恨不得一個巴掌把他拍成個餅餅,可畢竟這裏還是西妮絲女士的魔法塔,他能感覺到那個精靈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要是有什麽過激的行為恐怕立刻就會受到壓製。


    在魔法塔內部塔主人便是無敵的存在。


    “那你後來是用什麽方法抵擋住了那個魔法陣列的傷害?”雷蒙德跳到了另一個問題。


    莫林心裏一跳:“我有一個符文護盾可以抵禦攻擊。”他察覺到手上的那枚符文記號已經消失,就是在模擬競技台和萊恩比試受傷後埃德老師交給自己的。


    關鍵是,自己曾發誓不能向別人透露埃德老師的消息。


    “這麽珍貴的符文護盾你是怎麽得來的?”雷蒙德問。


    “我在路上撿的!”莫林說。


    “哦?”雷蒙德冷笑:“這麽珍貴的物品你在哪撿的?”


    “在……在……”少年感覺編不下去了幹脆說道:“別人送我的!”


    “誰送你的?”


    “我不告訴你!反正和邪教徒無關!”


    “你怎麽知道和邪教徒無關?!因為這符文,你們雖然重傷但無一身死,按你們幾人的說法,那個掩飾身形的人如果活了下來,為什麽會留你們活路?”


    “那說明他和費斯同歸於盡了!”莫林叫道。


    “或者……”雷蒙德說:“就那人提前給你了這枚符文保命!”


    “不可能!”莫林叫道。


    “那人是誰?”雷蒙德逼問:“如果你拒不迴答這個問題我有理由把你抓捕迴去審問,到時候環境可就不像這裏這般舒服了。”


    少年聽得冷汗直冒:“我不告訴你!這和此事無關!”


    “有沒有聯係由我來判斷,”雷蒙德踏上一步:“是誰給你的那枚符文護盾?”


    正在此時,咣當一聲,房間的門被人踢開了。


    “米涅爾瑪呢?”雷蒙德不悅地說:“我不是說過不許任何人進入的嗎?”


    “哦——?”一個玩世不恭的年輕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原來這個小丫頭叫米涅爾瑪啊,天空的執劍者,好名字!”


    隨著那聲音傳來,米涅爾瑪也被丟進了屋子,隻是看她一動不動的樣子,居然是被禁錮住了。


    “我說笨熊,你現在混的可以啊?!連手下預備役的小丫頭都這麽厲害!”


    而聽到這個聲音,高大魁梧的雷蒙德突然僵住了,他艱難地轉過身,看到了一個身著禮袍的年輕男子:深綠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筆直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臉龐,英俊如古典而滄桑的雕刻,優雅如畫作中對月輕頌的精靈。


    “埃德老師!”莫林驚唿。


    “……軟……蛋?!”雷蒙德呢喃道。


    他隨即氣憤地咆哮:“你居然在我部下麵前叫我笨熊!!!”


    “你還在我學生麵前叫我軟蛋!!!”埃德也憤慨道。


    “你沒死這麽多年居然一直瞞著我!!!”雷蒙德怒吼。


    “這麽多年你居然不來看我!!!”埃德怒道。


    “我以為你死了怎麽來看你!!!”雷蒙德怒號。


    “所以說你笨!!!”埃德叫道。


    麵紅耳赤的兩人聲音越喊越響,莫林和米涅爾瑪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眼珠掉了一地。


    “你才笨!你個軟蛋!!!”


    “笨和軟之間沒聯係你這個笨熊!!!”


    “@#¥#!!!”


    “@#¥&&*!!!”


    隨著兩人開始用某種古代精靈語怒吼起來,西妮絲女士終於板著臉出現在房間,她輕輕一推,就把四個人全扔到了生命之樹外的溪流中,絲毫不顧及莫林剛剛傷愈。


    大概是被冷水泡了一下冷靜了不少,兩人間的對話再次變成了通用語。


    “我就知道那符文護盾肯定是你製作的!”雷蒙德大笑。


    “知道你還審問我徒弟!這賬怎麽算?!”埃德也大笑。


    “我這是例行公事賬就這麽算!”雷蒙德繼續笑。


    “例行公事是吧你以前欠我的錢呢?先把錢還了!”埃德也繼續笑。


    雷蒙德笑容僵了一下:“啊哈哈,我們什麽關係,提錢傷感情!”


    “走走走,喝酒去!!!”說著大手攬住埃德的肩膀,也不等埃德迴答便帶著他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剩濕漉漉的莫林和米涅爾瑪麵麵相覷,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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