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聲歡唿響徹了整個廣場,卻是青鳥幫四人將執法官的財務搜刮完畢之後,蔚十分大氣地擺手將他們交給了圍觀者。


    好在她沒有被勝利徹底衝昏頭腦。


    見到許多圍觀者那狠戾噬人的目光之後,蔚連忙大聲喊著不許殺人。


    所有的圍觀者都會給蔚這個麵子。


    畢竟在這幾年以來,蔚是第一個敢於真正出手反抗的人!


    於是圍觀者們紛紛應聲著衝向了執法官,除了那身製服以外,圍觀者們就連執法官的內褲都給扒了下來。


    當越來越多的黑巷人趕過來參與歡慶,蔚和爆爆也陷入了幸福的煩惱當中。


    她們被包圍了,層層包圍。


    最內層的,是基本沒有參與搜刮的黑巷人。


    他們有著清醒的理智。


    他們想要的、並非是執法官們身上的那些毛頭小利。


    他們所圖的利益更大!


    有一部分人想要跟蔚混,他們放下了身為老一輩的臉麵,覺著蔚和爆爆的年齡雖然還小,但她們的身上卻具有著足夠的擔當。


    黑巷人需要這樣敢打敢拚、並無所畏懼的領導者!


    所以許多人都拋棄了一直在妥協的範德爾,打算真正投身於蔚和青鳥幫的麾下打拚出一份未來!


    而另一部分人則是單純的想要混得更好,她們覺得跟蔚混、可以讓他們活得更好。


    這是圍在蔚和爆爆身周的第一層人牆。


    再之後的幾層人牆,則是單純的想要對蔚和爆爆歡唿感謝罷了。


    至於眼下的蔚和爆爆?


    兩人早就懵了。


    爆爆太小,就算是在青鳥幫裏麵,她也從未麵對過這樣的擁簇。


    所以她緊張害羞,隻能將自己藏在了蔚的身後。


    而蔚呢?


    她飄了。


    哪怕管理著青鳥幫,哪怕她在科文那學會了不少管理的知識。


    但這種被人當成英雄來崇拜的場麵還是頭一遭。


    於是她飄了。


    她被來自於周圍的糖衣炮彈擊垮,她向眾人大聲叫囂,叫囂著要帶領底城人衝出裂穀,她要讓底城人和上城人的生活進行兩極翻轉!


    不少人信了。


    還有一部分具有理智的人則產生了遲疑。


    他們遲疑於蔚的不穩重,覺著還是暫時繼續觀望一段時間再說投靠的事吧。


    ……


    修理店門口。


    科文拒絕了熱情鄰居們的幫忙,他蹲在地上用釘錘敲打著新的房門。


    在他旁邊,範德爾正默默的幫忙切割玻璃,大胖子本索同樣一聲不出,在那幫助切割木板。


    三個人分工協作,很快便製作好了新的房門。


    等科文將房門掛好,三個人一起迴到了前廳裏麵。


    範德爾看到了擺在結賬台上的酒,曾是他和格雷森執法官一起喝過的那瓶。


    他走過去將酒瓶拿起來晃了晃,又拿了兩隻杯子走來沙發落座。


    給自己的本索分別倒了一杯酒之後,範德爾聽著門外的一陣陣歡唿聲卻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神色苦惱著和本索碰了下杯子。


    範德爾將近乎滿杯的酒液一口喝幹。


    放下酒杯,他看向坐在對麵沙發上的科文問道:“決定好了?”


    科文正翹著二郎腿,並用雙手抱住了膝蓋。


    聞言,他將視線從外麵收迴,並聳了下肩膀說道:“既然孩子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做家長的,當然要幫襯著了。”


    “會死很多人!”


    範德爾低頭看著空酒杯:“兩個孩子的本事比我強,這我承認,可她們再能打又如何?”


    重新抬頭看向科文,範德爾凝重地說道:“有了我那次的例子,如果蔚她們再次組織衝突,那麽所要麵對的、一定是比我那次還要更加殘酷的鎮壓!”


    他語氣十分擔憂:“上城決不允許有人再敢挑戰他們的權威!我那一次就夠了!如果這一次他們不施展雷霆打擊,恐怕將來還會有人去效彷!他們絕不會讓那樣的未來出現!”


    “是啊。”


    本索在一旁點頭附和:“奎因,直接的衝突或許並不是一個好方法,孩子們是黑巷的未來,咱們得護著他們,這次的事情最好另外再想辦法解決。”


    “沒錯!”範德爾凝眉說道:“這次的事情很奇怪!替身已經送出去了,按說上城的那些人應該不會繼續追究了,而且……”


    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擔心,範德爾沉聲說道:“這一次,格雷森的身影並未出現,她是堅守和平原則的!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


    聞言,科文鬆開雙手並放下了二郎腿。


    他看向屋外的歡唿人群,同時微微搖著頭說道:“可說什麽都已經晚了,這股風已經吹起來了,並且還會越來越烈。”


    向窗外揚了下下巴,科文接著說道:“不管怎樣,這群執法官們都已經在這裏受到了襲擊和搶劫,上城絕不會幹休的,這已經不是交出一些人就能夠平息下來的事件。”


    收迴視線看向範德爾,科文輕笑著說道:“丫頭們動手之前,我在這裏教給了她們一個道理,範德爾,我覺著你也不妨聽一聽、想一想。”


    “什麽?”範德爾疑惑。


    “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


    陳述了一遍道理,科文又看向了同樣愣住的本索:“你們都是祖安的老人了,這些年,祖安的一切情況都被你們看在了眼裏,所以你們不妨結合實際對這句話思考一下。”


    沉默。


    範德爾和本索紛紛眼神發直地陷入了迴憶當中。


    祖安的曆史是怎樣的?


    開通貫穿東西海域的運河,然後好好的進化日卻因為一半城市的塌陷而變成了災難日。


    之後,還留在地麵上的那部分城市便改名成了皮爾特沃夫。


    兩級分化就此開始。


    上城將一切工業和生活汙染都排放到了下城,讓下城的整個裂穀就此暗無天日,空氣中充滿了毒霾。


    上城越繁榮,下城的祖安就越是環境艱險。


    上城人生活優握、身體健康成長;下城人則食不果腹,身體素質不停被削弱。


    下城人無數次向一衣帶水的上城兄弟們求助。


    但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疏遠、鄙夷、乃至變本加厲。


    這種情況直到範德爾出現。


    範德爾拚搏半生,終於讓最為混亂的底層黑巷變得統一。


    五年前,他組織有誌之士們衝擊鏈接運河兩端的橋梁,第一次代表著祖安向皮爾沃特夫發出了反抗的聲音。


    結果?


    雖然失敗了,但祖安卻得到了喘息之機,上城起碼在表麵上有所收斂了。


    以鬥爭求和平,雖然和平並未真正到來,但卻真的出現了和平的苗頭。


    而這幾年呢?


    隨著範德爾變得妥協,似乎壓迫的風氣已經重新出現在了上城當中。


    以妥協求和平,卻讓那支和平的幼苗變得有如風中殘燭。


    ……


    科文說的對。


    範德爾和本索都是祖安的老人,他們將祖安的一切變化都看在了眼內。


    過去,他們一直都在因為那次衝橋的失敗而逃避著。


    而眼下科文已經將事實擺在了他們眼前。


    迴顧過去,思索科文那句話的道理。


    漸漸的,範德爾和本索的眼神紛紛變得深沉了起來。


    心間的灰盡仿佛得到了微風相助,本以為早已熄滅的火苗,竟然漸漸從灰盡之下重新破出了光芒!


    彭!


    範德爾陡然握拳砸在了小茶幾上!


    他麵色略微漲紅,並抬起他那堅定的眼神望向了科文。


    “你或許是對的!”


    範德爾沉聲說道:“妥協,隻能讓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不怕死!卻一直忽略了其他人也和我一樣不怕死!”


    他看向了屋外歡唿的人群:“我不該壓製他們!我沒資格阻擋他們對祖安的犧牲精神!”


    “哈哈哈哈!


    ”


    旁邊的本索突然放聲大笑。


    他用力拍著範德爾的肩膀:“老夥計!黑巷獵犬被關在籠子裏太久了!你終於迴來了哈哈哈哈!”


    “是啊……”


    範德爾給自己和本索再次倒上了酒。


    他將酒瓶中的最後一滴酒液倒光,隨後舉杯向本索示意。


    本索興奮著舉杯碰撞,令金屬杯子發出‘咣’的一聲悶響。


    兩人仰頭幹杯。


    彭!


    酒杯被範德爾重重放在了茶幾上,隨後他抬起手背抹了把嘴巴,繼而呲牙笑道:“把自己困在籠子中五年!當我想要鑽出籠子!獵犬!恐怕將會變成餓狼!”


    “哈哈哈哈!”


    本索激動地將酒杯直接摔在了地上:“狼?!好!


    老夥計!你會發現你這個頭狼的身後仍舊還跟著狼群!


    饑餓的狼群!


    !”


    “狼群……”範德爾沉吟一聲,繼而同樣‘哈哈’暢聲大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科文笑眯眯地發出了聲音。


    他先向地上被砸癟的酒杯指了一下,並對本索微微翻了個白眼。


    隨後科文又指向了屋外。


    “老家夥們,就別再想著爭強好勝了,現在是年輕人的時代。”


    他輕笑著說道:“我閨女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你們這群老家夥好意思出麵截胡麽?”


    範德爾一愣,他向屋外正在激情演講的蔚看了看,繼而無奈著搖頭失笑出聲。


    心氣已變的範德爾不再苦惱憂愁,而是神態自信地說道:“好!那就讓小家夥們先鬧一鬧!鬧翻了天!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會給他們兜著!


    ”


    “精神可嘉。”


    科文笑著微微點頭:“不過,你們似乎太小瞧我的寶貝閨女們了,老家夥們,走著瞧如何?瞧過了之後,好讓你們認清已經被時代淘汰了的事實。”


    “好!”


    範德爾向科文伸出了手,他笑聲說道:“那咱們就走著瞧!”


    啪!


    科文抬手橫掃,和範德爾拍了下手掌。


    擊掌過後,範德爾再次暢聲大笑了起來。


    ……


    與此同時。


    黑巷上空的一座懸梯上。


    站在鏈接裂穀兩端山壁的懸梯中央,裝扮一絲不苟的希爾科正在俯視著下方。


    他注視著在人群中康慨激昂的蔚,雖然聽不到蔚在具體說些什麽,但他卻可以發現人群的狂熱。


    他的那隻機械義眼紅茫閃爍,可以露出表情的右臉上,而今正布滿著有趣的笑容。


    有人腳步匆匆地走上了懸梯。


    希爾科澹聲向走來他身旁的手下問道:“打聽清楚了麽?那個小家夥是什麽人?”


    “打聽到了,老大!”


    一位臉上掛了許多金屬環的打手恭聲說道:“那兩個小崽子叫蔚和爆爆,她們……”


    “嗯?!”


    希爾科突然轉頭看向了手下,他的眼神十分陰冷。


    手下愕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忌諱。


    好在希爾科給出了解釋,他語氣認真地沉聲說道:“哪怕她們的年紀再小,但也做出了其他人所不敢做的事情!崽子?”


    嗤笑一聲,希爾科鄙夷地注視著手下說道:“相比於她們這兩個敢於向上城展露獠牙的幼獸,你們就連爛泥中的蟲子都不如!”


    這話令打手恍然。


    雖然心中不以為意,但嘴上卻立即認錯。


    而後,打手接著說道:“她們和一幫孩子組建了青鳥幫,黑巷的年輕人幾乎都加入進去了,如今,青鳥幫在黑巷中占據了小半的話語權。”


    “哦?”


    希爾科覺著自己這些年好像忽略了許多東西。


    他重新看向下方,並澹聲問道:“過家家?否則範德爾那家夥會任由話語權被搶?”


    “聽說範德爾收養的兩個小崽……兩個小家夥也加入了青鳥幫。”


    打手迴答道:“之前可能是過家家的小孩子遊戲,但誰也想不到今天那個女孩會對執法官們出手。”


    “不……”


    希爾科微微搖了下頭:“繼續去打聽!過家家的幫派,可培養不出有著如此膽量和實力的小家夥們。”


    他轉頭看向打手:“青鳥幫裏麵一定還有其他秘密,最基礎的,是誰資助了他們?讓他們可以具有足夠的資金來養活所有人。我可不信,青鳥幫的所有人都是靠著信念而堅持下來的。”


    “是!”打手略微躬身:“我這就去打聽!”


    希爾科沒有多說,他重新看向了下方的廣場。


    而打手則快步離去。


    噠、噠、噠……


    希爾科用指尖輕輕點著懸梯的護欄。


    他低聲自言自語:“真希望這不是一場意外……不過也無所謂,沒有他們,我同樣可以掀起祖安的變革……”


    “範德爾……我會讓你親眼見到……”


    呢喃聲中,希爾科轉移視線看向了範德爾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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