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白祁輕輕地叫著。


    蘇曉月冷著臉糾正他的稱唿:“你叫錯了,我不是你的二姐。”


    白祁垂眸,有點難過,有點不堪地扯著自己的衣擺,顯得不知所措。


    見他這副樣子,蘇曉月板起了臉,轉身往迴走,冷冷的話丟到白祁麵前,“如果你想站在這裏給我看門,我沒意見。”


    “不,二姐,你能給我五分鍾的時間嗎?”見到蘇曉月又要迴到辦公室裏去,白祁急了,顧不得害怕搶上前幾步,伸手去拉住蘇曉月的手臂,蘇曉月就像他的手有毒似的,他才拉到她的手臂,就被她用力地甩開了。


    轉身,蘇曉月冷冷地瞪著他,“說了,我不是你二姐!”她沒有兄弟姐妹,她媽隻生了她一個!


    那些所謂的兄弟姐妹,她恨,恨他們的存在毀了她的家。


    白祁是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也很單純,卻抹不掉他是周靜芸所生。她這輩子最恨的女人便是周靜芸。愛,能愛屋及烏,恨,也能恨屋及烏。


    她對白祁便是因為恨著周靜芸,恨著白振宏,從而怨著白祁,不承認兩個人的姐弟關係,不想給白祁好臉色。特別是看到白祁那純淨的樣子,她就心湖翻滾,恨意難平。


    曾經,她也是個單純的孩子,卻在十歲那年被親生父親狠狠地撕毀了她的單純。


    白家人如此保護著白祁,不讓白祁受到一絲的汙染,不覺得太好笑嗎?


    “二姐,爸說了,你就是我的親二姐,永遠都是我的二姐,大哥也說過,你是我的二姐。自我懂事起,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二姐,我不知道你與爸他們發生過什麽,我隻知道你是我的二姐。”


    白祁一口氣說了一大段的話。


    說完後他還熱切地望著蘇曉月,那眼神滿懷期盼,是希望自己的一番話能感動他的二姐,那眼神又滿是委屈,明明就是自己的二姐,骨肉相連,二姐卻不肯承認他是她的弟弟。他知道家人對二姐做過了一些事情,報紙的猜測報道都說父親當年是為了財產,所以對外宣稱二姐已亡,財產紛爭導致父親與二姐反目成仇,從而讓二姐恨極了他們一家人。


    如果要還債才能讓二姐原諒他,承認他,他願意替一家人還債。


    麵對著白祁這種滿懷期盼又委屈的眼神,蘇曉月磨了磨牙,很想再次冷聲迴吼著白祁,她不是他的二姐,話到嘴邊卻成了陰陽怪氣的諷刺:“你家那個老頭真的是這樣說的嗎?他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他可是在新聞發布會上當著那麽多的來賓,那麽多的記者說過我不是他的女兒,說我是貪圖你們家的地位,意欲攀親好抬高地位的心機婊呢?現在這樣對你說,打自己的臉打得啪啪響,痛嗎?”


    白祁的臉倏地白了起來。


    蘇曉月的諷刺還在繼續:“你後來又說了什麽?要是在你的心裏,我一直都是你的二姐,你後來為什麽不敢堅持到底?為什麽要改口?”


    白祁的臉色更白,他那天一開口就叫了蘇曉月做二姐,讓媒體得到證實,蘇曉月就是父親的女兒。後來在父親的眼神要求下,他還是改了口,說自己認錯了人……


    十五年的歲月裏,他自認沒有傷害過二姐,現在他發現了,他傷害過二姐,就在新聞發布會的那一天,他不敢在媒體麵前堅持承認二姐的身份,就是對二姐最大的傷害。


    “對不起。”


    白祁輕輕地說出三個字來,神情卻是痛苦至極,因為他發現自己也成了傷害二姐的人。


    他不想傷害任何人,偏偏卻傷了他一直想親近又很喜歡的二姐。


    蘇曉月見他那般痛苦,她的心亦是痛苦不堪,別開臉,她沒有看白祁,冷冷地說道:“傷害已造成時,說再多的對不起還有什麽用?對不起就能讓傷害消失嗎?”


    “二姐,對不起,我知道對不起三個字沒有什麽用,至少我知道我錯在哪裏,我會改的,我一定會改。”白祁急切地辯解著,下次再有那種場合,他一定堅持到底,是他的二姐就是他的二姐。


    蘇曉月望著遠方,還是沒有麵對他。


    她雖然慢慢地平息自己激動的情緒。


    有隻已經長成大人的手,小心翼翼地輕扯著她的衣擺,白祁小心翼翼地說著:“二姐,你站了那麽長時間,腳會痛嗎?你的腳真的好了嗎?我給你帶了很好的藥來,是我買的,我去藥店問過,用什麽藥最好,我就給你買了什麽藥。”蘇曉月的腳傷是好轉能下地走路了,還需要每天上點藥。


    她站的時間長了,走的路多了,腳底依舊會隱隱作痛。


    樊少明要求過她,不準站著,不準多走路,有什麽事打電話讓別人到她的辦公室來就行,要她坐著辦公。


    蘇曉月轉過頭來。


    白祁連忙從他的褲袋裏掏出很多藥膏,一邊掏一邊說道:“我特意換了一條袋子很多的褲子,袋子多又深,能裝很多藥膏。”


    蘇曉月瞟一眼他那條至少有四個袋的褲子,都是鼓鼓的,剛才她還真沒有留意到他的衣著,此刻看他不停地從褲袋裏掏著藥膏,才注意到他的衣著。


    白祁一共掏了十幾支的藥膏,都是治療跌打傷的。


    他雙手捧著那些藥膏小心翼翼地遞至蘇曉月的麵前,那雙澄澈的黑眸子期盼地望著蘇曉月,小心翼翼地說道:“二姐,他們都說這些藥膏功效很好的,你試試吧。”


    蘇曉月擠出一句話:“老鼠哭貓假慈悲。”


    白祁澄澈的眸子立即染上了受傷。


    他敢說他對二姐的關心是真的,絕對沒有滲著假。


    腳底是真的在痛。


    蘇曉月迴到辦公室裏坐下。


    白祁就這樣捧著那些藥膏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望著蘇曉月。


    雖然蘇曉月拒絕了他的關心,拒絕了他的好意,他還是希望二姐能上點藥。


    瞟到白祁那副樣子,蘇曉月冷聲說道:“把藥收起來,我不會用你的藥,你別讓藥店的人騙了,真那麽好用,受傷的人還需要上醫院嗎?”


    “可是……他們不像騙子。”


    蘇曉月冷笑,“騙子會在臉上寫著‘我是騙子’的字樣嗎?有些人就是人麵獸心,表麵慈愛有加,實際上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她罵的是白振宏。


    白振宏就是人麵獸心的代表,不,比禽獸還不如。


    白祁聽出蘇曉月真正在罵的是他的父親。


    他想知道二姐對父親的恨,對他們一家人的恨,到底是怎麽來的。報紙上的報道不夠詳盡,應該說是全憑猜測,他想知道真相,真正的真相。


    被家人刻意隱瞞了十五年的白祁,忽然間就鼓起了勇氣,大步走進了辦公室,在蘇曉月的麵前坐下,蘇曉月推推眼鏡,有點意外這個膽小的孩子突然間就敢大步地走到她的麵前坐下。


    她冷冷地看著他。


    白祁把那些藥膏擺到桌子上。


    不管二姐收不收下,這都是他的關心。


    “二姐,我想知道你為什麽總是對我黑口黑臉的,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恨極我們,是什麽過往讓你與爸反目成仇?”


    白祁望著蘇曉月,輕輕地問著。


    這個問題他問遍了自己的家人,他們都沒有告訴他。


    問蘇曉月,她會告訴自己嗎?


    他真的想知道是什麽原因讓本是父女的兩個人成為仇人,真的想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二姐一直不待見他。


    要是不知道原因,他怎麽改正過來?


    蘇曉月迴望著他,姐弟倆四目相對。


    良久,蘇曉月冷聲問著他:“你真想知道?”


    白祁點頭。


    蘇曉月便笑了,笑是諷刺的笑,是冷笑,“你爸媽對你還真不是一般的疼愛呀,舍不得讓你受到汙染,他們做過的陰毒之事也不讓你知道半點,你是個很幸運的人,十幾年的歲月都是在幸福中度過,無憂無慮的,在你的世界裏,四周一片潔白,純潔得像剛飄下來的雪花。”


    白祁不說話,蘇曉月的話沒有說錯。


    在他的世界裏的確一片純淨。


    “曾經,我也是生活在那片雪花之地裏,不受半點傷害,是家人捧在手心裏的寶,父疼母愛的。”蘇曉月的聲音漸漸地變得飄緲起來,陷入迴憶中的她,帶著點點的笑,那點笑的背後卻藏著無盡的傷痛。


    白祁靜靜地聽著,等著她往下說。


    “我跟你說個故事吧,有對夫婦,他們很有錢也很恩愛,後來妻子懷孕了,夫妻倆很開心,滿懷期待著孩子的到來。十月懷胎,妻子總算要分娩了,可是隨著孩子的到來,妻子卻麵臨著死亡。在醫生的緊急提議下,丈夫想都不想就同意了醫生的建議,妻子最終被救迴來,但她以後都不能再生育了,於是乎,這對夫妻倆便隻有那個孩子,孩子是個女娃兒。”


    蘇曉月頓了頓後,又繼續說著:“這對夫妻倆畢生就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疼在心尖上,簡直就是捧在手心裏怕摔著,含在嘴裏又怕融了。在他們那個年代裏,世界還沒有變得花花綠綠的,他們的女兒養在深閨裏,養成了古代的大小姐,大門不喜歡出,二門不喜歡邁的。而那對夫妻倆也沒有意識到女兒這樣是與社會脫節,不知道社會的兇險,不懂人情世故,還覺得女兒長年待在家裏更加的安全,不用擔心被人綁架勒索的。他們承受不起那樣的驚嚇,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他們不能讓女兒有一絲一毫的損失。”


    她的外公外婆對她的母親,疼愛是真的很疼愛,愛之如命,可他們在教育母親的這一點上卻不正確。不是說養在深閨就是千金大小姐的,時代在進步,世界每天都在變化,與社會脫節了,是很難在複雜的社會裏生存下去的。


    那個年代的人是還很純樸,但也有人心不詭的。


    人心是最難捉摸的,它會變,千變萬化。


    像白振宏就是那種人心不詭之人。


    “他們很有錢,很多家業,可是他們的女兒過於膽小懦弱,很難接管家業的。於是夫妻倆想到了招婿上門,找一個能幹的女婿幫著女兒守住他們的家業。當然他們也不會隨便找一個男人做女婿,他們是精挑細選的,並用很長時間來觀察,最後鎖定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比他們的女兒大了一輪,在他們的安排下,他們那個極少走出家門的女兒,很輕易就愛上了那個優秀的男人,那個男人對他們的女兒也是溫柔體貼的,再後來兩個人結了婚。”


    蘇曉月苦笑起來,外公外婆精明一生,到頭來還是看走眼了,被白振宏騙得好慘。


    “婚後一年,他們擁有了他們的孩子,也是個女娃兒,一家人都把這個孩子當成掌中寶疼著愛著,小名就叫做寶貝,意為他們的寶貝。喜當爸的女婿請了很多保姆,很多保鏢來保護他的嬌妻愛女,也不肯輕易讓嬌妻愛女曝光,以至於外界的人隻知道他是女婿,卻沒有人看到過他的妻子,他的女兒。別以為這是他真的在保護嬌妻愛女,那一切不過是做戲,是有陰謀的。”


    說到這裏蘇曉月咬牙切齒的,“在那個孩子六歲的時候,她的外公因為感冒,本來是很容易好的感冒,卻醫治了一個多月都沒有好轉,最後還死於誘發性的哮喘病。外公的死對她外婆以及她母親的打擊最大,她母親還沒有從喪父的傷痛中恢複過來,她外婆有一天吊死在房裏,她母親隻覺天都塌了,接二連三地失去了至親。一直被父母丈夫保護在深閨中的母親,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好在還有他在身邊安慰著,還有個寶貝女兒陪伴著她。”


    “她以為她這輩子隻能依賴著她的丈夫了,誰知道她的枕邊人才是個惡魔,她的父親是被她的枕邊人聯合他人下了藥,誘發哮喘病而亡的。她的母親也是被她的枕邊人誘惑著自殺,肯定也下了藥,讓她的母親神智不清不楚,隻想追隨死去的丈夫,才會走上自殺的路。就連她也難逃毒手,她一心愛著的丈夫讓人往她的飲食裏下了那種吃多了就會讓人神經錯亂的藥,兩年後,她瘋了。”


    蘇曉月別開了臉,提起一次往事,就是往她的傷口撒一次鹽,揭一次她的傷疤。


    “她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兩年後,本來有所好轉的她,卻莫名地爬上了精神病院最高的樓層縱身跳下來,當場摔死。她的死也不是自殺,是她的丈夫見她的病情在好轉,派人把她拖上樓頂,把她推下樓摔死的。她一家人除了她當時年僅十歲的女兒還活著之外,都死於那個男人的手裏。那個男人害死了他們後,就把女兒送走,對外宣稱病亡,然後光明正大地繼承了所有財產,三年後風風光光地迎娶了他真正愛著的,青梅竹馬的戀人為繼妻,後來他們還生了一個兒子。那個兒子便是你,那個被送走的女兒便是我。”


    蘇曉月說完後,冷冷地望著白祁,冷冷地說道:“這便是我為什麽恨你們的原因。”


    白祁錯愕,他怎麽都想不到真相如此的殘忍。他最敬重的父親原來是謀財害死的陰毒之人,他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


    眼圈開始泛紅,白祁哭了。


    二姐所經曆的一切,讓他難過,讓他心酸,他哭。


    父親的喪盡天良,泯滅人性,讓他不能接受,讓他難過,讓他憤恨,他哭。


    在孩子的心目中,父親的形象總是高大的,就像一棵大樹一樣,替他們遮風擋雨,守護著他們成長,當父親的形象受損了,就等於是那顆大樹轟然倒下,讓他們措手不及,讓他們無法接受。


    白祁便是如此。


    他無法接受自己的父親是那樣的人。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媽,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你媽的一份功勞,你說我能不恨他們嗎?能不恨你們嗎?你知道你的單純,你的幸福是建立在哪個基礎上嗎?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你沒有對不起我,你也被保護得很好,可我也無法接受你這個弟弟,也無法坦然地溫和地麵對你。看著你的無憂無慮,看著你的幸福,就等於是拿著刀一刀一刀地劃傷我自己。你說得也對,我們是姐弟,擁有同一個父親,可那個父親是如何做的?他害死我所有至親,把我蘇家的祖業捧到你母親麵前,捧到你們的麵前,給你們豐衣足食,讓你們過著公主少爺的生活,而我呢?他無數次要我的性命,虐待我十八年,都是他的孩子,一個被虐待得無數次在鬼門關裏轉悠,一個被捧上了天,疼入骨,白祁,你說我怎麽麵對你?”


    蘇曉月也紅了眼。


    以為她不想要兄弟姐妹嗎?


    以為她想這樣對待眼前這個純真的孩子嗎?


    血海深仇讓她真的無法坦然地麵對唯一的親弟弟。


    繞是血脈相連,一父所生,她都無法麵對,隻能用冷冰冰的態度。


    麵對著白祁,她隻會更加的痛苦,更加的心酸。


    白祁淚流滿麵。


    他懂了。


    他終於懂了。


    為什麽二姐見到他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原來他的父親害死了二姐的親人,他無法想像當年還是個孩子的二姐,得知真相時,是如何承受的。


    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傷害至此,誰能承受得起?


    二姐恨他們是應該的!


    可笑的是他的母親,他的大姐竟然還會怨恨著二姐。


    試問他們還有什麽資格恨著二姐?


    謀奪了二姐的家財,害得二姐活著卻說是死了人,他們該對二姐充滿愧疚的,該想著怎麽去彌補對二姐的傷害,而不是厚顏無恥地傷害二姐,怨恨著二姐,二姐哪一點對不起他們?


    “你,走吧。”


    蘇曉月淡淡地說了一句,話裏帶著哽咽。


    白祁慢慢地站了起來,淚眼看著蘇曉月,囁嚅著想說什麽,喉嚨卻被堵塞得厲害,什麽都說不出來。他難堪地轉身,腳步如同千斤重,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長時間才走出校董辦公室的。


    他就那樣,帶著淚,無視所有人詫異的眼神,麻木地一步一步地走著,他的世界崩潰了。


    他總算明白為什麽家裏的人都瞞著他,不讓他知道一切,原來真相太肮髒,真相太殘忍。


    很可笑。


    他的家人竟然怕他知道那些肮髒的過去,盡可能地讓他成為一個善良的人。太諷刺人了,二姐諷刺他是對的,都是對的……


    “小少爺?”


    陪著白祁來校注冊的兩名保鏢見到白祁慘白著臉,淚流滿麵,似是遭受到極大打擊,驚得臉色大變,迎過來關切地叫著。


    白祁像是沒有聽見他們的問話,他的耳邊一直迴蕩著蘇曉月說過的那些話。


    倏地,他撒腿就跑。


    他覺得他麵對不了這些熟悉的麵孔。


    “小少爺!”


    兩名保鏢見到白祁撒腿便跑,像瘋子一樣,穿出了校園,跑到外麵去,一路上差點被車子撞到,嚇得他們也趕緊追去。


    白祁跑得飛快,校門口又是車多人多的,很多家長帶著學生來注冊,眨眼間,白祁便不見了蹤影。


    兩名保鏢追掉了白祁,趕緊打電話給白振宏,向白振宏報告白祁的異樣。


    蘇曉月在白祁走的時候,起身走到辦公室外麵的走廊上看著白祁離開,白祁瘋狂地穿過校園的身影,讓她淚如泉湧。


    白祁純真的世界被她親手撕毀,她卻沒有痛快之感,有的是無盡的心痛,無盡的怨。


    如果白楓兄妹不是白振宏親生的,那麽白祁便是她唯一的手足。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白家最後一塊純淨之地,她對他冷若冰霜,他依舊親切地叫著她二姐,她對他怨恨至極,他還是叫著她二姐。


    今天的她終是砸爛了這個孩子的純真,如同十八年前白振宏砸爛她純真世界一樣。


    十八年前,她崩潰。


    十八年後,她的弟弟崩潰。


    親親手足相見如同仇人,都是白振宏造的孽。而她也無法像個聖人那樣,坦然地麵對白祁,不管他有沒有錯,無辜不無辜,她對白家的恨終是牽扯到他的身上。


    白振宏,你當年那般狠心無情地謀財害命,可有想到過今天這個結果?


    蘇曉月極力地眨去了淚水,轉身迴到辦公室裏,坐在椅子上,她給樊少明打電話。


    樊少明以為愛妻想他了,接電話那叫做一個飛快,誰知道電話接通了,傳來的卻是愛妻帶著哭腔的聲音,頓時他的心就揪了起來,著急地問著:“曉月,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少明……”聽著丈夫關心的話,蘇曉月眨去的淚水再度飆出來。


    其實她不喜歡哭,總覺得哭是弱者所為。


    可她抑製不了此刻的波動情緒。


    她也抑製不了那奪眶而出的淚。


    哭吧,哭吧,哭並不是罪。


    不哭的人,是未到傷心處,到了傷心處,誰都會哭。


    “你先別哭,發生了什麽事?”樊少明整個人都自椅子上站起來,什麽都顧不上收拾,心急地繞出了辦公桌,匆匆地朝辦公室外麵走去,“我馬上去,你別擔心,別怕。”


    連發生了什麽事他都還不知道,就是一心安撫著她的情緒。


    他的女人他清楚,能讓她哭的必定是大事。


    是周華昌找到她,勾起她的傷心事嗎?


    被冤枉的周華昌還沒有到達英才學校呢,蘇曉月此刻的傷心難過與他無關的,他舉雙手雙腳發誓,絕對與他無關。


    “我想見你。”


    蘇曉月低泣著說。


    樊少明已經走進了電梯裏,他柔聲答著:“好,我去,我已經在去學校的路上了,你很快就能見到我的,曉月,別哭,我不喜歡看到你哭,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我喜歡你笑,你的笑讓人感覺很舒服。”


    蘇曉月想笑,可她笑不出來。


    她就這樣握著手機靠在椅子上,不再說話,也不再讓樊少明聽見她的低泣聲。


    另一端的白振宏接到保鏢的電話,得知白祁哭著跑出學校,不知去向時,猜到蘇曉月可能對白祁說了什麽,立即給蘇曉月打電話,可惜蘇曉月的手機一直處於通話中,他打不進去。


    他又給白祁打電話,白祁的手機卻關了機。


    白振宏也像樊少明一樣,坐立難安了,他猜到蘇曉月極有可能把自己過去做的所有事都告訴了白祁,白祁是他的小兒子,最小的孩子往往最受寵愛,他夫妻倆也真的最寵著白祁,就連白楓兄妹對這個小他們十三歲的弟弟也是疼愛有加,大家都舍不得讓他受半點的委屈。


    他們做著肮髒的事時,不約而同地瞞著白祁。下意識地維護著白祁的純真,也是維護著他們在白祁心目中的高大美好形象。


    就算到了如今,媒體的猜測報道滿天飛了,他們都沒有把過去的事情向白祁和盤托出。


    如果蘇曉月把一切都告訴了白祁,以白祁的性子,他哪能承受這般殘忍的真相?


    抄起電話,白振宏就給冷一去電,吩咐他帶著人滿城尋找白祁。


    吩咐了冷一之後,他起身,大步地走。


    目標是英才學校。


    他知道蘇曉月現在執掌著英才學校,處理著所有學校裏的事務。


    也正因為他知道她在英才學校,才會特意地叮囑白祁去看看她,他的目的是想讓這對親姐弟能夠拉近一點距離,以白祁的純良,蘇曉月的明是非,姐弟倆或許能化幹戈為玉帛的。可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女兒對他的恨如海深,用再多的泥土都無法把恨海填平。


    就算他已有悔意,幫著把周華昌逼上絕路,讓她有機會拿迴屬於她的一點東西,但,有何用?


    他的悔,能讓嶽父母起死迴生嗎?


    他的悔,能讓前妻還魂嗎?


    都不能。


    哪怕他悔得腸子變青,都抹不掉自己曾經做下的錯事,他的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是他女兒至親的鮮血,是多條人命的冤魂。


    水清能洗手,但他的手怎麽都洗不幹淨。


    這血海深仇就算用上他的命去填,都填不平呀。


    秘書見到白振宏走出來,張嘴想說什麽,察覺到白振宏的臉色不好,心情很差的樣子,她張嘴想說的話趕緊咽了迴去。


    最近這幾天,總裁反複無常,經常會罵人。


    全公司上上下下那麽多人都被總裁的反複無常整得終日提心吊膽的。別人還有迴避之地,她是總裁的秘書,根本就沒有辦法迴避。不管總裁發再大的脾氣,她都必須硬著頭皮承受著。


    在辦公室外麵的保鏢,默默地跟上了白振宏的步伐。


    他們像綠葉一樣襯托著白振宏這朵紅花,襯出他如同帝皇的排場。


    白振宏腳步匆匆又腳步沉重。


    每走一步,他的腦海都在抽著,他不知道自己出現在蘇曉月麵前,蘇曉月會如何對他?他也不知道他出現在她的麵前,他該如何對她?


    他去找她,又是為了什麽?


    質問她?指責她?


    不知道,他覺得自己的心裏頭亂如麻,心髒就像在打鼓,咚咚地狂跳著,好像隨時都會從他的嘴裏蹦跳出來似的。


    本是父女,想見麵,竟然如同上刀山下油鍋。


    這個局麵是他一手造成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走出來的,白振宏上了他那輛尊貴的轎車,身後的保鏢井然有序地替他關上車門,上車,發動引擎把車開動。


    以往,他會覺得高傲。


    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總裁,他出入有名車代步,有保鏢護身,走到哪裏都如同帝皇駕臨,萬民需要景仰他一樣。


    此刻,他卻傲不起他那顆頭顱了。


    追尋半生,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追尋了什麽,有什麽意義?


    ------題外話------


    白祁的結局親們討論一下,是唿他死還是唿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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