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一口氣說出悶在心裏多日的話語,如釋重負,暢快淋漓,而耶律彥笑得快要嗆住自己。

    “皇上若舍不得這些秀女虛度年華,便給她們尋個好去處。”

    耶律彥這才止住笑意,道:“朕將這些女子指給宗室子弟便是。醋缸這下可滿意了?”

    慕容雪忍不住舉起拳頭捶了他一下。

    “居然又打朕。”耶律彥笑吟吟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到椅背上,道:“朕罰你做一輩子宮女。這次可不是禦書房的宮女,是寢宮的宮女。”他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眼神也帶著一抹曖昧的玩味,慕容雪臉上一熱,別過臉去,卻不作聲。

    耶律彥貼在她耳邊,道:“晚上,到朕的寢宮來。”說罷,吟吟一笑,起身走出了宮室,頎長挺拔的背影清逸卓然,映在她剪水雙眸中。

    丁香佩蘭見皇帝離開,這才輕輕走進來,關切的問道:“小姐,皇上他沒有怎麽樣吧?”

    “沒有。”慕容雪嫣然一笑,雪肌花容,明光四射,仿佛是打了一場勝仗歸來的女王。

    許久不曾見到她如此光豔動人的神情,丁香佩蘭都不禁驚豔地鬆了口氣,如此可愛動人的小姐,皇上怎麽會舍得生她的氣。

    到了晚上,耶律彥果然派了秦樹過來請慕容雪去乾明宮。

    慕容雪輕步踏進宮殿,半人高的銅燭台前,耶律彥穿著蒼青色的錦袍,負手而立,俊美而高挑,對她勾唇一笑。

    她心裏怦然一聲輕跳,仿佛第一次見他,竟然有些緊張,手心裏微微出了汗。

    “皇上。”

    他走過來,握住她的手,牽著她走進寢宮。

    那一段時間,都是他前往鳳儀宮留宿,這是她第一次進他的寢宮,金碧輝煌珠光寶氣。她不由想起來,自己當年曾是如何艱辛地進入隱濤閣,隻為了和他無時無刻地在一起。

    寢宮裏紅燭高照,滿室生香。她聞出來,這是荷花的香氣,然而舉目四看,香爐裏並沒有焚香,屋內也並無插花,但那清幽的香氣卻不斷的湧入鼻端。

    耶律彥牽著她的手走到床榻前。

    慕容雪臉色一紅,止住了步子,不肯再往前,這才什麽時辰......

    耶律彥側目一笑,伸手撩開了珠簾。

    一股濃鬱的荷香撲麵而來,慕容雪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

    滿床都是荷花瓣,潔白如雪。

    而眼前的這張床,莫名的熟悉,正是當初她在梅館裏的那張架子床,不同的是,上麵已經雕刻了繁複而美麗的圖案,有花開並蒂,有喜上眉梢,有比翼雙飛.....都是她當初精心描畫的圖案,後來卻匆匆作罷。

    腰上環上一雙有力的臂膀,耳邊是一句溫柔的問話:“喜歡麽?我親手刻的。”

    “喜歡。”她心潮湧動,感動莫名。眼淚不聽話的掉下來,瞬間就模糊了視線。

    耶律彥將她抱到鋪滿荷花瓣的床上,吻著她的眼睛,“果然是醋缸,連眼淚都是酸的。”

    她嗔道:“我喜歡你,才肯為你吃醋。”

    耶律彥笑道:“原來你也知道這個道理,那為何隻許你吃醋,卻不許我嫉妒?”

    “我吃醋可沒有要人性命。”

    “我也沒有。”

    “那許澤呢?”

    “將他送到了西涼的戰場上,給他建功立業的機會,也好重振靖國將軍的威名。”

    慕容雪露出擔心的神色,“那他不會有危險麽?”

    耶律彥酸溜溜道:“你不是將他誇得如天神一般,怎麽這會兒又開始擔心他的本領?”

    “你才是我心裏的天神。”說完,她臉色羞紅地將頭埋進了他懷中。

    耶律彥聞言受寵若驚,將她尖俏的下頜挑起來,半信半疑地問:“當真?”

    “我從頭到尾隻喜歡你一個人。你明明知道,卻還不信我。”

    “那你也懷疑我和喬靈兒。”

    “那就算扯平。我們以後,夫妻同心,恩愛兩不疑。”

    耶律彥摟著她道:“好,不許再胡亂吃醋,使小性子。”

    慕容雪破涕為笑,秋波盈盈掃過那些美麗的圖案。“那圖紙原來被你拿走了,我怎麽不知道。”

    他窘笑:“嗯,那夜去梅館為你關窗戶,順手牽羊。”

    “你什麽時候刻的這些圖案?”

    耶律彥歎道:“這些日子晚上孤枕難眠,以此打發時間。”

    慕容雪感動地緩緩撫過那些雕花,突然手指一停,在花開並蒂的荷花瓣上,刻著“心上雪”三個行雲流水般的字。

    她瞬間淚如泉湧,想起來自己那一晚在梅館和他爭吵,說喬雪漪是他的心上雪,而自己不過是地上霜,原來他都記著。

    她迴身緊緊抱著他,眼淚把他的衣衫

    都濕了。

    他忍不住笑:“再哭,這床上的荷花瓣都要飄起來。”

    慕容雪終於哭夠了,在他胸口蹭了蹭臉上的眼淚,偎依在他心口,小聲道:“你會刻小木馬嗎?”

    “什麽小木馬?”

    “就是,小娃娃坐著搖的木馬。”她的聲音越發的小了,低得蚊蚋一般。

    耶律彥一怔,立刻將她從懷裏拉出來。

    她明眸似水,臉頰上有一抹比朝霞更加明豔的羞色。

    他心念一動,瞬間明白過來,當即狂喜地問道:“什麽時候的事,為何不告訴我?”

    她臉色羞紅,小聲道:“三個月了。”

    他高興地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緊緊擁著她,心道,怪不得昨日說什麽都不肯讓他碰,原來是怕傷了腹中的嬌兒。

    “彥郎,你說我有了娃娃,便叫我爹來照顧我,可要說話算數。”慕容雪嬌嗔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耶律彥握住她的手指,含笑道:“不讓你見他,是因為他摔了腿,傷筋動骨一百天,總要養個半年,才放心讓他動身來京。”

    慕容雪一驚,急問:“我爹到底怎麽了。”

    “你知道我是怎麽發現你的破綻麽?”

    “怎麽發現的?”慕容雪心虛的嬌笑,這個問題她從來都沒敢問,私心裏猜測是裴簡或是丁香漏了陷。

    “朕派了人護送你爹迴宜縣,交代那些護衛就此留下保護他,免得再出什麽意外,讓你擔心。可是,你爹急著去蘇州與你會合,卻被宿衛守著無法脫身,最後使了一招金蟬脫殼之計,誰知道還是被宿衛發現,追他之時,他從馬上跌落,把腿摔斷了。宿衛急忙為他請大夫診治,又密信與我。我當時便覺得奇怪,他既然千裏迴鄉,為了重開迴春醫館,為何又要偷偷離去?我便起了疑心,後來又去查了丁香,裴簡,這才明白你的計劃。”說到這兒,他氣得擰了一把她的屁股,“你這丫頭,真是氣死我了。”

    慕容雪嗔道:“誰讓你對我不好。”

    “你個沒良心的,捫心自問,在別院那段日子我對你如何?”

    “那以前呢?”

    耶律彥陪著笑道:“以前是有點不好,不過後來,我不是都已改了麽?”

    慕容雪又問:“嗯,那以後呢。”

    他眉目疏朗,笑意溫柔:“以後,自然是更好。”他手指撫過她嬌嫩的臉頰,深情款

    款道:“一開始,我並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你。放你離京,也是一時意氣,你一走,我便後悔莫及,立刻派人去追迴。”

    慕容雪心道,當日自己被成熙王抓住,怪不得被救的如此及時。

    “我聽聞你在木蘭圍場出了意外,那一路,肝腸寸斷,萬念俱灰。這才知道,若是沒有你,便是當了皇帝,也沒什麽趣味。”

    淚眼朦朧的慕容雪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心裏一片柔情似水,藏在心裏多日的霧霾煙消雲散,晴空萬裏如洗,層雲盡渺千帆盡。

    耶律彥將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她握著他的手指,含淚而笑。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浮雲散盡,雪霽天晴,經了多少風雨,她終夢想成真,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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