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 陶蘿早就習慣了秦桐飛失魂落魄的頹廢模樣,頭一次看到他的表情這麽沉穩,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走上前去,試著碰了碰他的額頭。


    觸手冰涼, 冷的不似正常人類的軀體,陶蘿捏了捏他的臉, 又大力掐他的人中,秦桐飛的雙眼依舊緊緊閉著, 沒有任何反應。


    這家夥還活著嗎?


    陶蘿越看越覺得詭異,銅鼎中的湯藥冒著咕咕熱氣,她的手被蒸汽燙的隱隱作痛, 偏偏秦桐飛坐在湯中跟沒事人似的,煮了這麽久,身上連個紅痕都沒有。


    陶蘿將手放到他的鼻尖, 沒有感覺到任何氣息。


    不知怎麽的,她忽然想起了張芳華進來時說過的話——“進了青霞閣的修士就沒有活著出來的……”


    難道秦桐飛真的死了?


    可是這麵相也太平和了吧?難道他臨死前沒有掙紮過?而且魔修為什麽要把他扔在銅鼎裏煮,還弄了這麽多一看就很珍貴的靈植, 不會要煮來吃吧?


    陶蘿繞著銅鼎轉了一圈,忽然伸出手臂,拎著秦桐飛的脖頸大力一提,將他整個人從銅鼎中拉了出來。


    光溜溜的身子,像一團爛泥般軟軟的癱倒在地上,陶蘿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 安安靜靜,沒有任何跳動的跡象。


    她歎了口氣,在心底問薑衍:“這家夥真的死了?”


    薑衍伸出小嫩芽在秦桐飛身上碰了碰,鄙夷的說道:“你傻了把,這還用問嗎?魂都沒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陶蘿老半天沒說話。


    一日之內先見了左敏澤的人頭,又見到了秦桐飛的屍體,她莫名的有些傷感,猶豫了片刻,她從儲物袋中取了塊兒獸皮,輕輕的蓋在了秦桐飛身上。


    傳訊符閃了一下,張芳華的聲音陡然響起:“桃子,青霞閣最裏麵的密室底部有一條通道,一直通往馭獸宗後山,原本被我們長老用天魔鎖靈陣封著,現在妖修來了兩位妖王,把陣法給破開了,我去把別的修士引開,你趁亂跑!”


    “好,我這就去找!”


    陶蘿一聽有密道,也顧不上管秦桐飛了,把薑衍喚出來,急切的問道:“你靈識比我強,快找找這裏有沒有什麽密道?”


    邊說邊四處敲打著密室的地板,在寬闊的密室中來來迴迴跑了好幾圈,也沒找到什麽空心的石磚,薑衍忍不住用圓葉刮了刮她腳裸,罵道:“蠢貨,把那個銅鼎搬開!”


    哦對,密室中央有個鼎呢!


    陶蘿看著直徑足有兩米的銅鼎,深吸了一口氣,雙臂用力一抬,竟然真的將鼎給抱起來了。


    “臥槽,這鼎可真沉!”


    看到銅鼎下麵那條黑黢黢的通道,陶蘿鬆了口氣,反而不著急了,她掂量著手中的銅鼎,嘀咕道:“這麽沉的青銅器,帶迴去賣廢鐵也能賣給好價錢吧?”


    賣你妹的廢鐵!


    薑衍縮著小圓葉不想搭理他。


    “這鼎裏的湯藥也不知用了多少珍稀靈植,感覺蘊含靈力不亞於千年炎龍聖果啊,可惜泡過屍體了,真是好浪費……”


    陶蘿心疼的吸了吸鼻子,忽然催動法訣,連銅鼎帶湯藥一起收進了儲物袋。


    想了想還是覺得缺了什麽,她忽然邁開雙腿,飛也似的衝向了其他密室,將裏麵藏著的各種邪術秘籍席卷一空,又將所有的石門關閉後,這才心滿意足的迴到了密道前。


    薑衍看著她貪婪的模樣,沒好氣的說道:“還有東西沒帶呢!”


    “什麽東西?”陶蘿迴頭看著空蕩蕩的密室,仔細想了想,覺得除了滿地的斷臂殘肢,沒有什麽更值錢的東西了。


    “秦桐飛的屍體啊!泡了那麽久的靈藥,他的屍體現在比你全部的靈植都值錢!”


    “雖然他泡的白白嫩嫩,那我也不能把他啃著吃了啊!”


    陶蘿嘀咕了一句,看著秦桐飛蒼白的臉,終究有些不忍。


    “算了,秦道友好歹幫過我,把他帶出去埋了吧!”


    她略一猶豫,取出一塊兒獸皮粗魯的裹在了秦桐飛身上,然後一把將他扛在肩頭,三步兩步就跑到了密道前。


    望著那條黑漆漆深不見底的密道,她倏地停住了腳步。


    薑衍問:“你怎麽不動了?”


    “我忽然想起來,修士都會飛,開鑿密道的時候肯定不會準備梯子鎖鏈什麽的吧?”


    陶蘿弱弱的說道。


    “那不是廢話嗎?哪個修士上天還會用梯子的,你是不是傻……”薑衍話沒說完,忽然詭異的沉默了。


    陶蘿氣的想罵天:“可是勞紙不會飛啊!這地道這麽深,我跳下去豈不是要摔成肉泥!”


    薑衍:“……你不是有那什麽獸皮降落傘嗎?”


    “這麽狹窄的地道,降落傘它也撐不開啊!”


    陶蘿絕望的想哭,偏偏張芳華的傳訊又來了:“桃子,你跑了沒有?妖族的那兩位妖王跟我們長老開始講和了,估計沒多久天魔鎖靈陣就要修複了,你動作快一些啊!”


    陶蘿捏著傳訊符不說話。


    “喂?桃子你在嗎?聽到了沒有,你快點兒逃啊,烏妖王說左敏澤不是妖族殺的,關著他的地方也沒有妖修入侵的痕跡,我們長老已經開始懷疑了,錯過這茬你可能真要被長老親自審問了……”


    張芳華的聲音越來越焦急,陶蘿看著腳下深不見底的密道,默默的吞了口口水。


    如果她現在逃掉,芳華最多落個辦事不利的名聲,有她的宗主娘親在,應該沒什麽大麻煩,若是自己被魔修長老抓過去親自審問,芳華想要救自己就為難了……


    “喂?桃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你先穩住,我這就過去!”


    張芳華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擔憂,陶蘿把心一橫,說道:“聽到了,我沒事,我這就逃!”


    說完閉上眼睛扛起秦桐飛,噗通一聲就跳下了密道。


    薑衍的小嫩芽嚇得直哆嗦:“蠢丫頭,你不怕摔死了嗎?這密道真的好深啊啊啊!”


    “沒事兒,拿秦桐飛墊著!”


    陶蘿想了想,又說道:“快落地的時候你喊一聲啊,我這兒還有很多星衍藤呢,到時候扔下去緩衝一下,我皮糙肉厚的,應該摔不死吧!”


    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薑衍的小圓葉在風中瑟瑟發抖,縮成一團不想理她。


    陶蘿感受著自由落體的酸爽滋味,心髒嗖嗖跳的飛快,手抓進了儲物袋,隨時準備扔一堆藤條下去墊著自己。


    隻是落了半個小時還沒有見底的跡象,她終於開始慌了。


    見鬼了,馭獸宗的地底有這麽深嗎?這驚人的高度,這下墜的速度,就算墊上一百層藤條外加一個秦桐飛都扛不住吧?


    她一手抓著秦桐飛的屍體,靈識望著密道底部,試圖看清楚自己距離地麵還有多遠。


    然而靈識所到之處,依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感覺她落下的高度已經超過了馭獸宗最高的獸崖山了,卻始終摸不到底。


    完蛋了,這速度摔下去,自己要跟秦桐飛的屍體一起變成兩團肉泥了吧……


    陶蘿望著兩側黑黢黢的岩壁,從儲物袋裏取出砍刀,狠狠的向前方刺去。


    砍刀滑在岩壁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下墜趨勢有所緩解,但遠遠不夠,陶蘿一手拿刀拎著秦桐飛,感覺很不順手,便捏了個法決,打算將秦桐飛收進儲物袋。


    沒想到竟然收不迴去。


    “大帝,不是說死人可以裝進儲物袋嗎?為什麽秦桐飛進不來?”陶蘿擠著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急的出了一頭汗。


    薑衍比她還疑惑。


    他看著陶蘿吃力的模樣,說道:“把這個累贅扔了吧,反正都死了,你又不吃,留著有什麽用。”


    陶蘿也有這個打算,隻是盯著秦桐飛那張俊朗白皙的臉,她莫名的有些心虛。


    原本還想給他弄個墳堆,沒想到連個全屍都保不住。


    秦桐飛的臉依舊俊美無儔,陶蘿盯了一陣,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秦桐飛的表情似乎跟之前不一樣了!


    原本是安詳沉睡的模樣,現在臉上竟然多了幾分冷厲陰森,即使閉著眼睛沉睡,都難掩那種肅殺之氣。


    陶蘿的心猛地抽緊,連砍岩壁阻止下墜都顧不上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秦桐飛的臉。


    那薄薄的眼皮子動了動,居然睜開了!


    睜開了!!


    媽呀,詐屍了!


    陶蘿瞪大眼睛,幾乎要尖叫出聲,唇卻被緊緊捂住,秦桐飛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給我一把飛劍。”


    要飛劍幹什麽?


    頭一次見詐屍,陶蘿的腦袋有點暈乎,秦桐飛眉心微皺,不耐煩的說道:“快到底了,飛劍能飛。”


    哦對,飛劍,飛劍能飛!


    她手忙腳亂的把砍刀扔給了秦桐飛,秦桐飛也不細看,注入一道靈力,砍刀光芒一閃,紅色的光華托住了兩人,下墜的速度迅速緩解,漸漸的變得平穩起來。


    飛了沒多久,陶蘿就看到了泛著幽光的青石地板。


    狂亂的心跳終於徹底恢複了平穩。


    萬幸萬幸,幸好她頭腦發熱帶了秦桐飛一起跳,幸好秦桐飛在關鍵時刻醒過來了。


    陶蘿摸著秦桐飛依舊冰涼的手臂,在心底罵薑衍:“大帝,你的眼神也太差了吧?秦道友明明還活著,你居然說他死了,就這點兒眼力也好意思自稱大帝?”


    “秦桐飛還活著?這怎麽可能?”薑衍的聲音驚疑不定,“魔修施展了抽魂煉魄的秘術,他的魂魄早就不在了,怎麽可能活著?”


    陶蘿也搞不清楚這些,她看著秦桐飛沉著冷靜的側臉,隻知道一件事——自己終於不用擔心摔死了。


    果然出門找車夫還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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