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晉國以及列國的聯軍將楚國禍害得有些慘!


    到底是慘到了什麽樣的程度呢?


    就這麽說吧,聯軍攻克的“城”級別就有七座,“邑”級別五十六個,“邦”數百個。


    上麵的數據看著比較片麵,看看統計的相關戰利品,楚國有二十來家的貴族遭到俘虜或是戰死,俘獲以及擄掠的楚人將近十六萬,各類財帛以及物資的運輸需要用到兩三萬車輛。


    而那個還隻是聯軍的戰利品,沒有算上破壞掉不可再利用的物質層次,還有殺掉不能再複生的楚人,一係列的後續影響絕對大到驚人。


    完全無法進行統計,隻能進行不靠譜的猜測,受到戰爭威脅不得不背井離鄉逃亡的楚人數量,約是在四十萬人左右?


    楚國的總人口是多少?他們自己估計也不清楚,取一個史學家猜測的數字,當前階段應該是三四百萬人口吧?(人口不算奴隸以及在荒野生活的群體)


    所以,晉國以及盟友入侵楚國,一下子影響到將近六七十萬楚人的正常生活,以國家層次來看楚國不但慘,並且絕對會很傷!


    慘不慘和傷不傷是一迴事,從政治角度來看有另外的解讀方式。


    晉國跟楚國爭霸了近百年,曆來隻有楚軍北上打到晉國的家門口。


    雖說晉國的本土沒有遭到過戰爭的破壞,列國還是會看成楚國在這一場爭霸戰爭中站在優勢地位。


    那一場“邲之戰”的影響為什麽會那麽大?不是晉國那邊有“卿”的子侄被俘了,乃是楚軍成功飲馬大河,並且還擊敗了看似國力正盛的晉國。


    上一次“沫之戰”為什麽影響不大?原因當然是楚軍第二次成功飲馬大河,他們哪怕是戰敗和令尹被俘虜,某種程度上還是賺到了政治聲望。


    飲馬大河哦?咱們再次做到了!就問牛不牛逼!?


    至於再次成功飲馬大河遭到的一些挫折,咱們是一個損失不起的國家嗎?完全不是呀!


    政治是一種挺複雜的遊戲,不能單純去看幹某件事情遭受的損失,要看那件事情辦成之後產生的影響力。


    明知道二打十六,俺們也知道自己從軍事裝備到國力有點弱,但俺就是要拚!


    輸是不可能輸的,打平都是賺,贏了則是血賺,以後誰再也不敢小瞧了俺!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付出和犧牲都是值得的!!!


    怎麽說?以戰略角度為出發點,真的沒毛病呀!


    呂武想搞大事,卻是不能蠻橫地去幹大事業。


    諸夏這邊很講究聲望,光有實力而沒有聲望,再有實力也要被群毆;實力不足卻是有著很高的聲望,起事後會有一個八方來投的局麵;實力和聲望都夠的話,會上演什麽叫做“時代之子”的大戲。


    有什麽比親征之下成功飲馬大江更能提高聲望的嗎?有的,攻克楚國都城“郢”絕對算一件。


    殺死或俘虜楚君?這個不能算,真的要算也是負分項。


    以晉軍為首的聯軍正在迴調兵力,自然不能忘了將獲得的戰利品陸陸續續運出楚國地界。


    呂武將運輸戰利品的活交給了魯國和曹國,麾下的晉軍則是全力備戰。


    另外的那些列國?呂武是個晉人,有屬於晉人的毛病,打從心裏沒指望列國聯軍在對上正牌楚軍時能頂用。


    那為什麽還要集中列國的兵力?呂武將他們集中起來的原因比較複雜,一來是怕這些列國私下搞什麽幺蛾子;再來就是讓他們正麵頂上沒用,等晉軍跟楚軍正麵對壘時,可以派他們四處開花來幹擾楚軍呀。


    選擇魯國和曹國來運輸戰利品也有講究,他們現在跟衛國和齊國不對付,晉國則是在打壓衛國和齊國。


    所以,使用魯國和曹國來跑腿不但能讓兩國完成身為小弟的義務,還能讓他們保持實力;再來就是明示在曹國、魯國和衛國的鬥爭中,晉國比較偏愛曹國和魯國了。


    老大不好當的。做什麽事情都要將影響考慮進去,再去權衡怎麽做更劃算,名聲也要得到增益。


    無疑問的是衛國和齊國近期的名聲都不好,晉國偏袒魯國和曹國也就更讓列國沒話說。


    “楚軍前‘勁’已抵達‘湫’,可見蒍氏、鬥氏、薳氏旌旗,另有羅氏、權氏、丹氏、陰氏。”中行吳說的後麵四個楚國家族,屬於實力弱於幾大強力氏族卻又值得注意的那批。


    楚國有陰氏?這完全就是廢話了。


    多次提起現在有很多的地名重複,一個家族要是分出小宗,一般會以地名來成為“氏”,也就是有了那個地名的前綴,不但楚國有陰氏,魯國、衛國、宋國也有一個前綴為“陰”的家族,他們跟呂武這邊除了前綴一樣之外,沒有其餘什麽關係。


    並且現在看前綴隻能看出封地在哪,想從前綴猜出這個家族是哪個家族的小宗,還是一個新興的家族,其實挺難的呀。


    所以,貴族們的家庭教育課之中,必須會有一個教導人際關係的科目,用來讓本家族的成員知道哪個誰是哪個家族的人,他在那個家族又是什麽份量,等等。


    楚國的前鋒部隊來了三四萬人,他們打出的旌旗之中以薳氏為主,那麽薳氏就是楚國前鋒軍的“鋒銳”,也被稱為“前勁之主”了。


    呂武說道:“楚軍既來,上軍將、上軍佐便揮師而去,與其對壘。”


    聽說過“以逸待勞”嗎?後麵還有一句叫“乘其不備”。


    這個“乘其不備”其實不完全指趁著對方準備不足,還包括攻擊一支疲憊之師能占到大便宜。


    中行吳站起來應:“諾!”


    趙武當然也站起來應命,隻是心裏覺得有些不夠霸氣。


    晉軍要是真的信心十足,何不展露出風度,給遠來的楚軍稍作休息的時間,再開始堂堂正正一戰呢?


    趙武那種想法可以有兩種解讀方式,第一種就是真的充滿信心,根本不害怕無法戰勝對手;另一種這就是腦子壞了,要搞蠢豬式的仁義。


    現在的網絡上有一種說法,認為一個大國就該有屬於大國的氣度,偶爾吃虧什麽的不用太在意,要大度一些原諒那些占便宜的國家,並且無視掉一些小醜搞的魑魅魍魎手段。


    品品,不用過多詳細的去品,有沒有聞到那一股屬於“腐儒”的腐臭味?


    如果不是有“腐儒”的腐臭味,要麽是智商真的有問題,再不然就是傳說中的美分了吧?


    以當前的年代,趙武那種想法很貴族,在廣義上真沒什麽毛病。


    直白點來說,要趁著抵達的楚軍疲憊狀態去邀戰,發布那種命令的呂武顯得有些給貴族丟人了。


    中行吳沒想太多,接受命令再出戰,努力去打贏才是本質工作。


    晉國的上軍點兵聚將,準備妥當就出發了。


    來自各個列國的高層,他們等晉國的上軍完全離開才聽說楚軍的前鋒到了。


    一個人就有一種想法,可能相似,也可能完全相反。


    列國的高層對呂武的做法當然分為兩麵,一種想法跟趙武一樣,另一種則是隻想打贏。


    “我大肆劫掠楚境,再言品德,豈非自欺欺人?”這是明白人講的話。


    他們的的確確是肆虐了楚國,還扮演什麽清白無暇的好人啊!不嫌惡心自己,也髒了別人的眼嗎?


    解朔在事後刻意找到呂武,問道:“元戎,何至於斯?”


    怎麽了?


    是沒有信心正麵跟楚軍展開公平公正的較量嗎?


    該怎麽說呢?


    呂武深知楚人現在正怒火中燒,鑒於有那麽多的楚人受害,也能進入到哀兵狀態。


    相反,以晉國為首的聯軍在楚國境內肆虐那麽久,搶得盆滿缽溢是沒錯,軍紀哪有可能沒有受到影響。


    一方是帶著複仇的心態過來,另一方明顯放鬆了警惕,真的打起來勝負其實難料。


    再則是,呂武有意改變遊戲規則了。


    在當前的交戰規則之下,受到保護的其實是弱國。


    畢竟,強國不能沒有理由去攻打小國。這種規則對小國、弱國不是一種保護,又是什麽?


    從這一次開始破壞規則,給予“東方世界”一種更殘酷的新玩法,會給陰氏“化家為國”創造良好的條件。


    說白了,“東方世界”的格局越是穩定,陰氏“化家為國”操作起來的難度更大,並且有條件讓列國團結起來,組成聯軍來圍攻破壞“政治生態”的陰氏。


    呂武現在的角色是中原霸主晉國的元戎,手中有足夠的權力,再加上列國臣服於晉國,等於是一種“手中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狀態,肯定是要懂得利用時效優勢的嘛!


    解氏知不知道陰氏要搞什麽?他們其實隻是有所猜測,沒有得到來自陰氏的任何透露。


    換作解朔知道呂武的全盤打算,未必敢跟呂武一塊玩耍。


    這個不是膽量怎麽樣的原因,算是一種對“君權”根深蒂固的畏懼,某種程度上也能解釋為很怕遭到舉世的圍攻。


    解朔帶著困惑而來,又帶著更大的困惑離去。


    晉國的上軍南下後的第六天,得勝的消息傳了過來,待在“鄀”的聯軍心情頗為複雜。


    中行吳率軍前去,到了地頭就派人向楚軍邀戰。


    楚國統兵的薳罷跟同僚商量,集體意誌讓他們不顧己方將士疲憊,帶著複仇的熊熊烈火跟晉國上軍展開了擺陣對壘的交戰。


    結果是,營地都還沒有立起來的楚軍敗了,得以逃脫的殘兵敗將帶著更大的怒火跟楚君熊招親率的“中勁”會合,卻是停在了樠木山附近,不願意再前進一步。


    中行吳帶著得勝之師與俘虜、繳獲迴到“鄀”的隔天,楚國那邊的使者來了。


    來的是薳啟強,沒有提到不久前爆發的那一場戰役,得到接見連行禮都不做,開口就是謾罵晉國怎麽能不講道德,趁著楚國對吳國大肆用兵來搞入侵。


    好像、似乎、可能……所有的不確定用詞都給用上,晉國這一次確實蠻不地道的?


    “陰子本可磊落留名青史,為何行此小人之事?”薳啟強不理解,十萬分的不理解。


    楚國和晉國雖然為了奪取霸權打了幾十年,雙方卻是從來沒有徹底撕破臉,再好的機會都給對方留下一絲餘地。


    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上一次晉國和楚國在“許1”會盟,是楚國做了什麽讓呂武覺得受到冒犯的事情了嗎???


    呂武需要給個正麵的迴應,一臉難過地說道:“楚君待我以詭,誤我之名。欲使我君臣猜忌,國中不得安寧。今,我為正名,率軍前來,所為之事,以正我心。”


    呃!!!


    楚國邀請呂武這個元戎,沒提到晉君姬彪半句,要說沒有用心不良,誰誰誰都不相信。


    那是一種很現實的常態,國家與國家之間講究君臣有別,有些刻板保守國家的國君甚至都不會直接跟人臣說話,用的是第三方來當複讀機。


    一些國君更加會玩,他們願意跟人臣直接交流,卻是講話輕聲細語,音量不比蚊子的翁嚀聲更大,口音方麵更是怎麽奇怪怎麽來,再給冠上一個什麽音之類的美稱,比如鶴音。這種行為其實就是刻意裝逼唄。


    薳啟強帶著強烈的責難心理而來,質問呂武的過錯,反而被呂武的話嗑得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本人其實很認可呂武的那句話,楚國先用陰暗手段將呂武給搞了,好像沒把呂武給怎麽著,先出手了還能不允許別人反擊,沒這種道理的。


    主要是薳啟強臉皮不夠厚,再來也是呂武足夠無恥,以至於場麵一時間僵住了。


    “原來是我誤會了元戎啊!”晉國這邊的‘卿’,之前覺得呂武太陰暗的人,一致產生了真正的誤會。


    有幸能在現場的列國高層,他們則是恍然大悟,原來上一次楚國的用心那麽險惡。


    沒得說,史官們趕緊記錄,可不能讓呂武在史書上留下汙名。


    薳啟強腦子有點亂,下意識反駁,說道:“我王誠待陰子,絕非心有不軌,陰子誤會矣。”


    蛤!?


    那麽也就是實錘了唄。


    比如說,南方霸主的國君承認呂武牛逼,還是非常牛逼的那種,心悅誠服之下玩了一手實力追星?


    來自列國的眾人,他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念頭,認為至少在這一代,楚國會被晉國各種輾軋。


    呂武掃了一眼正在興奮記載的史官,心想:“想用美名綁架我?不能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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