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氏的人前往鄭國“新鄭”要求他們出兵入侵楚國。


    晉國在元戎呂武的命令下開始了新一輪的大軍征召。


    像往常那樣,中軍最先集結完畢,隨後是新軍、下軍、和上軍。


    集結速度取決於各個家族距離“新田”的遠近,近一些的家族在軍隊調動方麵肯定會更節省腳程,遠一些的家族則會耗費更多的時間用在趕來“新田”的路上。


    最先集結完畢的中軍並沒有馬上開拔。這個並不是因為什麽耽誤了。


    按照呂武的計劃會讓上軍先去山東列國逛遊一圈,理該讓上軍在誓師之後先行開拔。


    誓師在當前是一種很重要的政治活動,大軍開拔前必須講明白為什麽要出兵,少不了就是某某國暴虐無道,不行周禮啥的之類,再就是某某國欺負了晉國的哪個小弟,晉國必須去伸張正義什麽的。


    在整場活動的過程中,晉君姬彪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被操控,就連呂武都需要按照禮儀流程辦事。


    誓師的主角是“巫”,他們要操辦祭祀儀式,還要進行很重要的卜掛。


    沒意外,卦象當然預言了出征大吉。


    每一個國家在搞這一套時,得到的卦象都是大吉。至於為什麽老天爺站在自己這邊還會戰敗,一定是某某誰的鍋。


    大吉的卦象之下還吃了敗仗?楚國那邊要自殺謝罪,其餘列國主帥們的下場一般是脫帽辭官,晉國這邊則要看背後的家族給不給力了。


    “仲父,此次出征保重身體。”晉君姬彪無比認真地看著呂武,小臉蛋上既是疲憊又是緊張。


    他稱唿呂武什麽來著?


    叫“仲父”啊?


    這個所謂的“仲父”應該是親生父親的大弟,也就是同一輩份下年齡次於父親的叔叔了。


    辛虧不是“亞父”。


    當然,“亞父”原本是個很正經的稱唿,一直到秦末嬴政和呂不韋給搞成了跟“太師”一般的權臣代名詞,後來更是被項羽對待範增給弄得變成了“傻瓜”的代名詞。


    晉君姬彪稱唿呂武仲父是得到公族的認可,寓意為呂武跟晉悼公是同輩,希望呂武能像一名長輩那樣來照顧年幼的國君。


    曆史上得到一國之君用“仲父”來稱唿的人不少,管仲就是其中的一個。


    而管仲被齊桓公稱唿為“仲父”這件事情,不太好說是因為管仲名字的關係,還是其餘什麽原因。


    呂武無法拒絕國君稱唿自己為“仲父”的這一個事實,一旦拒絕會讓公族惴惴不安,其餘的卿位家族和中小貴族也該覺得呂武謙虛過了頭。


    現在的呂武打從事實上就是晉國的主政者,任何事務都需要他點頭才能得到執行。


    經過“許1”的會盟後,國際上承認了呂武的超然地位,晉國這邊提高對待呂武的規格算是一種順勢行為。


    現在這麽個年頭,沒有人在當權臣後有幹過篡國的事業,頂多就是各種囂張跋扈和弄權。


    晉國的公族封主和貴族,他們觀察了呂武很久,發現呂武並沒有過分的弄權,再來是呂武操辦的一些事情對晉國明顯有利,很難琢磨呂武給自己的曆史定位是什麽。


    國君和公族當然希望呂武會是一名“管仲”一般的人物,承擔起國家的大小事情,帶著晉國走向輝煌,又在哪天功成身退,將權力過渡給姬彪。


    然而,晉國可沒辦法出現“管仲”。


    所以,公族隻期望呂武在保護和增加卿族的利益同時,能夠兼顧一下公族。


    這一次出征,新軍裏麵來自公族的部隊有將近三個“師”,其中的兩個是來自羊舌氏,其餘由其它公族的封主來拚湊;趙武則是拉出了兩個“師”。


    在上軍開拔往東的半個月後,其餘各“軍”也離開“新田”往南。


    他們走的依然是“王野”的這一條路線。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交通要道就那麽幾條,裏麵“王野”的路況最好,再來也是路程最短的那條,晉軍不走“王野”難道要刻意繞路嗎?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晉國扛的是周王室的大旗,出征怎麽都要給周天子亮一下相,來表示“順天應命”啥的,再邀請周天子檢閱一下。


    一般情況下,周天子本人並不會到場,派來公卿走程序也就是了。


    代表周天子過來的是新任單公姬蔑。他是單襄公姬朝的孫子輩。


    前一任單公怎麽了?他已經有自己的諡號,叫單頃公。


    姬儈是怎麽死的?晉國這邊有派人去參加葬禮,怎麽死的則是完全沒過問。


    事實上,單國跟晉國的交情也就因為單襄公姬朝是晉悼公姬周的老師,到了單頃公姬儈這一輩關係就淡了。


    姬蔑見到呂武時,開口說道:“陛下已到成婚之時,我將往齊國擇王後人選。”


    怎麽選的齊國?


    然而,曆任周天子選妻子,一般是在齊國或秦國挑選。


    原因?太多的諸侯國都是姬姓,哪怕是出了五服,春秋時期依然講究同姓不婚。


    周天子其實還有其它的國家能選,像是當前比較活躍的宋國,乃至於是楚國。


    問題在於楚國正在挑戰周天子的地位,宋國是殷商後裔之國。


    呂武太懂姬蔑怎麽會遞上那句話了,笑著說道:“我必為天子備下厚禮。”


    現在陰氏是周天子的錢袋子之一,逢年過節,乃至於平時沒少找理由去送錢。


    呂武這麽對待貪財的周天子當然有自己的理由,看隻看到時候能不能有用了。


    果然,姬蔑立刻露出了高興的表情,對呂武這次南下得勝的祝福不要錢地噴灑出來。


    他們在“王野”給周王室的公卿意思意思,不做耽擱繼續南下。


    路途之中來自鄭國的消息不少。


    接見完範氏使者並得知來意的鄭國君臣並沒有聽話,第一時間集結大軍南下入侵楚國。


    子產一方麵派出使節團要到晉國進行確認,另一方麵則是有限的動員貴族。這樣幹肯定是為了拖時間,又不敢真的耽誤老大的正事。


    等呂武得知子產的做法,想法是:“範氏果然無法操弄鄭國,士匄還是要多多努力呀。”


    他們來到“虎牢”,士匄請示之後前去見剛剛抵達不久的子產,看樣子有點像是要問罪?


    範氏跟鄭國是個什麽樣的相處方式,能夠體現出範氏對外的掌控能力,也可以窺視到士匄的能力到底怎麽樣。


    事實證明在範氏失去士魴之後,內部行政效率降低不說,對外麵的掌控也在手段上有些過於強硬,很難使得各個邦交國對範氏心悅誠服。


    士匄到底跟子產聊了什麽不重要,晉國這邊的人隻需要知道鄭國願意出兵入侵楚國就行了。


    “鄭待我之心不誠,多有搪塞,乃敢拒而不從。”士匄知道瞞不住,給上升到了鄭國對晉國不尊重的層次。


    盡管是那麽說,包括呂武在內的“卿”,以及一些聰明的中等貴族,還是看出範氏對鄭國的控製力有限。


    呂武說道:“我不問其心,隻觀其行。”


    好歹老範家是製定律法起家的,怎麽開始玩起“唯心論”了呢?


    從這裏也能看出士匄被鄭國搞得無比惱火,偏偏又很難抓住鄭國的致命把柄。


    講通透一些,無非就是士匄在與子產的交鋒中處在了下風。


    呂武不管士匄是什麽心情,說道:“我等既在‘虎牢’,範氏需遣人往‘商丘’召喚宋國聽成。”


    士匄臉色不是那麽愉快的應道:“諾!”


    當然,士匄不是給呂武臉色。


    宋國沒對範氏怎麽著,該給的“會費”按時交,讓幹什麽也盡力而為。


    所以,士匄還是對鄭國異常不爽,還是那種將不爽擺在臉上的態度。


    現在陰氏的主要業務是在北邊和西邊搞事,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趙氏的主要業務在東邊,解氏沒有自己的業務,南方交給了範氏。


    各自目標明確之下,陰氏跟範氏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競爭比較激烈的是荀氏(中行氏)、趙氏和魏氏。而他們又同時有需要來自陰氏幫助的地方。


    這種現狀之下,注定有利於呂武的超然地位更明顯,不再隻是簡單的用元戎的身份來壓人。


    以前,鄭國不止一次被楚國逼著去入侵晉國,一次次還是楚國答應好會北上,結果楚軍特麽壓根沒來。


    鄭國現在當然敢招惹楚國,前提是不要被晉國給坑了,要確定晉國的大軍真的南下。


    大批的晉軍進駐“虎牢”,鄭國用盡快的速度完成了三個‘軍’的集結,再老老實實按照晉國的遙控朝著楚國“方城”去了。


    “方城”是什麽城?它其實不是城,換作在中原地區該稱為“長城”,也就是一道長到過份的城牆頭尾不相連,處在險要地點作為防禦鏈。


    鄭國這一次搞得無比聲勢浩大,怕的就是楚國不知道自己要入侵了。


    這個是子產以為晉國要救吳國,才有了今年的主動南下。


    子產的猜測沒錯,作為小弟在得到來自老大的任務之後,做法就有點偷奸耍滑了。


    站在鄭國的角度,他們當然覺得自己沒什麽錯,想用損失最小的方案完成老大給的任務,己方損失能少則少,又不會將楚國得罪得太狠。


    晉國這邊看鄭國那樣就很是不爽了。


    “鄭行變法,出兵必受困擾。”呂武不是在幫鄭國說話,鄭國有問題也是範氏的問題。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今次,若鄭無法使楚出兵‘湛阪’,可治其罪。”


    士匄巴不得找到機會好好收拾一次鄭國,一聽就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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