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呂武這一次真的被魏氏搞了個措手不及,內心裏甚至很是懵逼。


    魏氏察覺到了什麽?


    又或者說,魏氏從陰氏這裏預示到了什麽危機感?


    如果不是魏氏覺得事關生死存亡,不會幹出這種頭鐵到得罪在任元戎的事情,更不用說陰氏與魏氏的合作還算愉快這個基礎了。


    這一天,呂武命人將精心繪製的地圖搬過來,平鋪在地上又讓所有人出去,脫掉靴子踩在地圖上進行觀察。


    這是一張長三米、寬二米八的地圖,材質什麽的取當代最佳,不止有山川地勢,還標注出了現有的“城”、“邑”、“邦”和一些“武城”。


    裏麵最為緊要的東西還有挺多,比如哪裏的水源能夠提供最多多少大軍,哪一處的地形適合用於臨時駐軍,哪裏適合布局埋伏敵軍。


    用專業術語來說,其實就是一張很有技術含量的軍事地圖,並且絕對是當今年代最為詳細的那張。


    “西邊以涇水為界,再往西能算作陰氏的勢力範圍;北邊從洛水中遊算起,延伸到大河上遊,同樣全歸於我的勢力範圍……”呂武心裏想到的地區大概是戰國中期時期的秦國疆域。


    他走到了地圖的東北端,目光掃視著上了色的格局分布,不出聲的默念:“‘祁’歸於我,‘銅鞮’亦我所有。”


    如果隻是看有效控製範圍的地盤大小,陰氏控製的土地麵積其實已經超過晉國的總體疆域了。


    問題是,強不強從來不單純看控製的勢力範圍大小。


    當然了,勢力範圍大小其實就是代表著各種實力。


    關鍵在於地盤大,還要看人口數量以及產出,還有科技實力方麵。


    陰氏目前的人口應該在一百七十萬左右(包含奴隸),成功取代秦國會大約會增加一百五十萬左右(不包含奴隸)。


    呂武很重視耕地的開墾,陰氏在糧食產糧上卻是依然輸給範氏和荀氏(中行氏)。


    那個不僅僅是封地在農業上麵好與壞的區別,還有開發時間年代的差距,陰氏在呂武這一代才崛起,範氏和荀氏(中行氏)曆經了多少代人的打拚?


    陰氏在產糧方麵隻是略略輸給範氏和荀氏(中行氏),還是因為得到了郤氏和欒氏的遺產,後麵又將“溫”和“原”給拿出去置換封地。


    舍棄掉“溫”和“原”從來沒有讓呂武感到後悔,陰氏的發展戰略很明確,暫時根本不想多麵開花,主體封地都在北邊,南方再有封地到後麵會成為負擔。


    拿出來換一塊看上去很爛卻很有戰略價值的封地,不理解的人會覺得呂武腦子壞了,等陰氏真的“化家為國”會被視為有超長遠的目光,或者說叫早有預謀。


    呂武需要搞清楚魏氏為什麽要跟自己撇清關係,觀察山川輿圖會是一種比較“看得見”的方式。


    從這一張山川輿圖上麵來看,魏氏的核心封地已經完全處在陰氏的“包圍”之中,哪怕周邊有一些其餘家族,看看都是哪些家族,他們又是個什麽成份,會發現根本跟被陰氏“包圍”沒區別。


    呂武代入現在人們的思維,想道:“各個家族的封地東一塊西一塊,哪一家不是同時跟好幾個家族成為鄰居,魏氏不至於從封地的分布就產生危機感,並且是那麽強烈的危機感啊。”


    其實,最先想要讓家族封地集中起來的並不是陰氏,事實上是魏氏第一家這麽幹的。


    到後麵,也就是魏琦當家作主時期,魏氏並不是沒有獲得其它區域的封地,一下子又讓魏氏多了不少飛地。


    然而,當前根本就沒有“飛地”的概念,有也隻是察覺到封地分得太散對家族的發展不利,光是運輸的損耗和人力支出就是個大麻煩。


    “不是因為被‘包圍’的關係?那就是跟我在秦國的為所欲為有關了。”呂武想到這裏,對外招唿了一聲。


    山川輿圖被收起來,進行妥善儲存的同時,還會有心腹進行晝夜的看守。


    這一張山川輿圖隻有兩個人能看,一個當然就是呂武,另一個則是陰氏的繼承人呂陽了。


    呂武在秦國那邊都幹了什麽?那不是明擺著的事嘛!除了把持朝政之外,無外乎就是殺得人頭滾滾。


    這些事情不是這一兩年之內才發生,不至於讓魏氏突然間被嚇了個夠嗆。


    “是我在秦國一再頒布新法的關係吧?”呂武打算去士匄那邊一趟,需要更換衣裳,給予家臣帶人先行勘探沿途,再給一眾隨行人員的準備時間。


    呂武在秦國頒布的很多政令大概都跟“離經叛道”有點關係,僅僅是廣大群體的普通人依靠戰功能有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無疑是在打破貴族在“特權”上麵的壟斷。


    說難聽點,貴族開恩式的給一兩個泥腿子有晉身的機會,他們管那個叫恩賜。以律法形式來規定一個群體都有晉身之資?那不是在幹將貴族身份進行批發的事情嘛!


    什麽玩意一多就會變成路邊攤貨色,本來能吃獨食的事情被破了規矩,一幫既得利益者還不得恨死啊?


    貴族老爺們想要的是“萬世不易”,認為階層之下的奉獻和犧牲就是一種理所當然,乖乖背朝烈日麵朝土,再乖乖聽命去送死,為什麽要有改變???


    商鞅為什麽會被戰國時期的普羅大眾視為偉人,到了後麵的封建王朝卻變成一個暴虐流毒的人?


    有商鞅那一派徒子徒孫不給力的原因,要是法家的徒子徒孫像儒家的徒子徒孫那麽能忽悠,至於嗎?


    商鞅變法動了當代利益既得者的親命,造福了廣大的群體,連帶後麵一批又一批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都受到了威脅。


    一直到經過漢文帝劉恆、漢景帝劉啟、漢武帝劉徹的爺、爹、孫三代大肆批發“二十等爵”,才將商鞅搞出讓人晉身的規則從某種程度上破除,破壞了“信譽度”和莊嚴性,進入到人治階段。


    再後麵,每一代王朝的既得利益者?誰不想人上人永遠是人上人,人下人永遠被人上人進行廉價驅使?


    呂武到了範氏府宅才從深思狀態脫離出來,心裏感概道:“那麽看,魏絳還是挺有前瞻性,就是膽子太小了。”


    什麽意思?


    魏氏洞察到了陰氏“化家為國”的計劃了嗎?應該是有那麽點,隻是不相信陰氏的膽子能有那麽大,陷入一種糾結和遲疑狀態,不敢再跟陰氏保持親密無間的關係了。


    現在,魏氏和陰氏的親密度清零,不代表兩家從此以後就變成仇敵,簡單的視為各自的發展不再進行聯動就可以了。


    更直白一點的來講,魏氏不樂意無條件配合陰氏,包括幫忙封鎖關於秦國那邊的消息。


    士匄出門相迎,有些不理解,又帶著期盼,招唿道:“突兀前來,可有要事?”


    沒事就不能串門啦?以他們的地位,還真沒事就少串點門。


    呂武沒有說事,簡單的迴應招唿,掃了一眼街道,跟士匄一塊進去了。


    範氏在“新田”的府宅曆史比陰氏悠久多了,占地方麵跟陰氏的府宅差不多,就是格局方麵比較“常規”了。


    當然,呂武建造在“新田”的府宅是用建設“要塞”的強度來搞,建成之後驚掉了一大批人的下巴。


    在那之後,各個在“新田”有足夠地皮的家族,他們或多或少對自家的府宅進行了改建。


    “我此番前來,為鄭、宋、衛之事。”呂武看著前方水塘上被風吹得左搖右擺的荷葉,又發現天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被烏雲籠罩。


    秋天就是這樣,沒多久之前還陽光普照,過一會烏雲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遮蔽了天空。


    士匄立刻來了興趣,說道:“鄭拒不歸還侵宋所獲城邑,視我為無物也!”


    老範家可不會輕易放過鄭國,礙於先君晉悼公的堅持,再加上呂武配合晉悼公的政治主張,晉國才接納了鄭國。


    晉國為什麽要接納鄭國?還不是鄭國非常有誠意,幹脆利索地割肉給晉國,還有鄭國後麵又跟楚國卯上,來進一步展現靠攏向晉國的堅定意誌嘛。


    呂武先是愕然,隨後搖頭笑著說道:“鄭歸於我,鄭宋相惡與我無關。”


    晉國是老大,的確能調解各個小弟的矛盾,小弟表示那是他們自家的事情,老大總不能每一次都直接揮出大棒吧?


    鄭國不願意將付出傷亡和國力代價的城邑歸還給宋國,卻也沒有表示要永久強占,要求宋國拿出人口和財帛贖迴城邑,算是很通情達理了。


    宋國的操作比較騷,要求鄭國就是必須歸還城邑,一根毛一塊銅板都不會交給鄭國,另一邊又威脅鄭國君臣說要建議晉國將他們踹到一邊去。


    老大從某種程度上是小弟的“籌碼”沒錯,就是用著拿來嚇唬人的,宋國要是有事先取得老大的許可,那麽幹並不算過份。


    比較要命的是晉國知道那麽件事,是從鄭國那邊知道,宋國並沒有事先跟晉國溝通。


    “鄭宋相惡與我無關,宋衛相親則有。”呂武也不多繞圈子,頓了頓讓士匄消化消化,才接著往下說道:“曹魯會盟,宋衛互友,鄭入其局,諸侯不費光陰是也。若楚北上,焉我有利?”


    兄弟,裏麵有太多能夠操作的地方了。


    要不,範氏出人出力,陰氏隻發揮影響力,合作賺特麽不止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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