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耳是鄭國的公族重要人物,還是鄭國的司空,等於是鄭國排行在第三的政要,能夠說得上是又一個大人物死了。


    他的死會變成一種抗爭,控訴楚國將鄭國逼得太狠,闡述作為一個弱國的悲哀。


    相信會有很多實力不強的諸侯國感到心有戚戚焉,同情鄭國則是未必了。


    那是鄭國的國際風評非常不好,本身不存在什麽信譽度的負麵因數所導致。


    子耳的死暫時幫不上被包夾的兩個鄭國“軍”什麽忙,能夠起到作用的是戰事結束後,一些被俘的鄭人可以得到稍微好一些的待遇。


    隨同子耳去麵見的楚君熊審的鄭國貴族迴到營地,通報子耳自殺的消息。


    鄭國的貴族反應並不大,稍微商量選出一名貴族前往晉軍那邊。


    呂武再一次見證了春秋才會發生的事情,也就是有鄭國貴族安然無恙地抵達自己這邊,請求贖迴被俘的皇耳。


    這個是因為鄭軍失去了子耳這名指揮官,他們需要新的領導者來繼續帶領。


    皇耳是子耳的“次官”,地位相當於晉國這邊的“軍佐”,他因為質問趙武為什麽“不講武德”被俘虜。


    關乎俘虜了皇耳的事情呂武知道,隻是呂武並不知道詳細的過程。


    話又說迴來,鄭軍失去指揮官怎麽來找晉國想要贖迴“次官”呢?這個又是牽扯到春秋的一些習俗。


    比如,一旦晉軍打贏了這一場戰役,他們的確需要參戰的鄭軍有個首腦,好商量鄭國怎麽來賠償晉國。


    呂武並沒有權力幫趙武做主。


    晉君姬周也在場,同樣隻有建議權而沒有處置權。


    誰的土地誰做主,誰的財產誰管理。


    皇耳被俘之後就屬於趙武的財產,哪怕是國君都不能搶奪處置權,不然就是破壞規則。


    他們一來沒閑工夫跟求見的鄭國貴族多嗶嗶,再來就是沒處置權,頂多就是派個人引路去尋趙武協商。


    不得不說的是,俘虜皇耳是趙武在這一場戰役打到現階段為止最出彩的表現,考慮到俘虜的過程太過於“不講武德”,有很大概率不會同意放皇耳離開。


    鄭國很慘,鄭軍更慘,關於這點呂武和晉君姬周在巢車上看得很清楚。


    遭到楚軍背刺的鄭軍等於是兩頭都在挨毒打,一層被削掉就代表至少數百上千將士失去生命。


    一開始鄭軍並沒有對楚軍展開反擊,直至有第一個心理崩潰的鄭軍士兵反抗,周邊的鄭軍士兵有樣學樣,演變成鄭軍大規模跟楚軍交戰。


    因為視野的受限的關係,處在交戰第一線的晉軍並沒有察覺到鄭軍已經跟楚軍打起來,位於晉軍交戰這一端的鄭軍同樣不得而知,兩波人帶著一種同病相憐的心態,為了活下去往對方身上不斷招唿。


    中間的戰場可以用慘烈來形容,左右兩翼也開始發生接觸。


    舍棄了戰車的魏氏所部,他們停下來布置盾牆準備迎接楚軍的戰車衝鋒和箭雨攻勢。


    魏氏所部前方的楚軍在相隔約兩百米的時候卻是也停了下來。


    在這個時候,範氏所部已經跟楚君熊審其中的一“廣”戰車部隊交鋒,很快就進入到步兵排列戰列線拚殺的步驟。


    楚國的“王卒”不止是稱唿上特別,他們的武器也是相當有特色。


    目前各個國家的士兵一般是裝備戈,“士”的級別才佩劍,不是看不見其它種類的武器,比較關鍵的是戈和劍才是主流(不算遠程),其餘的五花八門不是禮器就是玩特殊。


    對於軍隊來說,使用起來越簡單的武器最有用,要說還強調什麽就屬便宜。


    楚國“王卒”的武器看著像戈,卻是在戈的首部加了矛。


    注意,是矛,不是槍頭。


    槍頭比較短,為一種扁狀尖銳物。


    矛除了前端扁狀尖銳物之外,還有首部的粗圓構造,並且前端扁狀尖銳物比槍頭更長。


    他們除了列裝戈矛之外,隨身還有一種盾牌。


    看著盾牌是一種塔盾款式,推進時塔盾被背在背上,停下來則是變得一手持戈矛一手提盾的姿態。


    範氏沒有王牌兵種,不代表他們的軍隊很拉胯,隻能說用自家的訓練度和組織度將“平凡”玩得更加“高端”。這一點能從布陣和行軍姿態看得出來。


    比較奇異的是,能看到範氏所部玩了點新花樣,步兵陣列前三排的士兵手裏的武器是長矛。


    長矛的長度約是五米左右?推進時是豎向天空,得到命令之後的第一排平舉,第二排略略昂起約二十五度,第三排則是四十五度向前斜放。


    當前階段的交戰屬於戰車兵,它們在馭手操控拉車馬匹之下馳騁,極少抵近了使用近戰兵器,大多選擇遠遠地互相射箭。


    子囊恰好是位於範氏所部這邊,看到範氏所部大量使用長矛兵問蒍以鄧,道:“我‘王卒’戈矛長度幾何?”


    問的不是戈矛多長,是鬱悶肯定會吃虧。


    的確啊!


    常規的戰戈也就兩米左右長度,楚國“王卒”的戈矛其實比戰戈要短一些,約是一米八的長度。


    這特娘的?對上看著五米左右的長矛,排戰列線交鋒很吃虧的!


    蒍以鄧是蒍氏的當代家主,蒍氏是續若敖氏(鬥氏)衰敗下去之後,楚國最為值得期待的家族,沒有之一,


    他們的家族曆史挺悠久,有著麵積極大的封地,家族軍隊的戰鬥力正處在上揚階段。


    說起來蒍氏還有比較奇特的地方,他們的很多族人取名時很多是兩個字。


    之所以奇特,主要現在單個字是主流,兩個字在東漢之後成為賤名。


    蒍以鄧說道:“晉長矛兵薄也。今日之戰,亦可不戰。”


    他們上來主要是幹麽?不就是將鄭軍的退路堵死嘛。


    所以,覺得會吃虧不用打就是啦。


    子囊對蒍以鄧的直接感到鬱悶。


    他們的老大很莽的,上來單是晃悠一圈,迴去肯定要挨罵。


    子囊沒有忘記子幸是怎麽死的,自家老大又為什麽要滅掉那一家子。


    在楚國當令尹,貪婪並不是什麽罪過,哪一任的令尹沒貪?


    楚君熊審也不是為了安撫陳國才殺掉子幸。


    陳國就是一個三流諸侯國,當代霸主之一,還是南方唯一霸主,為了陳國這麽一個三流諸侯國宰掉自家的令尹?多麽單純才會相信啊!


    那就好比如漂亮國為了黑大陸的某個區域性小強,弄死了自家的國務卿那樣可笑。


    後世有一句話叫“能做事的貪官不可怕,可怕的是毫無作為的清官”,曆代楚君並不在乎令尹到底貪不貪,當代的楚君熊審最恨的是無能的人,無能又貪婪則是更加可恨,哪怕明知道會引發動亂也要做掉。


    子囊在楚君熊審沒到之前連續多次敗給了晉軍,成功將包括晉君姬周在內的晉人留在“朝歌”就算立功了。


    “戰車退下罷。”子囊看向蒍以鄧,說道:“你為假‘將’,盡可使之。”


    蒍以鄧也不客氣,先對子囊行禮,再接過令旗,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令旗是一種小號的三角旗,怎麽擺動代表什麽命令,事先早就約定好了。


    蒍以鄧用小旗子發號施令,會有持旗官用旌旗轉達命令,更會有鼓手敲響代表命令的鼓聲。


    楚國“王卒”聽到鼓點聲開始整隊,不是向前邁步推進,是不斷交替成為一個更厚實的軍陣,讓開空間給後麵的友軍向前。


    士魴知道楚國“王卒”很能打,看到楚國“王卒”讓出位置讓其餘楚軍上來,多多少少是在心裏鬆了口氣。


    “撤迴戰車,‘徹’一向前!”士魴沒有再調整陣型。


    晉軍這邊的戰鼓聲開始敲響,節奏並不是很快,控製著士兵邁步的頻率。


    前三排都是長矛兵,第四排到第六排是戰戈兵,從第七排到第十排則是弓箭手。他們就是所謂的第一“徹”了。


    兩軍相隔約六十步(90米)時,晉軍這邊的弓箭手率先射箭,隨後楚軍隻是慢半拍也射箭。


    範氏大批武裝弓箭手是在韓氏沒落之後,早前其實也有武裝,隻是數量方麵比較少。


    畢竟,韓氏已經不是卿位家族,並且看著好像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範氏作為晉國“第一家族”幹些侵權的事情,很是合情合理的吧?


    晉國的其他家族?陰氏玩的是以弩為主,弓箭手算是一種增補輔助;其餘家族,比如魏氏則是依然老樣子。


    總的來說,除非韓氏徹底玩完,要不很多家族哪怕“侵權”也不會像範氏那麽明目張膽。


    雙方都射箭之後,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晉軍射出去箭矢在經過一段時間落下,絕大部分落在了楚軍的陣中,帶起了一聲聲的慘叫或悶哼。


    楚軍射出去的箭矢卻是很準確地落在推進晉軍第一排的長矛之前。


    什麽意思?就是楚軍的箭矢像是長了眼睛,每一支箭矢都準確無誤地沒碰到人,離晉軍士兵恰好就是一杆長矛的距離。


    看到那一幕的子囊完全懵逼了。


    現在是什麽歲月來著?是春秋中葉,更精確一點就是公元前563年。


    當前的年月十足迷信,開戰前的卜卦隻是沒刻意描寫而已,不代表雙方沒很有儀式感的進行卜卦。


    楚國這邊卜了三次卦,三次都跟“吉”挨不上邊,完全是上位者進行了暗箱操作,公布出去的答案是“大吉”而已。


    當然了,並不是卜卦得個“大吉”就能等著勝利自己降臨,純粹就是上位者自己有個心理安慰,再來就是能更好的鼓舞士氣,玩的就是“人定勝天”那一流派。


    比較關鍵的是,有時候明明知道就是個“花樣”,架不住玩得多了連自己都洗腦了呀!


    子囊心裏產生了不祥預感,有心讓蒍以鄧還是別打了,一想到自家老大不好伺候,硬生生又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吞咽迴去。


    結果是,楚軍第二波射出去的箭矢,又大部分射程不足,加深了子囊內心的陰影。


    蒍以鄧盡管知道是弓和箭的鍋,也品出風向有問題,心裏卻是也出現了陰霾。


    一樣是在推進的兩軍還沒有正式發生近距離搏殺,晉軍這邊僅有少量傷亡,楚軍卻是倒下了數百上千。


    進入到近距離接觸戰之後,事情如子囊預料的那般,己方士兵麵對晉軍長矛手的長度優勢,手裏的戰戈根本碰不到晉軍,要被晉軍長矛手利用“長度”一刺再捅,憋屈又被動到不行。


    士魴心裏想道:“學陰氏果然是對的!”


    沒錯,帶頭成規模武裝長矛的就是陰氏,要說獲得“版權”則沒那個資格。


    諸夏的曆史很足夠悠久,出現的武器種類多到不行,長矛這種兵器真不是陰氏的獨家。要是弓箭手是韓氏獨家也不對,隻是韓氏創造出了那種“套路”而已。


    範氏連陰氏的騎兵都想學,他們在跟伊洛之戎、陸渾戎和蠻氏交鋒中一再吃虧,發現長矛兵對付騎兵很好使,開始有計劃地進行大批列裝和研究相關的訓練科目。


    這不,長矛兵不但對付騎兵好使,打戰列線一樣占盡了便宜。


    士魴看到了什麽,以為自己看錯趕緊專注觀察,發現自己沒看錯,低聲罵道:“彼之母也!”


    楚軍弓箭手射箭了,他們根本就無視了誤傷,憑感覺對戰列線進行了覆蓋。


    箭矢就是一個死物而已,才不會去區分敵我,落下命中誰完全憑運氣,刹那間戰列線的雙方士兵齊心破罵。


    蒍以鄧能說自己學的中行吳嗎?


    並且事態非常現實,楚軍的戰戈兵挨不到晉軍長矛兵,以其讓楚軍戰戈兵白死,不如讓弓箭手無差別覆蓋,對晉軍長矛手造成死傷和混亂。


    士魴倒是不擔憂己方長矛手遭到箭雨覆蓋死多少人。


    範氏從陰氏那裏采購了不少甲胄,位處前排的範氏士兵一片銀光閃閃,中箭的人不少,死真沒被射死幾個,受傷要看哪個部位。


    隻是吧,人對危險會有下意識的恐懼,沒有多大傷亡的範氏長矛手一部分的精力被隨時會落下的箭矢吸引,不免會造成捅或刺上的分心。


    蒍以鄧在不斷大喊大叫,要求楚軍將士不畏生死,抓住敵軍分神的機會,爬或滾都行,反正就是欺身上去。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敵軍矛長,不可近戰,衝,衝,衝!”


    咦!!!


    那些話,怎麽……


    要是呂武在附近,一定會跟蒍以鄧對暗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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