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記憶的那一刻起,無數人教導俺,說:遇到危險的第一時間應該躲避,凡事不要莽,學會苟才是真理。


    想來也是呐!


    曾經的趙氏太高調,落得了幾乎滿門皆滅的下場,獨剩下俺這顆獨苗。


    阿母講了很多的話,好多俺已經忘記,記得最清楚的是:誰都不可靠,活著才能有未來。


    俺擔負著振興趙氏的重任,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寧願被嘲笑與唾棄,打死也不會去做的。


    等哪天俺成了實力最強大的獨一人,才是俺獨領風騷的時刻!


    在那之前,便是有千般罵名加身,俺也絕對不會逞英雄的。


    阿母說得對,活著才有未來,能活到誰都無法威脅到的那一天,以往的罵名會被一一洗清。


    到時候,他們怎麽罵俺,俺就那麽料理他們的子孫。


    俺是趙武。


    俺喂自己一整袋鹽!


    ……


    “活著……”趙武想退,真的非常想退,時間上卻是來不及了!


    皇耳搭乘的戰車直至逼近到趙武所在戰車前方不足三米才堪堪停了下來。


    “足下為何不待我軍布陣?”皇耳發出了靈魂質問。


    趙武看了一眼已經潰退的鄭軍,再將視線轉到皇耳身上,臉上有著靦腆的笑容說道:“敢問足下可是皇耳?”


    這不是廢話嘛!


    軍隊出營時已經亮出旗號,用得著再慎重其事地問一遍?


    趙武能說自己沒好意思迴答提問,不知道說什麽,隻能講廢話嗎?


    皇耳又給問了一遍。


    趙武的迴應是拿出一塊玉,真誠地說道:“足下已被我軍團團圍住,請收下此玉,往我家作客。”


    一下子,皇耳腦子宕機了。


    這是什麽騷操作啊!


    流程不該是趙武非常羞愧,下令讓趙氏的軍隊撤迴來嗎?


    皇耳迴過神來發現自己真的被團團包圍,有些戈都逼進到身前,隻差一勾就能將腦袋和身體搬家。


    不是致師。


    純粹就是來講道理的。


    但凡有點貴族精神,能幹出這事?


    這這這……,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還特麽是晉國的“卿”呢!!!


    趙武不想這麽做的。


    他覺得自己是被逼得沒辦法,不俘虜難道要放皇耳迴去?


    如果皇耳真的迴去,必然將今天的事情到處宣揚,很不利於趙氏人畜無害的名聲。


    比較關鍵的是,趙武負責的側翼不能丟,一旦丟了側翼會讓下軍陷入危局。


    “我也是為了大局著想。”趙武這麽安慰自己。


    下軍那邊已經在撤退,墊後的是解氏的部隊。


    子囊一再猶豫,考慮到楚軍的狀態比較不妙,又想到楚君熊審馬上要帶著主力過來,權衡再權衡還是放棄了追擊。


    下軍已經撤退,趙氏的兩個“師”根本不能留在戰場。


    一場打了不到一個時辰的交戰,倉促間爆發,又以晉軍主動退出交戰而暫時結束。


    中行吳迴到己方營寨才算是真正鬆了口氣,趕緊讓家臣統計損失,看到趙武過來,說道:“一擊敗鄭軍、俘其‘將’耳,新軍佐威武。”


    不看過程的話,趙武的確是幹得非常漂亮。


    解朔也是出言讚賞。


    相比起連參戰都不敢的祁奚,承擔起了應有義務的趙武加分了。


    他們很清楚一點,不管這一場戰事的發展怎麽樣,歸國之後祁奚的處境絕對不會美妙。


    當然了,祁奚處境本來就不妙,差不多就是虱子多了無所謂而已。


    但凡祁奚能控製公族,也不會放棄掙紮,是吧?關鍵他辦不到呀!


    中行吳說道:“來日閉營免戰。”


    楚鄭聯軍沒有撤離“朝歌”就算中行吳的盤算沒有成功,哪怕明知道後繼還會有楚軍增援上來,晉軍辦不到擊潰當前的楚鄭聯軍,應該做的是盡量保留實力,不是再繼續拚命。


    晉君姬周迴到營盤的第一時間誇獎了出戰的中行吳、解朔和趙武,尤其著重表揚中行吳,並且表示再接再厲。


    “君上,今日之戰難再重複。”中行吳沒有翹尾巴,很直接的表示辦不到擊敗十數萬楚鄭聯軍。


    晉軍姬周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一臉意外地說道:“怎會如此?”


    沒逼數,是吧?


    如果公族沒拉胯,他們今天其實有更大的機會,結果祁奚掉鏈子,其餘的公族全部避戰。


    中行吳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不是無法繼續打下去,再接著打損失的全是下軍的部隊。


    誰家士兵的命不是命,必須要死沒關係,公族怎麽不去死?


    中行吳麵無表情地說道:“新軍將避戰,公族無一人參戰,我等心有不服。”


    掀桌子啦!


    晉君姬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精彩。


    剛剛走近的祁奚來了個華麗的轉身,不吭不響疾邁腳步離去。


    中行吳講這些並不是氣憤使然,說的就是一個事實。


    晉國不是荀氏(中行氏)和解氏的晉國,是大家的晉國,沒道理隻讓荀氏(中行氏)和解氏去犧牲。


    講得更通透一些,國君和公族平時沒少占其他家族的便宜,隻光占便宜卻在必要時刻不願意犧牲?想什麽呢!


    “寡人……”晉君姬周發現自己竟然沒話來應對,講了兩個字嗓子就被堵住了,心裏想道:“完了!祁奚必將失去卿位,公族也再無可能獲得卿位,更沒有‘將’願意接納公族納賦。”


    真實情況是,晉國的公族極少進入某個“常務卿大夫”麾下納賦,他們一般是跟著國君一塊出征,充當啦啦隊的角色。


    晉君姬周想過這個問題,認為就是公族太久沒有參戰才會越來越不中用,幫公族爭取一個卿位就是要讓他們重新參加戰鬥。


    他知道大多數的公族很拉胯,獨獨沒有想到會出現臨戰退縮,努力付之東流帶來了一種效應,曆經這一次之後,公族的無能更會成為鐵一般的事實,沒有哪一個貴族會再將公族當迴事,進而損害到了一國之君的威嚴。


    場麵陷入安靜,沒有出現什麽尷尬的氛圍,有的是晉國貴族看國君少了忌憚和尊敬。


    孫林父急匆匆地趕來,臉上有著非常明顯的喜色,大聲說道:“陰子攜貴國中軍、上軍來也!”


    這一下,所有的人都是看向孫林父。


    他們有些納悶,消息怎麽會是孫林父來通知,不該是呂武派人聯絡晉君姬周的嗎?


    孫林父又說道:“陰氏家宰彬距‘朝歌’不足五十裏。”


    這樣就說得通了。


    陰氏第一家臣過來,一定是帶著很重要的信息吧?


    霎時,大家滿心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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