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貴族看重的是有多少塊封地,封地的價值怎麽樣,並不是那麽介意封地分得零零散散。


    其中,封地的價值最為重要,又區分是個什麽樣的價值。


    現在戰爭講的不是“兵者,詭道也”的那一套,封地有沒有戰略價值之類沒被忽視,隻不過也沒有多麽的重視。


    這樣一來,各個家族看碟下菜一般是首重農耕價值。


    像是之前的郤氏,他們有晉國各家貴族中最多能作為農耕區的耕地,土地漸漸被開發出來之後,郤氏沒有任何爭議地成為晉國硬實力最強的家族。


    在任何時代,糧食這種資源曆來是越多越好,沒有任何人會嫌棄自家的糧食太多。


    而在冷兵器時代,糧食的重要性遠勝其它,一個家族不缺糧為前提,幾乎等同於弱不到哪去;到特殊時期掌握足夠多的糧食,甚至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所以,呂武想拿“溫”地這個產糧區跟趙武換封地,其餘人看來會是一件挺傻的事情,沒人會說陰氏在欺負趙氏。


    呂武為什麽要換的原因太多。


    陰氏已經在“陰”地、“呂”地開發了自產自足能夠自產自足的產糧區,作為飛地的“原”地也是一個不錯的產糧區。


    呂武想到更多的是一種對未來的布局,真不是純粹想將封地集中到一塊的理由。


    他看到了“楊”地的戰略價值,又想幫趙氏挪個位置。


    講一句很難聽的話,某一天陰氏在“新田”通往北邊和東邊的路上修上關隘,道路一卡就能直接讓中樞失去對北邊和東邊的實際控製。


    哪怕不修關隘,陰氏大軍前往合適的位置駐紮,一樣能達到切斷交通的事實。


    國君或者其餘人能不能看出呂武想幹什麽,又或者陰氏是在進行什麽布局?


    這個要實際考慮當代人的思維層次。


    現在需要築座城、修個邑、建個邦才算是對某塊土地宣示主權,沒有人定居的無人區不作為實際控製的一部分。


    更通透的來講,目前疆域劃分跟現代不是那麽一迴事,必須是有人控製才算疆域的一部分,其餘都算是自由通行區。


    諸夏之間的戰爭,一般是兩國約個時間和地點,軍隊抵達之後展開堂堂正正的交鋒。


    所以,沒人會堵住哪裏不讓對方過去,更不會去哪個什麽必經之路設伏,導致大家夥對交通路線也就沒那麽在乎。


    了解到這些之後,基本上也就能明白呂武的腦迴路,到底跟現在的人不一樣在哪了。


    某天,呂武跟趙武去謁見國君,將置換封地的事情提出來。


    “近日各家置換封地之事頻也。”國君一臉納罕地問道:“為何呀?”


    魏氏與解氏置換封地像是引起了什麽連鎖反應,智氏、範氏、韓氏三家也不甘寂寞,連帶其餘的中小貴族也進行了一些變動。


    各個家族置換封地並不單純是自家的事情,他們總要遷徙人口再重新穩定下來,等於對國家也起到了真真切切的影響。


    國君好像沒指望得到答案,問道:“趙氏新得之地,皆置換予陰氏?”


    趙武近些年不是一再接收到“遺產”的嗎?


    那些“遺產”有一部分從事實上屬於公室,趙武有公室的血脈能夠擁有,置換封地後變成呂武持有就有些不合適了。


    關於這個呂武和趙武事先有所準備。


    由呂武說道:“陰氏以‘郜’為界,往南盡歸公室。”


    國君沉默了一小會,笑著說道:“如此可也。”


    那個“郜”在澮水上遊的北邊,向東是一連串的山區,向西被汾水攔住去路。


    澮水周邊倒是有平原,隻不過那邊並沒有得到多少開發,“城”級別的據點沒有,有少數的一些“邑”和“邦”。


    呂武實際上就是暗示自己沒有多大的野心,一點都沒有盯上那些公族的意思,順帶還將爭取一下能到手的土地送給了國君。


    他這樣幹很“春秋”。


    諸夏各個諸侯國想要達到什麽目標,無法依靠硬實力去爭取,想要得到什麽東西,一般會多多少少賄賂一下周天子。


    連周天子都那樣,各國貴族對待自家的國君也就有樣學樣,偏偏屢屢能夠達成目標。


    國君問趙武,道:“此後,嬴武更為溫氏,仍為趙氏?”


    目前的“氏”不是某塊地的由來,便是子孫以某祖先擔任過的官職為氏。


    現在的情況是“趙”地變成呂武的封地,搬家後的趙武主要經營“溫”地,按照習俗前綴可改可不改。


    趙武答道:“請君上允我更‘溫’為‘趙’。”


    某個地方叫什麽名字當然不是一成不變,主人家願意為前提,再得到相關的允許,封地的名字是能更改的。


    國君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自是可也。望不負乃祖,妥善經營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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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晉國以後就沒有“溫”這個地方,更名為“趙”了。


    呂武拿到手的土地名字可改可不改,願意繼續保留“趙”的這個名字,以後別出一個兒子就會有一家趙氏的小宗。


    在接下來,國君與呂武、趙武聊了不少。


    說是與兩人交流,國君隻是跟趙武閑談幾句就沒什麽好聊的。


    國君更多的精力放在呂武這邊。


    他跟呂武談的話題是西征見聞,詢問陰氏未來要不要繼續對秦國展開報複,又問了一些呂武對晉國麵臨複雜國際形勢的看法。


    秦國這一次被折騰得不輕,不敢說是秦國整段曆史中的最虛弱時刻,失去那麽多的兵力以及勞動力,再加上核心區域遭到那麽大破壞,放任著讓秦國喘過氣來,呂武怕某天自己會沒了子孫後代。


    繼續攻打秦國這麽件事情,呂武肯定是會可勁地往死裏折騰秦國,沒機會也要創造機會。


    國君感概地說:“秦公子刺殺於陰卿,陰氏行諸事皆可,寡人亦可討之,輕易不可大戰。”


    意思就是,陰氏對秦國做什麽是陰氏的事,晉國同樣需要有所表示,隻是不能以國家層麵對秦國太狠,要不國際上交代不過去。


    這個是受到當下國際規則的限製,能夠一再對某個國家開戰,國家的體量以及人口達到一定程度,滅國之戰是不允許發生的。


    另外,國君這是在鼓勵陰氏跟秦國過不去,不希望陰氏跟晉國內部的哪個家族爆發太大的矛盾。


    呂武就說道:“陰氏新晉,豈敢冒犯諸家。我可避之,若有人不允陰氏清靜,又將如何?”


    國君皺眉,需要想一想呂武暗示的是哪幾家要跟陰氏過不去。


    國君說道:“齊、魯、衛複又歸晉,宋不可再戰屈服於楚。楚其勢勁也,我無以應對。”


    不用“寡人”,用“我”講的就是國家。


    這不,近期又有那麽多家族在置換封地,晉國至少兩年內動彈不得。


    麵對楚國的咄咄逼人之勢,晉國明顯無力應對,再爆發內部矛盾不止是失去霸權那麽簡單了。


    呂武突然感覺有點不好,問道:“吳國求援,元戎應允,明歲何‘軍’南下?”


    國君答道:“元戎尚在思量。”


    晉國當然不可能再去跟楚國硬剛,隻是軍隊一旦南下麵對楚軍逼上來,並不是晉軍想不打就能不打的。


    中原霸主被南方霸主逼成這樣,說明上一次晉國的內亂很傷,並且不是硬實力受損那麽簡單,各個家族的相處關係也出現了極大的問題。


    國君有一定的責任,更多的鍋需要元戎智罃來背。


    畢竟,晉國的元戎不但是軍隊的元帥,還是總攬國政的執政,沒有處理好內部不是智罃背鍋,又該誰來承擔責任?


    呂武猜測國君肯定後悔讓智罃擔任元戎了。


    在成為元戎之前,智罃提出了“疲楚之策”,話倒是講得頭頭是道,真的擔任元戎卻可勁想扒拉東西到老智家,看不出對國家的盡職盡責。


    隻是吧,國君除非得到大多數“卿”的支持,不然更換元戎會成為一種奢望。


    呂武離開宮城。


    趙武因為是“閽衛”的關係,大多數時間需要待在宮城。


    迴到家的呂武將家臣召喚過來,公布更換封地的事情已經得到國君的允許。


    他又說道:“元戎應允吳國求援,明歲必有大軍集結南下。”


    過來“新田”匯報工作的宋彬一聽蹙眉,說道:“我家明歲仍要西征,主應征納賦南下,該將如何是好?”


    是不是呂武率軍西征,代表著有沒有掌握西征的話語權,這一點對陰氏來說很重要。


    如果換成魏琦或其餘誰,西征的重點肯定是會變成著重照顧他們的需要,甚至會打亂陰氏在西邊的布局。


    葛存插話,說道:“齊國來使,晏弱請歸齊軍,萊國之土亦需有人前往納之。”


    呂武不是要求齊國打下那個半島送給陰氏嗎?


    齊國與萊國的戰爭已經結束,內部經過什麽樣的情況不太好說,結果是他們決定履行對呂武的承諾,幹的是用半島換取呂武放那兩個齊國的“軍”迴國。


    呂武一直在想著法子誘惑那些齊人,時間太短成效估計不怎麽樣,說道:“近日諸事繁多,告之晏弱以明事理。”


    他又問道:“齊軍西征所獲,晏弱不知?”


    這一次齊軍也不是白跑一趟,分潤了一部分的戰利品。


    葛存說道:“齊使已知,仍盼之早歸。”


    這麽急切,是齊國又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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