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已經展示了自己的態度。


    看樣子,還是想要擇優而任?


    如果國君沒有親自對卿位進行補足的話,將會由元戎來與眾人進行商討。


    隻是,晉國現在沒有元戎。


    至少國君沒有指定……,或公布誰是繼欒書之後的晉國元戎。


    包括呂武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無動於衷。


    那可是卿位啊!


    不止是地位尊貴,成為“卿”還將掌握實際的權柄。


    晉國一天沒有滅亡,又或者沒有改變正治模式,作為“卿”都是既尊貴又有權柄。


    所以,誰不渴望獲得卿位呢!


    看看那些本來實力一般般的家族,他們有了卿位之後得到了什麽樣的發展。


    現在晉國的情況是變了。


    沒有足夠的實力坐上卿位,幾近於坐在火山口。


    可是,能夠成為“卿”的話,依然沒有誰願意放棄。


    國君有再深的城府,說到底也才十三歲而已。


    他對眾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產生了一種成就感,心想:“這便是權柄帶來的甘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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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個公子時,跟透明的空氣幾乎沒有區別。


    困難時期派師傅姬朝的二兒子原叔四處拉讚助,長時間根本沒有得到什麽幫助。


    實際上,呂武是第一個資助國君的人。


    這一點,國君是心懷感激的。


    更不用說,他在與呂武的書信往來中,發現呂武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


    因為感激,他開始嚐試打探呂武的消息,一番打探下來不得不驚歎呂武的發家史,實在是有夠精彩的。


    越是關注,他越發現呂武總是能夠帶來驚喜,尤其是在“鄢陵之戰”的表現達到了舉世聞名的程度。


    幹掉公認的天下第一以及天下第二,注定是會在史書上留下重重一筆的戰績。


    他最為重視的不是呂武展現出來的武力值,是呂武對發展建設的能力。


    當然,呂武的武力值也很受重視,算是一個很高的加分項。


    “下軍將兼任司徒、閽衛,會不會太過於引人矚目,使陰武遭到妒忌?”國君同樣看到了呂武對卿位的渴望。


    這個很正常。


    如果呂武到這個時候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相反會被國君以及另外的“卿”覺得為人太假,進而印象變得極差。


    那個“司徒”是個什麽官職呢?


    肯定不是什麽三公之一。


    晉國的“司徒”其實就是一個能征調軍隊和民伕,以及負責土地耕作監控、管理國屬匠人的官職。


    從司職上來看,“司徒”的權力挺大,隻是不太好擔任。


    “司徒”就是一個被雙管的官職,需要直接對國君負責,也受到來自元戎的管轄。


    畢竟,晉國的元戎權力真的超大,屬於什麽都能管一管的那種。


    智罃在矚目中站起來。


    他對國君行了一禮,再麵向非君非“卿”的眾貴族,說道:“國家不幸遭此劫難……”


    一大串的話語被講出來。


    沒有對欒氏和郤氏進行鞭屍,純粹感概國家發生動蕩是一件大不幸的事情。


    目前國家已經有了新的君主,需要眾人同心協力來將國家重新穩定下來。


    等等吧啦吧啦的一大堆。


    在智罃站出來後,除了國君和韓厥、中行偃、士匄這些知情者之外,其餘人的臉色多少有些變化。


    諸夏總是能夠養育出比較含蓄的人。


    一些重大的事情,不會以火山爆發或狂風暴雨的形式公布出來。


    一般是會出現一些需要讓人去猜,才能猜到結果的舉動。


    就拿現在來說。


    國君剛定了基調。


    智罃就站了出來,其實就是一種暗示。


    那一刻,隻要不是蠢貨,心裏都大概猜到剛才國君與眾“卿”談了什麽。


    看來,晉國已經有了新的元戎。


    比較奇怪的是,國君怎麽不親自宣布呢?


    智罃還在長篇累牘,好像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不知道大家心裏很著急嗎?


    怎麽嗦裏吧嗦個沒完沒了啊!


    偏偏所有人都不能將內心的不滿表現出來。


    相反,他們需要做出一副專心傾聽,時不時用點頭這個舉動展示“講得太好啦”的態度。


    智罃停頓了下來。


    在大家以為智罃可算是講完了,要鬆口氣時,智罃講完了國內開始講國外。


    他先從宋國當前的情況說起,進行了相對詳細的介紹,話題慢慢引到將會怎麽對付楚國。


    聽著聽著,祁奚怎麽都覺得智罃對付楚國的策略很耳熟,他迴憶了老久可算想起來,暗道:“這不是申公巫臣的主張嗎?”


    就是不跟楚國硬剛,搞國力比拚的那一套。


    總得來說,就是使用合適的辦法,一再誘使楚軍北上,晉國卻不跟楚國玩真的。


    雙方來來去去可勁地折騰,看看是誰最後先受不了。


    越來越多的貴族哪怕盡力在控製,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皺眉的表情。


    跟楚國比國力?


    有沒有搞錯啊!


    晉國的疆域比楚國小,人口雙方差距不是太大,耕地麵積晉國劣勢,可獲得資源晉國不如楚國。


    晉國之所以對楚國勝多敗少,不是其它什麽原因,隻是晉軍的戰鬥力比楚軍強。


    真的跟楚國比拚國力,哪怕是最終能夠獲勝,晉國會再一次稱霸,比較關鍵的是他們這些貴族要付出多少,又能收獲多少?


    智罃應該是闡述完自己目前想說的話,再次對國君行了一禮,重新坐下。


    什麽個情況啊???


    不是要對卿位的安排進行公布,又要補足卿位人選嗎?


    變成智罃的演講課了!


    國君輕聲問道:“諸‘卿’可有補充?”


    韓厥、中行偃、士匄默不吭聲地搖頭。


    國君看向其餘貴族,問道:“諸位可有良策獻予寡人?”


    眾貴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個個顯得有那麽些蠢蠢欲動。


    很明顯啊!


    這就是國君給眾人一個表現的機會,要是說出來的策略得到國君的采納,說不定能獲得卿位。


    呂武壓根就不知道什麽叫客氣。


    現在根本不是客氣和矜持的時候!


    其餘人還在蠢蠢欲動時,呂武沒有猶豫地站起來,說道:“智伯製定疲楚之策……”


    想比拚國力,是不是要先補足自身?


    晉國的耕地少,要不要對荒地進行開墾,又該是什麽樣的開墾方式。


    另外,現有的耕地,真的已經利用完善了嗎?


    加強對現有耕地的灌溉係統,肯定能夠增加糧食產量。


    具體是各家自己操作,還是由國家來牽頭進行集體勞動,都是一種選擇。


    呂武的話不長,卻是都講到了關鍵的地方。


    智罃先是皺眉隨後露出了“深得我心”的笑容。


    國君點頭的頻率很快,時不時露出思考的表情。


    士匄的表情則是豐富很多,肯定是想到老呂家早就搞了有別於各家的灌溉體係。


    他們老範家以及老智家,有得到過來自呂武的幫助。


    韓厥一開始麵無表情,慢慢臉上有了笑容。


    中行偃不想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國君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英明了,想道:“還有比陰武更適合擔任‘司徒’的人選了嗎?沒有呀!”


    以為呂武隻是講那些嗎?


    並不!


    他又提到了晉國對外的邦交,粗略提到怎麽讓原先的各個盟國不對晉國起異心,也需要對楚國的咄咄逼人有所迴應。


    甚至,他覺得晉國絕對不能表現出任何軟弱的一麵,哪怕是一絲絲都不行。


    “選一國,可擇秦或齊,宣而戰之!”呂武環視一圈,將眾生相盡收眼底,繼續往下說道:“以示晉之強也!”


    晉國跟楚國打,以晉國目前的情況極大可能會戰敗。


    不去打鄭國,為的是避免跟楚國交戰。


    秦國上次戰敗,又被晉軍殺入腹地,元氣還沒有恢複過來。


    最主要的是,秦國極可能會趁晉國內亂,再一次對晉國不宣而戰。


    這樣一來,以其讓秦軍殺入晉國國境,不如晉軍殺過去。


    戰爭所帶來的破壞力無法預料,戰場在秦國國境內,肯定是比在晉國國境內要更好。


    道理那麽簡單,聽者哪怕不讚同對秦國開戰,還是必須承認呂武講得太有道理了。


    至於呂武為什麽要將討伐齊國列入備選,包括國君在內的所有人還是知道的。


    不但是因為齊國以往對晉國很是頑劣,近期著實也蹦躂得太過分了。


    如果真的要選一個國家來證明晉國依然強大?


    無論齊國再怎麽頑劣,隻要沒有公開對晉國做出悖盟行為,國君說什麽都不願意對齊國開戰。


    理由非常簡單,他不想一即位就幹出攻打盟國的事情。


    智罃心情頗為複雜地想道:“建議很合時宜,隻是沒想到陰武的攻擊性會這麽強。”


    另外的人肯定也有想法。


    呂武用對國君行禮收尾,表示自己已經說完了。


    祁奚要站起來,老腰卻是有點不給力,正要再次發力,已經有人先一步站起來。


    搶先一步的是魏顆。


    這位魏氏的代表沒講太複雜的意見,隻表示願意服從國君的指示。


    有幾個貴族感到傻眼,心想:“不是展示能力嗎?這樣也行???”


    好些壓根就不知道該給出什麽建議的貴族,看到魏顆的舉動,有樣學樣對國君進行巴結。


    一個兩個三個……


    韓厥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看向了智罃,用眼神問:你就不管管?


    晉國什麽時候光靠拍馬屁就能獲得高位啦?


    頂多就是成為沒什麽實權的寵臣而已。


    國君雖然感到很爽,理智卻還在,表情越變越尷尬,倒是讓眾人看到一個十三歲大孩子該有的一麵。


    還是祁奚站出來將畫風扭轉過來。


    他簡短地講述了自己的一些想法,開始向智罃進行提問。


    話題是關於楚國。


    講著講著卻是談到了攻打秦國的事。


    攻打秦國隻是呂武的建議,並沒形成既定國策。


    祁奚那麽一搞,好像已經決定要攻打秦國了似得。


    這件事情,要看眾人是怎麽理解。


    可以視作是在拍呂武的馬屁。


    也能看作是要捧殺呂武。


    好些貴族就頻頻看向呂武,想看呂武是個什麽樣的表情。


    呂武的表情看上去很正常,內心則是多少對祁奚產生了警惕性。


    他們是晉國的貴族。


    要說在哪個諸侯國當貴族最危險?


    毫無疑問是在晉國當貴族啊!


    沒有足夠的警惕心,小心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祁奚講夠了,向國君行禮,坐了迴去。


    趙武在眾人的注視下站了起來,就是沒忍住多看了韓厥幾眼。


    那模樣就像是小雞心情忐忑,下意識要找母雞庇護一般。


    呂武一邊聽趙武講話,一邊納悶今天的遭遇很特別。


    事實上,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很有選舉的意思。


    各個候選人努力地表現自己,期望能夠獲得更多的青睞。


    這並不是在走一個過場。


    晉國的一些貴族就是講得足夠精彩,真的獲得了卿位。


    隻是,家族實力不夠,很快也會失去卿位。


    趙武講的話題是:團結!


    他沒拿趙氏做例子,簡約地提到這一次動蕩,發表了期盼晉國從此以後不再發生類似事情的意願。


    這個話題沒有展示出什麽能力,得分方麵卻是不少。


    國君肯定不希望在自己任內發生不可控的事情。


    智罃、韓厥、中行偃和士匄,他們作為利益既得者,肯定不願意看到格局產生不利的變動。


    不是“卿”的貴族,無論是不是要競爭卿位,一個個亮相完畢。


    他們留在原地。


    國君卻是帶著那些“卿”離開了。


    “姐夫。”趙武請求跟解朔換了位置,坐到了呂武邊上的座位,一臉憂愁地說道:“我母病重。”


    啥?


    趙莊姬病重?


    這個呂武還真不知道。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君上可知?”


    這樣一來,換作趙武愣住。


    趙莊姬是公室的人,曾經還為公室扮演很不光彩的角色。


    她對公室的貢獻很大,才能一直居住在下宮。


    要不,一樣是公室的女子,其餘人怎麽沒她的待遇?


    趙武愣住的時間有點長,連呂武後麵唿喚都沒法令其迴過神來。


    早不病,晚不病,等卿位要重做安排,趙莊姬給病了。


    她這一病,國君不可能不知道。


    國君知道後,是不是會想起趙武身上有公族的血脈?


    大概過了一刻鍾左右。


    國君等人迴來了。


    思考事情的趙武,還是被呂武伸手拉了幾下才迴過神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以至於國君的臉色看上去有些僵硬。


    他重新坐上主位,先宣布智罃為元戎的任命。


    不管誰是什麽看法,國君話講出來就是既定事實。


    不少人下意識看向韓厥。


    他們原先以為會是韓厥來擔任元戎的。


    而中行偃?


    有弑君嫌疑,能不能繼續擔任卿位都存在疑問。


    國君沒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宣布卿位人選。


    名單念完,有人歡喜有人憂。


    晉國卿位人選分別是:


    中軍將智罃,中軍佐韓厥。


    上軍將中行偃,上軍佐士匄。


    下軍將呂武,下軍佐士魴。


    新軍將魏琦,新軍佐解朔。


    呂武聽完先是激動,隨後對名單產生疑惑。


    國君屬意的祁奚沒獲得卿位。


    韓厥要鼎力支持的趙武也落了空。


    竟然是解朔獲得了卿位???


    解氏強大嗎???


    還是說,解朔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潑天大功勞???


    呂武看向先是錯愕又馬上換上驚喜表情的解朔,產生的想法是:“解氏要完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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