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趙旃和郤至。


    他們打了半輩子戰爭,打得卻是堂堂正正之戰,隻需要管理好軍隊的紀律,到了戰場列陣而戰,不用過多地去費腦子。


    這一次並不是堂堂正正之戰啊!


    “這……”趙旃一半是不懂,再來是想給呂武創造機會,說道:“不若派人問問小武。”


    郤至可能跋扈和囂張,對待戰爭卻很謹慎,不懂就是不懂,不會去裝懂,同意了下來。


    畢竟,現在是春秋,任性的代價不止可能會讓國家戰敗,有什麽損失都是自己的。


    貴族肯定不會不懂裝懂。


    呂武這一邊。


    他蠻橫地殺散了秦兵,幾乎沒費什麽勁就俘虜了秦將成差。


    那又是先拽住人,再遞出玉佩地幹活。


    玉佩還是呂武沒來得及還給韓起,給用上了。


    成差有進行拒絕,看到自己的戎右被呂武來了個一劍分屍,馭手被一腳踹得飛出去五六米,悻悻地接過了呂武遞來的玉佩。


    主將被俘,秦兵先是掙紮了一番,接到了就地投降的命令。


    這樣就很春秋了。


    失去主將,差不多就等於退出作戰序列。


    再有主將命令投降,士兵是主將家族的武士或屬民,他們隻需要對主人負責,不是對國家負責,接到命令隻有順從。


    戰場上響徹了晉兵的歡唿。


    許多晉兵差不多也是打了半輩子的戰爭,算起來這一次納賦的經曆最為精彩,一再獲取的勝利,遠比以往輕鬆。


    他們之前納賦,每一次都是經曆長途跋涉,到了戰場再聽敵我雙方的貴族在陣前“吧啦吧啦”說一大堆,兩個陣營地士兵列陣喊著“waaaaaal”跟在戰車後麵衝鋒。


    然後,不是勝利,就是失敗。


    每一名士兵,不管是出自哪個家族,他們看到呂武都會停下手裏的動作,站立對呂武行注目禮。


    猛將嘛,不止上司喜歡,士兵也必然感到崇拜。


    士兵的心思會更單純一些,覺得某某誰能帶來勝利,誰的出現就是勝利的保證,將發自內心地愛戴。


    呂武正在聽成差不斷碎碎念。


    話裏話外沒其它,指責晉人怎麽突然就不講“禮”了,明明都約定在“麻隧”交戰,迂迴偷襲後方算什麽英雄之類。


    “你們秦人有講過‘禮’嗎?”呂武本來不想搭理,被煩得不行,說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懂不懂?”


    成差詫異地說:“我們是秦人,你們是晉人啊。”


    所以,秦人就能不講“禮”,晉人不能這麽幹?


    很是有點楚王委屈巴巴吼嗓子“我蠻夷也”的意思在內。


    隻是成差好像也說得沒錯的樣子?


    秦國之前一直在跟西戎揪扯不清,才剛踏入一流國家的隊列不久。


    發起挑戰者不用去遵守舊有規則,他們本身就是要破壞固有秩序,創造一個新的又對自己有利的規則出來。


    晉國好歹是個超一流的國家,還進行了稱霸,是好些個諸侯國的老大。


    奉行“尊王攘夷”國策的晉國,又是一個霸主國,無論是麵子工程還是出於什麽需要,確確實實不能去破壞舊有規則,相反要竭盡所能地去保衛。


    哪有既得利益者,去破壞保證自家利益秩序的事?


    呂武讚同道:“你說得對。”


    成差當然覺得自己很對。


    應該是欒書認為難以保證晉國的霸主地位,無法堂堂正正擊敗秦國,又或是堂堂正正擊敗的代價太大?


    現在的情況是,晉國不想在南邊跟楚國死磕的同時,麵對秦國與狄人頻頻侵犯與襲擾,被兩麵夾擊之下呈現出疲於應對的態勢。


    晉國已經跟楚國完成弭兵會盟,等於長久以來的國策已經變更。


    成功與楚國達成休戰協議之後,晉國連喘息都沒有,出動了中軍、上軍、下軍和新軍立刻對秦國發動懲戒之戰。


    但凡有點腦子,肯定看出是想解除來自秦國的威脅,好能專心跟楚國繼續死磕。


    呂武在跟成差聊著的時候,郤至的家臣“博”來了。


    “陰武子。”博行禮,沒講其它問話,直接說道:“南麵有秦軍來,代我主詢問,如何應對?”


    成差聽得一愣,用驚奇地目光打量起了呂武。


    世人總覺得勇猛的人隻是莽,一般腦子裏長的是肌肉,不是腦漿。


    成差很訝異地想道:“這個猛將不止是猛,還有腦子?”


    呂武問道:“敵軍數量?”


    博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呂武說道:“軍將與軍佐乃是宿將,豈會不知該迎麵對攻,分出兵力左右包剿。何至於來問我呢?”


    博讚歎地說:“確實。”


    不因為立下大功而驕橫,懂得給上位者留點麵子。


    小夥子很不錯喲!


    郤至得到家臣的迴報,先將該下達的命令傳下去,看向趙旃說道:“你陪嫁庶女,虧了。”


    趙旃別開臉不與郤至對視,說道:“小武向我討要嫡女。”


    心情極度愉快的郤氏來了個選擇性失憶,大笑幾聲才說道:“恭喜,恭喜!”


    他們在這邊談笑。


    已經有晉軍分成了三個部分。


    正麵去了一個郤氏“師”,左翼也是郤氏“師”,右翼交給了邯鄲氏的“師”,成為一個三叉戟的行軍姿態,迎向正在朝“侯麗”趕來的那一支秦軍。


    郤周指揮的是正麵迎戰秦軍的“師”。


    他看到秦軍之後,命令全“師”止步列陣。


    對麵的秦軍因為地形的關係隻看到郤周的這個“師”,能從驚起的飛鳥,以及大股彌漫的塵煙察覺到左右兩翼也有晉軍,隻是無法判斷數量多少。


    秦軍推進到距離正麵晉軍約兩裏時停下來,秦將所在的戰車脫離大隊,要來個陣前談話。


    郤周下意識就要出去,戰車沒走十米,想到這不是一場諸夏模式的戰爭,下令部隊進行迫進。


    秦將看到晉軍開始推進,納悶是個什麽情況。


    不是秦將突然記得有“禮”這麽個製度,純粹是情況不明為前提,他需要欺負晉人講“禮”先摸摸底。


    結果迫進到接近一裏時,晉軍卻是發起衝鋒,搞得秦將滿臉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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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來隻有俺們不對晉國講“禮”呀!


    原來晉人也變得這麽不要臉啦???


    正麵爆發交戰,沒那麽快分出勝負。


    左右兩翼的晉軍發起鉗形攻勢,三麵受敵的秦軍敗得很慘。


    郤至得知前方擊敗另一支秦軍,隻是被逃了數百人,腦子裏像是被打來了迎接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不講‘禮’能這麽輕易獲得勝利?”郤至覺得排斥,又感到極度的爽快,想道:“要是晉國也能像秦國和楚國,誰能與晉國爭鋒?”


    他到底還是知道晉國該當秩序的守護者,不能去做破壞者。


    等待戰果的統計數據上報。


    趙旃和郤至搞清楚了一點。


    第一批趕過來“侯麗”的秦軍數量為六千,其中戰兵四千,輔兵兩千。


    後續過來的那一支秦軍,戰兵三千,輔兵一千五百。


    再加上他們消滅和俘虜了“侯麗”的五千守軍,兩天內消滅了一萬六千秦軍。


    因為是春秋時期的關係,趙旃和郤至都沒拷問俘虜到的秦國貴族,其它像是“涇陽”和“麻隧”的秦軍情況,需要用另外的方法探知。


    第二批過來的秦軍主將叫女父。


    他們不知道一點,原曆史上成差和女父也是被俘虜,卻是在“麻隧”正麵戰場被俘。


    連續獲得勝利的“新軍”將士,士氣達到了巔峰。


    現在趙旃和郤至需要思考,他們已經完成了欒書指派的任務,甚至可以說超額完成,下一步應該采取什麽動作。


    在會議上,郤至遵守了約定,以新軍佐的身份地位,任命呂武為“帥”。


    軍職的話,郤至當然有權任命,隻是需要迴去後走程序,得到元帥的任命文書,才能最終確認下來。


    晉國曆史上還沒有出現過元帥駁迴各軍主副將任命的例子,各個貴族羨慕或嫉妒,該恭喜呂武還是表了態。


    另外一點,呂武雖然是“帥”了,爵位會不會又能不能得到晉升,隻有欒書夠格來判斷。


    要是欒書認為呂武的功勞足夠,還需要得到半數以上的“卿”同意,國君那邊也要走個程序。


    呂武的新任命隻是一個插曲。


    他們麵對的問題是,已經完成了元帥欒書交予的任務,是前往某個要道建立工事把守,還是從西往東去攻打“涇陽”和“麻隧”秦軍主力的後方。


    這一次無論是趙旃還是郤至,沒有再問呂武。


    倒不是他們想要卸磨殺驢啥的。


    一場戰爭不能隻有一個人大出風頭,作為主副將要有自己的閃光點,更要提供機會讓另外的人來發揮。


    趙旃就示意有想法的人,是時候出來表達自己的意見了。


    結果,軍帳內有一個算一個,眼睛的視線移動到呂武身上,一個個滿懷期待地看著。


    呂武:“……”


    瞅啥瞅?


    沒見主副將都表達得那麽明顯了!


    “咳咳。”趙旃沒得病,看了一眼郤至,又掃視了其餘人一眼,說道:“可暢所欲言,若建言行之可也,亦是立功。”


    郤至表達了相同的意思。


    眾貴族就明白過來了。


    他們這一次出征取得的成果異常豐碩。


    主副將有意排排站分果果。


    要有那份智慧,是時候表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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