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哪位猛將,或是一支敢死隊殺到白翟首領這邊。


    其實是白翟聯軍大纛的杆被風給吹得折斷了!


    這種事情說白了就是大纛的木杆本身有問題。


    可是現在的人不這麽看!


    出征路途中,大纛突然折斷代表著不詳。


    交戰狀態下,兩軍已經進入到交鋒的時刻,大纛卻是突然折斷的話,不但代表不詳,還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在大纛被風吹斷木杆時,包括瓦戈泰在內的所有首領都愣住了。


    杆斷時的那聲“哢嚓”像是一道響雷那般在他們的腦子裏炸響,一瞬間像是被使了定身術,直勾勾地看著掉落在地上的大纛。


    周邊的狄人當然也看到了那情況,他們呆了呆,又麵目呆滯地看向自家的首領。


    那個時候,他們雖然是不同的個體,腦子裏的想法卻是出奇的一致。


    每個人都在思考:“風也不是多大,旗杆怎麽會斷了。是不是神明在警示什麽?”


    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無意義的音節。


    越來越多的狄人發現自家的大纛不見蹤影,他們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卻聽到了正麵戰場的晉軍敲響了急促的戰鼓聲。


    “換、換、換……”瓦戈泰哆嗦著嘴皮子,一臉見誰想砍誰的暴怒表情,大吼:“快些換!”


    他們知道自己打不贏晉軍,也還不知道後勤部隊被掏了的消息,卻是覺得至少能堅持個十來天的。


    其實,他們的要求也不高,堂堂正正地跟晉軍打一場,證明自己來過,也敢跟晉軍交鋒,隨後就會撤退。


    就是這麽一個小小的“追求”罷了,可大纛卻突然被風吹折了杆?


    瓦戈泰繼續哆嗦著嘴皮子,不見了怒氣,滿臉的痛苦,呢喃道:“神明那麽鍾愛晉人嗎?”


    多爾歹臉色十分難看,說道:“正麵擋不住的話,我們就要馬上撤退了。”


    這一下,瓦戈泰的眼眶濕潤了。


    他不奢望能夠打贏晉軍,隻是打不贏跟連一天都堅持不了,真的不一樣。


    戰鼓聲很大很密集,仿佛是有萬馬在奔騰。


    之前被擊潰逃跑迴來的那些狄人,他們有些跑迴了本陣,少量被己方的督戰隊攔截在戰場。


    留在戰場上的狄人,他們的心神還沒有穩下來,很多人更是兩手空空。


    他們聽到晉軍那邊敲響戰鼓,再看到幾十輛晉軍戰車在衝鋒,後麵是一個又一個方陣的晉軍步兵在推進,不知道是誰先跑,一下子又傳染給了膽子早就被嚇破的其餘人,一跑就是一大群。


    負責督戰的那些頭目,他們已經發現己方的大纛不見了,遲疑是不是要繼續阻攔潰兵。


    他們的大纛呢?


    瓦戈泰不斷催促趕緊重新豎起來。


    隻是,好些人找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一杆夠粗夠高的木杆,瞎忙活了半天不見任何效果。


    本來還占據高坡左翼的狄人,他們看不到己方的大纛,還看到有一股晉軍從正麵發起了突擊,軍心一下子就亂了。


    右翼戰場更幹脆,半山腰的狄人弓箭手,他們害怕自己被丟在戰場,弄死了不讓解散的頭目,一個個也不再射箭,想的趕緊離開戰場。


    本來被壓製的韓氏弓箭手,他們最先發現半山腰的敵軍弓箭手的四處亂跑,攀爬向山頂的有之,一些則是在向山下跑。


    韓氏弓箭手因為視覺角度的關係,看不到白翟“指揮所”的情況,他們選擇抓住戰機再次壓進,抵達位置組成箭陣開始往山的拐角處裏麵覆蓋。


    不知道是左翼還是右翼,有晉軍發現白翟的大纛不見了,他們再看到正麵戰場的友軍驅趕著一支狄人潰兵直撲而上,有點腦子的就開始大喊“狄人敗了”,“狄人首領被殺”,等等能夠破壞對手軍心的話。


    有一點很神奇。


    胡人跟華夏列國的語言不同。


    甚至華夏列國,哪怕是本國的百裏都不同音。


    用自己的語言喊話,到底是怎麽致使對方士氣跌倒穀底,從而全麵崩盤的呢?


    應該是喊話讓己方聽得懂的,瞬間被打了雞血?


    呂武沒空去看左右兩翼的情況,他手持八米戈矛一晃一蕩,清掃所能觸及的敵軍士兵。


    他們正追著複又崩潰的那支狄人潰兵,趨勢這股狄人潰兵往自己的本陣撞。


    因為時間來不及的關係,呂武沒有迴到自己的戰車,他與程滑擠在了同一輛。


    而這時候,程滑站在戎右的位置,眼神有著呆滯地看著敵兵一個個又一個被呂武“掃”著上天。


    那是真的被飛上了天,再自由落體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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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狄人被掃飛出去時,大多數其實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跡象,哪怕沒死再一摔也爬不起來。


    程滑知道呂武力氣很大,由衷地讚歎:“力大無窮也!”


    得!


    本來要到明代才出現的成語,提前出現在春秋時代的580年。


    程滑的腦迴路有點神奇,大聲問道:“武,拔山扛鼎唿?”


    好吧!


    連西楚霸王的“專利”也出現了。


    呂武一直以來就沒太搞懂程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要以老是一張木木的表情來看,程滑很像是一個呆子或憨子。


    可是,程滑又懂得去愛護下屬,為自己爭取晉升途徑。


    如果說程滑是一個善於扮豬吃虎的人,他又總時不時幹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操作。


    呂武沒聽清楚程滑在喊什麽,他一邊掃蕩周邊的敵兵,一邊關注可能是白翟首領的區域。


    他很疑惑地想道:“現在大纛突然沒了,不會引發潰散嗎?”


    這點跟一些演義裏麵,不一樣啊!


    敵軍的本陣並沒有亂起來,倒是左右兩翼本來已經完成迂迴,馬上就要發起攻擊的狄人騎兵來了個大轉彎,看著是放棄了攻擊。


    而原先堅決抵抗的左右兩翼敵軍,一樣沒一下子崩潰,卻也沒有堅守住陣地,一邊打一邊退卻著。


    呂武扭頭朝己方的本陣看去,發現本陣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兵力薄了很多,隻是以他目前的位置看不到消失的友軍去了哪裏。


    兩次潰逃的狄人,他們眼睛死死地盯著本陣的同伴,滿腦子就是“跑進去就安全”了的念頭。


    一些賣命逃跑的狄人,他們跑著跑著突然胸口一疼,低頭看去胸前插著一支箭,慘叫一聲摔在地上,卻沒有第一時間死去。


    “怎麽辦?”多爾歹腦子現在還懵著,拉扯瓦戈泰的衣服,大聲說:“晉軍本陣再次出兵,必定是要繞到側翼發起攻擊;我們的單騎走馬不知道這邊的情況,放棄了本該發起的攻勢;正麵這支晉軍驅趕潰兵衝撞,很快就要撞上本陣。”


    瓦戈泰心煩意亂,非常不耐煩地說:“現在撤退,左右兩翼的人不要了?是不是要被順勢追著殺!”


    隻有頂住!


    隻要頂住從正麵戰場而來的那一股晉軍,左右兩翼暫時的失利也不算什麽。


    哪怕今天敗了,不是還能撤迴營盤固守嗎?


    真的撤退,才是將大纛突然折斷的事情放大,導致完全沒有救了!


    “我去!”多爾歹一臉的鬱悶,大聲說道:“我帶部落的勇士上去,你想幹什麽就快點!”


    那杆大纛,到現在還沒被重新立起來,隻是找了個身強體壯的人扛在肩上,就是高度有限難以被外圍看到。


    而這時,呂武已經看到前方厚厚的一層人。


    那是白翟大軍的本陣,他們一再射箭阻止潰兵撞上來,效果卻是極度的有限。


    大批的潰兵嚎著叫著,有些被射殺或射傷在逃跑的半途,更多則是撞上去就是往人群鑽,一下子就攪得白翟本陣發生混亂。


    潰兵沒有帶動白翟本陣崩盤,其實有點出乎呂武的意料之外。


    他再次轉頭朝己方的本陣看過去,不見有友軍上來增援,隻是看見大纛還高高掛起。


    左翼的高坡已經被攻占下來,晉軍將士正在發出高聲的歡唿。


    右翼倒是清理了半山腰和山腳,卻是被擋在了山體拐角處,又陷入膠著狀態。


    光看戰損比的話,晉軍肯定是全麵占優,換算比達到一比六。


    可戰爭不光隻看戰損比,還要看有沒有完成戰略戰術目標。


    殺掉敵軍是己方的數倍,卻是輸掉了戰爭,類似的事情真的不要太多。


    “程‘帥’,敵軍未成大舉潰敗之勢。”呂武看到的是程滑那張木木的臉龐,大聲往下繼續說:“我軍已經殺上,或可一舉擊潰。”


    程滑隻認定一點,他聽了呂武的建議,用一個“師”的兵力壓著三萬白翟大軍打,還一打就直接迫進到了白翟的本陣。


    既然呂武之前的建議都是對的,他覺得自己沒理由不繼續聽取建議。


    呂武卻是中途換了戰車,第一時間尋找自己家的士兵,完成會合要下令,卻看衛睿指向了前方。


    那裏有一支敵軍在一輛戰車的引領下,逆著人潮向晉軍所在的方向奔跑。


    衛睿很意外地說:“白翟有勇士?”


    哪個群體還能沒一兩個英雄?


    呂武目測了一下逆流而來的白翟部隊,應該有個三千左右?


    程滑卻沒有給呂武更多思考的事情,再一次命令鼓手擂鼓助威,並頻頻看向呂武所在的位置。


    那雙小眼睛裏就一個意思:你還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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