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人可以特立獨行。


    隻是更多的時候,太過於特立獨行通常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呂武牢牢記住自己定下的準則,該高調的時候可以高調,需要低調就該認明智。


    他發現了情況的詭異,沒搞清楚到底是個什麽狀況之前,決定隻是進去看一看。


    來都來了,是不是?


    走到了外麵又不進去,會不會被扣個不敬國君威嚴的帽子?


    怎麽都要穩一波。


    進去看一圈,買不買則另外再說,誰都挑不出錯來。


    呂武看也不是簡單的走個形式,比較認真地與負責人交談,才不會一進來就是那種“俺就是走個過場”的態度。


    這裏的皂長跟霍城不一樣。


    他是那麽的驕傲與矜持,一副愛買不愛的姿態充滿了逼格。


    呂武全程笑嗬嗬,皂長不介紹,他也就不問價。


    “便是荒野之人,”皂長臉上帶著冷笑,道:“敢予我等臉色。”


    不愧是給國君辦事的人,詞匯挺多的。


    呂武瞧稀奇似得看向皂長。


    什麽時候為奴為婢也能這麽囂張了?


    這是看出呂武的底細,皂長將自己心裏的邪火發泄了出來。


    呂武卻不知道,晉國國君的奴婢一般都挺囂張。


    他收起笑容,上上下下地看了皂長一圈,又轉頭對隨行的武士點了點頭。


    “作甚?”皂長寧願呂武當場發火,變得心虛,色厲內荏地說道:“不購,便走。”


    呂武很幹脆地轉身,一點猶豫都沒有離開這個奴隸市場。


    他其實真的不生氣。


    那隻是一個前途未卜的小人,擔憂現任國君病逝後職位不保,內心極度的恐懼與抑鬱,選個人發泄邪火。


    出來後,淩低聲說道:“主,何時殺之?”


    貴族不可輕辱,尤其是以奴婢之身去侮辱貴族。


    呂武思考了一下,問淩現任的司寇(警察總長)和士師(大法官)都是誰,又讓淩進去將剛才那個皂長以及幾個旁觀者帶出來。


    淩等幾名武士剛才就滿肚子火,隻是呂武沒吩咐,他們隻能忍。


    很快,那個皂長和幾個見證者被帶出來。


    皂長先是叫囂,等待發現呂武等人帶著他們往屠岸賈(現任司寇)的府邸而去,變成了討饒。


    周邊的人不少,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聽了一小會才知道皂長敢對一名貴族不敬。


    同為貴族的人,他們聽後立刻怒了,像是自己見證了全程那樣,喊著要去給呂武作證。


    其實,他們連呂武是誰都不知道,卻知道一樣作為貴族,不能輕易被挑釁,侮辱那是更不行的。


    要不然的話,貴族的尊嚴怎麽保證,還怎麽高人一等!?


    春秋時期,除了國君有正式的辦公場所之外,其餘各卿或大夫並沒有自己的國立衙門,一般不是在宮城,就是在自己的家中進行辦公。


    呂武帶著皂長來到屠岸賈的府邸外。


    因為是一大群人過來的關係,屠岸賈府邸早就知道了,並且清楚是個貴族遭到奴隸人的侮辱,來找司寇告狀和立案。


    事情沒什麽波折,屠岸賈跟晉景公的關係很好,但什麽時候奴隸人能肆意侮辱貴族了?


    屠岸賈直接簽發了立案程序,卻是一再觀察呂武,發現呂武一副真實的憤慨模樣。


    他派人去奴隸市場查問,一番詳查下來,確認呂武所言沒有半點虛假,排除掉呂武是一個趁國君要死了來碰瓷壯大名聲的大膽貴族。


    司寇立案,審判該由士師(大法官)來進行。


    隻是一個奴隸人而已,犯得著出動司寇和士師?


    其實並不需要,但沒人覺得呂武做得有什麽不對。


    晉景公病重,晉國算是處在特殊時期。


    同時,事情又牽扯到了國君。


    知道事情過程的貴族,無不讚歎呂武是個謹慎而又很貴族的人。


    沒有任何的意外,那個皂長被士師判定有罪,殺卻不是由呂武來殺,被拉到街頭直接一劍捅死,更被拉去城外的亂葬崗丟掉。


    病重中的晉景公當然不會知道發生了這麽件事。


    公族知道了,莫不罵聲連連。


    看不懂現在的時局,是那個白癡自己找死。


    知道的一些大貴族也沒當多大的一迴事,他們正忙著籌謀一旦晉景公薨了,該怎麽來保證手裏的權力不受損,又或是更進一步。


    隻有韓厥知道之後有點反應。


    他不是覺得呂武做得不對,任何一個貴族遭遇那樣的事情沒有反擊,傳出去都要被當成軟蛋。


    是個軟蛋其實沒關係。


    一旦誰都知道那個貴族是軟蛋,等著被瓜分吧!


    呂武不知道春秋貴族是什麽個情況,一些事情則是共通的。


    他們來到新田的第十七天。


    呂武的住處來了一隊人。


    這些人帶著明顯的喜色,提醒是關於晉升的事情。


    關乎到自己的前途,呂武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原來是關於霍之戰的功勳評定有了結果,韓厥作為那一次戰爭的指揮官,下發了各個參戰貴族的軍功評定結果。


    呂武在致師中沒有墮了晉軍威風是一功,幫助程滑俘虜秦國大夫又是一功,決鬥中殺死史顆一樣是功勞,連帶後麵去秦軍營盤收獲都算是大功。


    他一直都清楚上頭有人的好處,有立功的渠道,也有不被其餘貴族阻攔的靠山。


    隻是,他並不知道一點。


    由於殺掉那個皂長的影響,沒有一個卿對呂武的軍功評定有反對意見。


    這些卿比任何貴族都會更加地維護貴族權威,尤其是在晉景公病重到都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的現在。


    呂武給了好處送走那一批人。


    在場的武士立刻大聲地歡唿了起來。


    從拿到下大夫憑證的那一刻起,呂武也算是一名晉國的中下層貴族了,代表著老呂家迎來了新的階段。


    隻是,新增的封領卻是沒有下文。


    呂武將之前寫好的文書,也就是關於灌溉係統的章法,命一些武士送去魏氏、韓氏和智氏三家人那邊,再讓武士收拾東西準備迴家。


    收拾到一半,魏氏那邊來人了。


    來的是呂武見過一麵的魏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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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子。”魏頡比魏相要年長幾歲,身材也要魁梧很多,他笑吟吟地對呂武說:“好事。”


    呂武當然知道是好事,隻是不確定到底什麽好事。


    “趙氏有女初長成,欲與武子成就互好。”魏頡看到呂武臉色變得呆滯,以為是驚喜傻了,又說道:“我家與韓氏,亦會陪嫁。”


    等等!


    趙氏是哪個趙氏來著?


    至於陪嫁?


    這年頭貴族女出嫁,要是大貴族的話,好幾個血緣關係家族都會選自己的女兒跟著陪嫁,也會奉上嫁妝。


    交好的貴族,一樣是會出女人跟著陪嫁,隻是關係一定要好到死黨的程度。


    魏氏跟趙氏當然不是死黨,但他們一樣不會放棄呂武這麽個潛力股。


    呂武知道結成姻親是建立關係網的一部分,以前也料定結親的對象,不是魏氏就是韓氏。


    畢竟,他一直是在跟這兩家大貴族接觸,才能也被賞識,聯姻是遲早的事情。


    他沒想到的是,怎麽會是趙氏女作為主嫁人選。


    當然,他不知道自己並不是個例。


    複立後的趙氏主宗像批發那樣,嫁了不少族女。


    隻是,並不是每個新郎都有來自韓氏和魏氏的陪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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