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銀台門外,內閣。


    趙青山召集了林清河、魏毅、範浩、董新及吏部尚書於世傑、工部尚書嶽宗昌、戶部尚書左中奇、禮部尚書楊庭貞、兵部尚書尤壟、刑部尚書甘桂及蘭台寺大夫上官雲諸朝堂重臣,廷推今日出缺的諸官員。


    禮部左侍郎,工部左侍郎,吏部司官、刑部郎中還有太常寺寺卿、鴻臚寺寺卿等二三品衣紫大員,自國朝鼎定以來,還是第一次這般大規模的出缺。


    趙青山這個國朝元輔身上,背負的壓力可想而知。


    好在,有賈琮沒有任何保留的支持,反而讓趙青山愈發有了義無反顧撞破南牆亦不迴頭的決心!


    不過,他到底還是知道分寸,沒有再如提魏毅等人入內閣那般,直接指定人選,一手遮天。


    而是將各部掌印部堂都叫了來,每個位置提出二三人,然後廷推。


    趙青山不可能對各部的情況都了如指掌,好在魏毅、範浩、董新三人是從下麵提起來的。


    尤其是魏毅,原是吏部考功司司官,對於六部的情況幾乎了如指掌。


    至少,知道哪些有真能為,哪些是沽名釣譽之輩。


    盡管於世傑才是吏部天官,曾經高他好幾級,但魏毅這些人的性子,像極了趙青山,有一說一,一點顏麵也不留。


    一個半時辰過後,於世傑、嶽宗昌、左中奇等人的麵色都陰沉不大好看。


    他們看中的人,全被魏毅等人毫不猶豫的否決了。


    趙青山雖然一個名都未提,卻握著一票否決權,且他極信任魏毅、範浩和董新三人。


    當然,這三人也給出了詳實的否決理由,讓於世傑等人沒法辯駁。


    但這樣做,到底違背了官場的規則,一點體麵也沒給他們留。


    縱然占著理,這樣做也有一言堂的嫌疑。


    倒是林清河,似已經放棄了掙紮,任趙青山去施為。


    他本就不是強勢好鬥的性子,寧則臣在時,他就沒甚話語權,不過執行起新法,調和各方關係是把好手……


    若是能把趙青山堵在京外,林清河倒也想嚐嚐首輔寶座的美味。


    可既然這個大炮仗已經迴來了,還得了儲君的絕對信任和支持,他再多想,豈非沒趣?


    索性走無為不爭的路數……


    等確定下各出缺官位的人選後,趙青山大為滿意。


    換上這一批踏實能幹,放在以往一輩子都不可能出頭的官員,此次逼宮非但不能削弱朝廷的運轉水準,說不得還會大大提高!


    現在朝廷不需要會做官的人,更需要能做事的官!


    辦妥此事後,趙青山麵色忽的一凜,目光掃過諸衣紫重臣,緩緩道:“今**宮之事,太常寺、鴻臚寺二位寺卿不滿老夫手段強硬,清查吏治,不合中庸之道,老夫是信的。他們二位,都是真正的道德大儒,殿下也以一品官身準其致仕。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夫不怨他們,他們也是出於忠心。”


    “但是,禮部左侍郎楊文新,工部左侍郎冦良,吏部司官祝鵬、刑部郎中張功等人,他們是什麽樣的人,老夫再清楚不過!這些黑了心瞎了眼的混帳,當年靠什麽搏得官身,老夫更是一清二楚。他們若以為,趁這個機會就能脫身,逃脫王法,那就太可笑了!”


    “各部堂官迴去後,立刻組織人手,徹查這批不忠不義之徒的所行所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元輔在時,工部侍郎冦良就敢在河工銀子上插一手,吏部司官祝鵬這些年掌著文選清吏司,執揀選舉人,並恩、拔、副、歲、優貢生就職之事。靠著這個權勢,他不知貪汙勒索了多少去。還有刑部的張功,靠左右司法訴訟案,同樣吃的盆滿缽滿!隻因這些人背後站著不少大人物,有的連元輔都要忌憚一二,不得不委屈求全。”


    “但是,如今已經不同了!不管他們背後站著的是親王府還是國公府,還是宮裏的娘娘,自今日起,有敢遞條子傳話說情亂伸手的,老夫一並斬之!!”


    “京察大考,澄清吏治,自今日始!”


    “望諸君莫惜身膽怯,不敢與貪邪腐惡為敵。”


    “若能以吾等老朽衰頹之身,換得玉宇澄清,固大乾江山社稷萬世不易,雖死猶榮也!”


    “望諸君,同心為之!”


    說罷,趙青山高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般大禮拜下!


    男兒膝下有黃金,趙青山一身桀驁不屈,但為了殿下所托,他又何吝此身?


    熟知他性格的林清河、左中奇等人見之,無不麵色動容,紛紛避開後大禮還之,齊聲道:“焉敢惜身,當效元輔,不為己身謀利益,但求蒼生得安寧。”


    ……


    東宮,宜春宮。


    西暖閣。


    當賈琮的身形出現時,鶯兒和小五歡喜的都跳了起來!


    “姑娘,三爺來了!”


    “姑娘,殿下來了!你快看,你快看!”


    賈琮目光跳過鶯兒和小五,望著黃花梨雕龍紋拔步床上,靜謐坐在那的寶釵,眼中的憐惜之色再不能遮掩。


    前幾日躺著的時候還不顯,可此刻坐起來,卻看出寶釵那張臉瘦的幾乎脫了形。


    往日圓潤的俏臉,此刻瘦的幾乎看不見了。


    唯有一雙曾經不怎麽顯大的杏眼,此刻看起來卻那樣的大。


    瑩潤的目光,也蘊著一抹化不開的憂傷和迷茫……


    但她還記得行禮:“殿下迴來了……”


    隻是還未等她下床,賈琮便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擁入懷中抱緊。


    一旁鶯兒見她姑娘終於開口了,眼淚撲簌撲簌的掉下來,道:“姑娘,這幾日三爺夜夜陪著姑娘,還親自給姑娘淨臉沐足……”


    賈琮明顯感覺到,寶釵在他懷裏清瘦的身子顫了顫,他對鶯兒小五道:“你們先下去罷。”


    鶯兒和小五便落著淚出去了,賈琮挨床榻而坐,將瘦若無骨的寶釵抱在懷中,輕聲道:“先說一件事,據我徹查,當日是王夫人見薛姨媽思子心切,到了夜不能寐的焦躁地步,才出此奸計,唆使所為。”


    隨著賈琮之言,寶釵整個人都開始顫栗起來,賈琮忙頓住口,溫柔的在寶釵碎發上親吻著,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你想的那樣,王夫人告訴薛姨媽,這夏日裏,池子水又淺,縱然掉下去了,也斷不會有事。薛姨媽鬼迷心竅下,輕信了她姐姐,這才迷了心,使下這等苦肉計。等看到你萬念俱灰後,她也幾番尋死自盡,不願苟活……”


    這番話一出,寶釵身子一僵,但終於不再如枯槁之木般無動於衷,她抬起頭,巴巴的看著賈琮,聲音暗啞卻也有幾分焦急問道:“果真?我……我媽她……還好麽?”


    這終究是個善良的姑娘,不枉賈琮寧肯壓下一些憤怒,遮掩一些罪行……


    賈琮在她額前吻了吻,微笑道:“雖然孤恨不能將她姊妹二人碎屍萬段,但終究不忍寶姐姐你傷心,所以就寬恕了她們。姨媽見我救活了你,知道不會有事後,就去了大觀園達摩庵內靜心禮佛,不見外客。但我知道寶姐姐必放心不下,所以就安排了兩個宮中嬤嬤在裏麵看著,不讓她自尋短見。且約定好了三年之期,等三年後,她就能還俗了。到底是輕信了她姐姐之言,否則,她絕不會做出這等荒唐之事的。”


    寶釵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卻讓人感覺到整個人的靈魂都歸來了。


    親母弑女之痛,超出了倫常,也超出了想象。


    那如同億萬隻螞蟻一寸寸噬咬心口的感覺,如同身在煉獄。


    但是,在得知此舉非薛姨媽本心,隻是為了行苦肉計後,雖依舊讓她覺得心痛,但那塊如同天塌之後被淹沒在尖銳巨石下的窒息之痛,卻終於消散開來。


    就聽賈琮又道:“林妹妹早先就和我說好了,她那夜陪我一道入宮,先入了太後和父皇的眼,再加上她也沒個有過命案官司的哥哥拖後腿,所以太子妃之位就落在了她頭上。她原是不在意這些的,但也不好推辭。不過她也明白自己的性子,雖也有這份能為,但哪有耐性管這般大的一座皇宮?所以日後宮中宮務她就想交給寶姐姐和平兒姐姐來管,她還說要好生求你一求呢……這份權力不小,影響會頗大,也正因此,我才想著趁清理內務府之機,唬姨媽和薛蟠一唬,讓薛蟠以後不要仗著寶姐姐的勢,在外麵惹出禍事來,姨媽再到宮裏哭訴,那寶姐姐才會作難呢。我其實不過是想著在詔獄內關上個把月,讓薛蟠改改性子,還想著等他轉了性子後讓他做點實事,畢竟他人並不壞。卻不想好端端的鬧出這麽一場來……”


    寶釵聞言,清瘦的臉上浮現出落寞之色,輕聲道:“那夜……”


    沒等她說完,賈琮就笑著攔下,道:“快別說了,那夜姨媽那樣求你,你若果真讓她跪下也要同我走,這會兒你也必進不得宮來,朝廷裏那些官兒還不拚命彈劾你不孝?太後和父皇也會對你有看法。況且,說起來,我若撒潑打滾在太後父皇跟前鬧,也未必不能讓你做太子妃,可我也不能太任性,違拗太後、父皇之命。再說那樣做,也對不起林妹妹……”


    寶釵仰起臉,看著賈琮輕聲道:“縱然鬧來,我也不要的。那一夜沒能和你一道離去,縱有千般理由,也是我一生有愧的坎兒,怎還有臉奢求其他?讓顰兒坐那個位置,我心服口服。否則,必日夜煎熬……”


    賈琮笑道:“還說?那我前腳和你約定三生,下了趟江南,變成殘花敗柳身不說,還貪下了林妹妹。你連此事都能容我,就不能容忍自己守孝道?說來也有趣,咱倆還真是天生一對。寶姐姐你想想,我小時候慘不慘?爹娘老子拚命想折騰死我,比薛姨媽隻施苦肉計狠多了吧?她隻是昏了頭而已。但咱倆一前一後都是這等遭遇,是不是很像?你愧疚那夜沒和我一起去死,但我也愧疚失了夫道……”


    “夫道?”


    寶釵似忘記了怎麽笑,麵色淡然中帶著奇色,看著賈琮問道。


    賈琮提醒道:“女人失了身,叫失了婦道,所以我叫失了夫道……”


    寶釵:“……”


    賈琮嗬嗬一笑,又道:“寶姐姐,人生哪有盡善盡美的?咱們也不必刻意去追求盡善盡美,那樣太累了,不自在。天道本不全,咱們為人,有點遺憾缺漏反而更好些。反正我就是這樣寬慰自己的……雖然發生了那麽多事,但我知道,咱們兩個的心,一定是相通的。我明白你的心,你也明白我的心,就像這樣……”


    寶釵一張白的似要透明的俏臉,攸的變得粉紅一片,大大的眼睛裏讓人心碎的哀傷盡去,變得水汪汪起來。


    因為賈琮一手按在他自己胸口處,一手按在她的胸口,握在那處……


    見她羞澀成這般,心口處也跳的厲害,賈琮還是鬆開了手,因為寶釵現在身子太虛,經不起刺激……


    縱然他放開手,寶釵也氣喘籲籲了好一陣,才平複下來,將臉貼在賈琮懷中,輕聲問道:“那太太,為何要那樣做呢?”


    賈琮解釋道:“她原本想著,宮裏大姐姐能當太後,她的親外孫,能當太子。到那時候,她自然貴不可言,而且寶玉成了國舅爺,也能一生無憂,還能壓我一頭。隻是沒想到,先帝忽然駕崩,一切都成了水中花夢中月,再加上我這個大房庶孽,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嗬,她心裏怕已經快嫉妒瘋了,說不定,還認為是我偷了原本屬於她和寶玉的東西……


    此為一事,再者,我剛成為監國太子,就清算了王家。雖然已經看在了她的麵子上,輕饒了幾番害我的王子騰一家,隻將他們流放到黑遼。但王氏見連母族都毀於我手,心中也愈發怨恨。


    她自然不能將我如何,所以,就將怨毒的目光放在了你身上。


    她倒是知道我有多喜歡寶姐姐,所以她也想讓我嚐嚐,失去摯愛至親的痛苦滋味。


    這婦人被嫉恨迷住了心和眼,自尋死路!”


    寶釵聞言了然,卻又一驚,忙問道:“那她現在……”


    賈琮搖搖頭道:“哪怕是看在老爺的麵上,我也不能下殺手。事情敗露後,她自己也無顏再見人,同樣自請入達摩庵禮佛去了。不過你若覺得不解氣,我隨時可要了她的性命。如今不似從前了,不過一道口諭的事。”


    “不用了不用了……”


    寶釵忙勸道:“雖我也恨她,可是,我不願再看到不好的事發生了。從今往後,再不相見便是。”


    賈琮嗬嗬一笑,道:“就算再見也沒什麽,待下次再見,她要跪下給你磕頭呢。當然,你不願見,那她這輩子也沒資格再見你。”


    寶釵聞言,沒再說話,隻是將臉緊緊貼在賈琮胸膛,聽他的心跳聲。


    此刻,她並不孤獨,也不悲慘,連那些痛,都消散了……


    ……


    ps:有些書友覺得之前賈琮同林妹妹說的那些話不妥,想來今天也會書友覺得賈琮在寶釵跟前說的話不妥,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你們沒有成熟的處理婆媳矛盾的手段。婆媳有矛盾時,在母上大人跟前,當然要附和著老媽的意思,說幾句媳婦的不是不懂事,然後再好好哄開心,在媳婦兒跟前,當然要附和著媳婦說幾句老太太年紀大了糊塗了,然後再哄她多體諒。迴頭兩邊兒不就都好了……


    一家人過日子嘛,你計較那些私下話做什麽?再說賈琮說的那些話也沒加主觀意識,他什麽時候嫌棄過寶釵出身不好了?就這麽一說吧,大家各自理解,我估計還是不能說服所有人,不強求。


    另外書評區裏看到一個大佬的id,原以為是青銅,誰知道居然是真的,大佬批評說我一天兩更太少了,我抱著自責學習的心態去看大佬的更新,要是大佬一天三更那我也得拚老命了,結果發現大佬兩本書,一本一個星期一更兩千字,還有一本一天四千字,昨天還隻更了兩千字,哥,你是老鴰落在……鳳凰身上,看不到自己黑麽?你這更新也好意思催我?驕傲的斜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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