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崇仁殿。


    東宮位於大明宮東側,為儲君所居之地,亦叫儲宮。


    由一個龐大的宮殿群組成,如明德殿、崇文殿、宜春宮、宜秋宮、崇仁殿、麗正殿、光大殿、崇教殿、八鳳殿、內坊、右春坊、左春坊、承恩殿西池院等。


    這裏,曾是武王住處。


    後來崇康帝四子劉仁亦準備搬進來,隻是還未來得及,就薨了。


    如今,這裏便成了賈琮所居之宮殿。


    而大明宮內,由於還有些先帝舊人沒有清理幹淨,一時間,連武王都不敢讓賈琮入住。


    一批又一批的宮人被連夜發往孝陵,亦或是掖庭宮。


    有戴權在,很容易甄別出哪些是先帝死忠,哪些是中車府耳目,哪些又是皇後的人。


    有的時候,寧殺錯,也不會放過。


    這些,都在黑夜裏一刻不停的進行著……


    以銀軍的手段,想來用不了太久,就能有一個肅清幹淨的宮闈了。


    崇仁殿內,一宿沒睡的賈琮雙目中微微泛著血絲,但精神振奮。


    他讓邱三送來的是一個簡易手搖離心機,一個簡易顯微鏡。


    轉速和倍數都遠不如後世,但也足夠做一些最基本的實驗,譬如觀察血型是否配對。


    武王造血功能喪失大半,這是他油盡燈枯的緣由。


    想為他續命,便隻能輸血。


    可若血型不能配對,那麽輸進去非但不能續命,反而會頃刻喪命。


    好在運氣不錯,昨夜取了點武王指尖末梢血後,連續配對了一宿,雖不知到底是a、b還是o型學,但彼此紅細胞和血清能夠融合沒有發生凝集反應的,包括賈琮在內,足有五人。


    五人每年可抽血兩次,一年就能抽血十次,足夠維持住武王性命了!


    哪怕從功利角度來說,武王能多活一年,給賈琮足夠的時間來布局收權,都將是萬金難買的好事。


    “唿……”


    輕輕唿出口氣後,賈琮伸了個懶腰,就見一內侍貓兒一樣的輕輕走來,道:“太子殿下,寅時二刻已到,太子殿下當先去大明宮與皇太後和皇帝請安,再往奉先殿哭靈了。”


    賈琮聞言,目光清冷的看了眼小心翼翼的內侍,點點頭道:“孤知道了。”


    這內侍是葉清舉薦來的,身家絕對清白,雙親家人俱在。


    因是天閹,自幼被人恥笑,其父母卻依舊疼愛,還是他自己懂事之後,為了不給家裏增添負擔和罵名,自己進宮當了火者。


    每月的份例銀子,除卻交給大鐺頭的外,其餘的都節省下來,寄迴家裏,頗有孝心。


    也隻這樣的人,才敢放在賈琮身邊服侍。


    不過賈琮還是不大習慣,想了想道:“安排人,去賈家東府,將所有人都接進宮來。她們是孤用慣的身邊人,離了她們,孤連睡覺都不踏實。”


    那內侍聞言,忙應下道:“奴婢遵旨,這就安排人去接。”


    賈琮點點頭,不再多言,去內殿換了身戴孝明黃龍袍,由新晉東宮侍衛統領展鵬、郭鄖並數十往日親兵,一起往大明宮而去。


    ……


    神京西城,榮國賈家。


    大門前,一溜跪著三個人,兩個年輕人,一個半大孩子。


    三人皆著孝服。


    三人之父分別為武定侯吳誥、靖安候徐忠,二人皆因背逆武王而被梟首。


    但武王何其驕傲,念在他們往日之功,並未株連家人。


    甚至目前還未奪爵。


    吳誥之子吳銳和吳力和徐忠之子徐充當日在將武閣,將頑鬧的賈環打的吐血。


    原本以為崇康帝病危將死後,賈琮亦必死無疑。


    卻不想形勢急轉而下,一夜間,賈琮非但未死,反而成了武王遺散在外的愛子,如今更直接成為監國太子。


    而原本生出淩雲誌的武定侯吳誥及靖安候徐忠等人,卻落了個身死消亡的結局。


    雖然吳銳、徐充等人心中恨欲狂,可螻蟻尚且偷生,他們見武王並未將他們抄家滅族,連封爵都未剝奪,便心生僥幸之念。


    但他們也知道,前提是讓賈琮原諒他們。


    因而,在他們族人的逼迫下,他們不得不連夜趕至賈家門外,赤著上身,跪地請罪,想請賈環饒他們性命。


    賈政原本最是心軟仁厚,見不得人如此伏低,可聽賈環說,他們原是要賈琮洗幹淨脖頸去殺,還要殺賈家滿門,毛骨悚然之餘又勃然大怒,再不理此事。


    賈環則帶著侄兒賈蘭,悠哉悠哉的出了門去。


    賈家如今依舊還有一隊二十人賈琮親兵護衛著,其實哪怕隻有一人,如今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敢打賈家主意。


    賈環特意從西南角門出來,繞了一圈兒,繞到了吳銳、吳力、徐充三人背後,好生欣賞了會兒後,然後不顧賈蘭的勸阻,飛起一腳,將徐充踹趴在地上,又連續兩腳,把吳家兄弟也踹趴下。


    三人初被襲時,勃然大怒,不過狼狽迴過頭見竟是賈環出來了,心中又升起喜意。


    他們最怕的就是賈環根本不見他們,更怕賈環趴在床上賣慘裝死,那他們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若是能讓賈環打他們一頓出一口氣,他們反而會高興些,能多些活路……


    不過沒等三人做出悔恨的神情來請罪,卻見賈環連看也不看三人,踩著他們的身體直直走上賈家側門月台,又頓住腳,迴頭看他們。


    吳銳三人正擠出笑臉,卻見賈環笑的比他們還……惡心。


    賈環“迴眸一笑”後,又轉過頭,十分粗俗的撅起屁股,衝著三人擺了擺……


    一時間,吳銳三人的臉漲紅的比猴屁股還紅!


    瞳孔都隨那小屁股的搖擺開始放大……


    然而還不算完,三人正滿心羞憤恨怒時,又見賈環忽然浮誇的捂住心口處,大叫一聲:“啊!舊傷複發,我要死了,三哥!!”


    這一聲“三哥”,叫的吳銳三人心也顫膽也顫,六隻眼中驚恐的淚花飄蕩著,似聽到了什麽世間最恐怖的名字!


    卻見賈環又迴眸一笑,衝三人不懷好意的嘿嘿一聲,然後叫上了哭笑不得的賈蘭,進了榮國府側門。


    吳銳三人甚至還能聽到裏麵賈環在教子侄什麽樣的複仇才痛快,那就是:


    殺人誅心!


    吳銳三人跪了一夜了,滴水未進,此刻被這孫子給戲弄至此,真真快要嘔血。


    他們真想提醒這王八羔子,你這是狗屁的殺人誅心,你這是殺人惡心!


    可是,人在屋簷下,他們又能如何?


    正當三人滿腹悲憤時,忽然聽到隔壁不遠東府處傳來一陣動靜響聲:


    “奉太子殿下諭旨,接東府所有舊人進宮侍奉!”


    聽聞此言,吳銳等人麵色自然驚嚇的煞白,而賈環的麵色,竟也古怪糾結了起來。


    他先看了看那浩浩蕩蕩的一批宮人和大車,又嘬了嘬牙花子,往裏麵瞧了瞧。


    這事兒鬧的……


    ……


    榮禧堂東廊下三間小正房。


    炕上的秋香色大蟒條褥都已被換上了湘竹涼席,王夫人與薛姨媽姊妹二人圍著炕桌坐著說話。


    王夫人見薛姨媽神色苦楚,歎息一聲道:“你又何苦急著搬出來?都到這一步了,琮哥兒……太子也說了,過二日便來接寶丫頭。再怎麽說,一個良娣也是少不了的。再往後,總有一個皇妃的位置。”


    所謂良娣,即為太子內官,又名太子側妃,可納二人。


    除了良娣外,還有孺人,可納十人。


    薛姨媽聞言,麵上的懊悔之色愈發難掩,落淚道:“姐姐,前兒我真是迷了心了,怎就攔下了寶丫頭?都是我糊塗了,若不然……”


    若不然,莫說良娣,就是太子正妃的位置,都夠得著!


    一個正一個妾,地位將是天差地別!


    不止影響現在,連子嗣都能影響。


    而且,從來隻有後族之說,卻沒聽說過妃族……


    薛姨媽又道:“不能再在東府住下去了,昨兒收拾了一宿,剛剛才搬完,如今再住在太子的舊宅裏,往後讓人說嘴。”


    此言一出,王夫人就明白了薛姨媽的心意。


    她這個妹妹還是沒放棄太子妃的野望……


    太子妃乃未來國母,何等尊貴,德行品性上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瑕疵。


    未婚同居,妥妥是被士林說嘴的大忌。


    雖然此刻搬出來未免遲了些,但隻要比那位早一些,不就有點優勢?


    對於薛姨媽的算計,王夫人也不知該笑不該笑。


    她也不想想,什麽樣的道德瑕疵,能比得上生死契闊、同生共死的分量?


    更何況寶丫頭和黛玉,又有什麽分別?


    不過王夫人也明白,薛姨媽這是悔青腸子後頭腦犯糊塗了。


    她提醒道:“妹妹,寶丫頭的事你往後少管些罷。那位是心思極正的人,哪裏會受人算計?你莫要適得其反,再拖一次後腿……”


    薛姨媽聞言卻立刻激動道:“姐姐這是什麽話?我哪裏算計哪個了?我拖後腿?難道我還會害我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不成?”


    王夫人素不願與人爭論,見薛姨媽如此,隻能歎息一聲。


    她現在也沒心思替娘家外甥女兒多想什麽,她此刻心裏何嚐好受?


    原本,她差點就要成太後的親母。


    如今卻……


    連寶玉的國舅身份也化為了泡影。


    正當這姊妹二人長籲短歎時,忽見薛姨媽的近身丫頭同喜同貴二人氣喘籲籲的進來,急道:“太太,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派人來將東府所有人都接進宮裏去了。大爺知道後,氣的把家都砸了!說再不能聽太太之言了……”


    “啊?!”


    薛姨媽聞言,一張臉上麵色都不知該變成何樣,差點嘔出血來。


    她若不主張搬出東府,那豈不是……


    “哎喲!”


    薛姨媽長叫一聲,涕淚橫流。


    ……


    大觀園內,正和姊妹們在滴翠亭閑坐的寶釵得知消息後,神色卻並未有什麽變化,在眾姊妹們麵麵相覷的打量下,隻緩緩的垂下了眼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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