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粵省香山,望海酒樓。


    自昨夜,賈琮碰到枕頭後,就昏昏睡去。


    原本計劃睡過午時,吃點午飯,就去香江那座小漁村上看看。


    然而隻睡至辰時,他便被展鵬給喚醒來。


    頭腦尚未清明,起床氣不小的賈琮眯著眼目光森冷的看著展鵬,低聲問道:“什麽事?”


    展鵬麵色凝重,道:“大人,京裏來了三個公公傳旨,招大人立刻迴京!”


    賈琮聞言,思維延滯了幾個唿吸後,才猛然睜開眼,看著展鵬,擰眉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展鵬,你要是敢拿這樣的事頑笑,我揭了你的皮。”


    展鵬抽了抽嘴角,道:“三個太監跑到揚州府就再跑不動了,想著調南北鎮撫司迴去算了,是沈浪拿刀壓了下來,魏晨居中轉圜,讓咱們的弟兄八百裏加急將聖旨送來,就在門外。”


    賈琮臉色愈發陰沉,輕輕唿出口氣後,壓下心中的驚悸,問道:“讓他們進來……可知出了何事?”


    展鵬剛一轉身又頓住腳,迴頭道:“大人,聽他們說,京裏出了大事,皇帝的三個皇子,全被人毒死了。”


    賈琮:“……”


    ……


    崇康十四年,正月二十九。


    揚州城南門外官道,一隊輕騎自南而來,狂飆突進。


    南城門處,錦衣衛僉事魏晨、北鎮撫司鎮撫使韓濤、南鎮撫司鎮撫使姚元、憲衛千戶沈浪、金陵千戶王亞龍領百餘緹騎恭候在城門前。


    另有三個中官裝扮的人,亦是翹首以盼,麵色焦急。


    “駕!”


    “駕駕!”


    “籲!”


    百餘騎自南城門前勒馬而止,為首一相貌俊秀不俗的少年,騎在馬上,目光清冷如霜,依次在眾人麵上掃過。


    “卑職等參見大人!”


    門前錦衣衛眾武官大禮拜下,賈琮沒有應聲,目光落在那三名中官麵上。


    為首黃門見之,幹咳了聲,勸道:“賈大人迴來何其遲也?快莫多禮了,趕緊隨咱家們迴京吧,再遲點,陛下等急了要怪罪的……大人好端端的揚州府繁華昌盛之地不待,跑南邊去做什麽?這趟差使……”


    沒聽這黃門用公鴨子嗓子說完,賈琮朝地上還在紮禮之人淡淡道了句“起來吧”,而後一提馬韁,縱馬駛入城門。


    錦衣衛與中車府本是天生的對頭,任何企圖化敵為友的想法,都愚不可及。


    因為天子不會喜歡……


    賈琮打馬而去,展鵬、郭鄖率領親兵緊隨其後,大隊往揚州城內開進。


    背後,韓濤、姚元二人起身後,麵上都帶著苦澀的微笑。


    顯然,他二人在賈琮心中已經被打上了叛徒的符號。


    眼看著錦衣衛就要迴京大用了,賈琮也就要成為崇康帝身邊一等一的大紅人,他二人前麵跟著吃了那麽多苦,這會兒隻猶豫了下站隊,就落到這個地步,唉……


    沈浪沒有看此二人,翻身上馬就要離去,卻聽路邊那三個中官正嘴巴不幹不淨的罵著什麽。


    他們是為賈琮之前的無禮而氣惱……


    沈浪騎在馬上,冷冷的看著此三人,手扶在了刀柄上。


    三個中官何曾見過這般無禮之人,可他們早先就見識過沈浪的蠻橫,不負“南蠻子”之名。


    當日韓濤、姚元要是決定帶錦衣衛迴京,沈浪怕會直接動手殺了那二人。


    三人心裏雖憤恨不已,卻也認為惹不起這等蠻橫之輩,隻拿定主意,待迴去後,好生給賈琮和這勞什子千戶上上眼藥!


    他們為宮中中官,天子家奴,對他們不敬,豈不是就是對天子不敬?


    沈浪見他們閉上了口,冷冷看了眼後,操著馬韁,騎馬往城內駛去。


    魏晨、韓濤、姚元忙跟上,誰也顧不得這些日子小心伺候的三個黃門太監了……


    ……


    鹽政衙門,中堂。


    賈琮先瞪了眼躲在堂內帷帳後麵,正一臉驚喜的看著他的小角兒,等她滿臉笑意的消失後,賈琮眼中的柔和也斂了去,坐在主座上,看著隨後入內的沈浪、魏晨、韓濤、姚元、王亞龍等人。


    賈琮開門見山道:“現在未時初刻,一個時辰後,申時初刻,錦衣衛立刻迴京。展鵬,自鳳凰島大營調五百校尉隨返神京。”


    “喏!”


    眾人沉聲一應後,展鵬、王亞龍領命而去。


    如今鳳凰島大營內的兵,理論上來說,皆為金陵千戶所所有。


    待二人離去後,賈琮問魏晨:“我的座船迴來否?”


    魏晨忙道:“已經停靠在碼頭,林禦史家的家當大多數已經裝上船了。”


    賈琮點點頭,對魏晨道:“你不用同我們趕路,坐船護送我的親眷慢慢折返吧。你一向憊賴慣了,奔波數千裏,怕不用到京城,你先下地府了。”


    魏晨自然知道賈琮是為他好,嘿嘿一笑,拱手道:“卑職謝大人體恤!”


    賈琮又對沈浪道:“憲衛全部帶迴京,還要再繼續訓練,直至完全成熟後,再分派去各省。”


    “喏!”


    沈浪沉聲一應。


    賈琮點點頭,道:“都去準備吧。”


    魏晨一禮後,轉身離開。


    沈浪則未動,因為韓濤、姚元二人未動。


    見他不出去,韓濤、姚元二人也無法,看了眼準備起身離開的賈琮,二人一咬牙,上前一步跪下,沉聲道:“卑職向大人請罪!”


    賈琮微微皺眉,過了許久後,方問道:“何罪之有?”


    韓濤、姚元二人心底一顫,不過又海鬆了口氣。


    他們最怕的,是賈琮根本理也不理他們,又或是輕描淡寫嘻嗬說笑間避談此事。


    那他們就真的要考慮活路了……


    既然賈琮願意正視這件事,就說明還念著他們過往的一些功勞,或是情分。


    韓濤一個頭磕在地上,道:“卑職自都中時就與大人相識,原本更應該勤業忠守,卻不想因為心思油滑,差點壞了大人的大事,亦險些將自己置於死地。原本無顏麵見大人,合該自戕謝罪。隻留有一雙兒女在世,女兒性子秉弱,兒子更是……癡愚之人,卑職若死,他二人也必活不長久……”說著,韓濤伏地大哭出聲,磕頭祈求道:“隻盼大人能看在卑職之前忠心耿耿,從不敢有憊賴疏懶之時的份上,再給卑職一將功贖罪的機會。”


    賈琮並不意外韓濤能將姿態擺的這麽卑微甚至下賤,官場中人,其實就算後世,這樣的人也不少見。


    認幹爹認幹媽認祖宗的還少了?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迴複,而是看向了姚元。


    姚元走的另一條路數,他苦笑道:“大人,卑職糊塗,根本沒問清天子旨意到底是給大人的,還是給卑職等的,以為傳旨天使所言,便是聖旨,險些犯下大錯。此為卑職失職,願受大人懲罰。”


    賈琮眯著眼,看了姚元片刻,而後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雖然他的確有權利做些什麽,但一來現在還不是時候,二來,韓濤那裏他的確虧欠些人情,盡管當初主要是葉清的麵子。


    再者,姚元背後之人,多半就是宮中那位……


    現在,還不是計較的時候。


    賈琮言罷,沈浪就走到二人麵前,韓濤、姚元無法,隻能一起離開。


    待他們離去後,賈琮往後宅走去。


    ……


    “迴來啦!迴來啦!”


    “三爺迴來啦!”


    內宅,小角兒一邊邁著短腿兒奔跑,一邊歡天喜地的叫道。


    自“紅雞子風波”之後,黛玉明顯愈發寵溺這個福娃娃一樣的喜慶丫頭了。


    不讓嬤嬤和池玉拘著她的性兒,隨她頑鬧。


    小角兒卻是個伶俐的,知道分寸在哪兒,頑鬧歸頑鬧,卻從不闖禍。


    也不恃寵而驕,在晴雯等大丫頭跟前,還是守著小丫頭受氣包的份位。


    如此,大家反倒更加喜愛她了。


    聽她喧鬧聲,廊下抱廈裏的諸人紛紛麵露喜色,站了起來。


    晴雯腿長,一步迎上前,準備問小角兒話,不想小角兒跑的太快,莽頭莽腦的衝了進來,停不住腳,結果整個人衝撞進了晴雯懷裏,兩人一起滾倒在地上。


    好在臨倒地時,小角兒一個骨碌,自己給滾到下麵,晴雯驚唿一聲,嚇的花容失色,可倒地後卻覺得身下軟綿綿的。


    等大喘著氣兒迴過神,見小角兒喜滋滋的躺在地上看她,又氣又惱又有些感動,伸手將她圓臉一陣蹂罹,罵道:“一天到晚喜滋滋,也不知你喜滋滋個甚!三爺到哪兒了?”


    小角兒咯咯笑著道:“在中堂哩,前麵那些人正給三爺磕頭,想來磕完頭三爺就迴來了。”


    黛玉笑道:“好了,快起來吧,別壓壞了。”


    晴雯聞言,這才從地上起來,見襦裙角沾了灰,又沒好氣的瞪了小角兒一眼。


    不過也沒功夫同她理會了,和春燕等人一起,跟著黛玉出了抱廈,在遊廊月台前候著。


    好在沒一會兒,就看到一風塵仆仆的身影,自前麵而來。


    不過大半月未見,賈琮卻消瘦了許多,也黑了不少。


    唯有身上的精氣神,看起來似乎更旺盛了。


    一雙星辰點墨般的眼睛,明亮銳利。


    雖麵上難免帶著一絲倦色,但嘴角的微笑,卻格外暖人。


    原本就要搬離自幼生長在此的故居,攜昏迷不醒的老父至都中落腳生活,黛玉心中難免生出漂泊淒苦之心。


    可此刻看到賈琮,看到他明亮自信的目光和嘴角那抹微笑,她心中難安的一顆心,忽然就踏實了。


    靈秀的美眸深深的凝望著,嘴角彎出一抹動人的笑意,屈膝福下問候道:“三哥哥迴來了!”


    “嗯,我迴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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