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知道這個東西?”


    見茶娘子站在門口迴首蹙眉,賈琮笑問道。


    茶娘子又折返迴來,麵色微微凝重道:“展鵬說的沒錯,這就是謀逆邪教。名頭打的倒是響亮:日月重開大宋天。可實際上卻是靠蠱惑百姓,逼捐良善人家家財為生,行事下作不堪。明香教內部魚龍混雜,十多年前曾猖獗一時,被朝廷雷霆打擊後,便銷聲匿跡了好久。


    雖然江湖上不時傳出點明香教的風聲,但都沒造成什麽大動靜,多是哪家百姓因為誤信明王,最後家破人亡。這個教派,邪惡之極。我曾有一朋友,就是因為家人進了明香教,最後闔家不得善終。”


    賈琮肅穆著臉色,對茶娘子和展鵬道:“對付這樣的教派,隻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殺無赦!


    關於白家謀逆的案子,錦衣衛的任務就快要完成,等我們功成身退後,就開始練兵。我們不可能每次都靠奇襲取勝,這非常路,所以一定要練強兵。


    練兵需要對象,空練不成,所以我們就拿這明香教當練兵的對象。你們別看他們現在偃旗息鼓,可一旦國朝有點動蕩,最先跳出來弄鬼者,一定是這些上不得台麵的鬼東西。


    十三娘、展鵬,你們都是江湖出身,或多或少都會知道些他們的消息,多留意打聽一下,等忙完這邊,就狠狠的打擊這些孤魂野鬼!”


    “喏!”


    二人領命後,茶娘子又疑惑道:“白家和明香教有關聯,這一點我從未聽說過。”


    賈琮笑道:“白世傑也算是個人物,要是沒幾手壓箱底的牌麵,他也做不到八大鹽商之首。我猜他手下的那些門客,你也未必都認識。”


    茶娘子點點頭,道:“是有一些從未見過……”


    賈琮點點頭,道:“去忙吧,這些事迴頭我們再仔細商議。”


    又對展鵬道:“讓人告訴魏晨他們,先不要管這個,好好抄家。白家的秘密,必然不止如此。另外讓人準備,早飯後準備迴城。”


    ……


    揚州府,趙家老宅。


    陳安堂內,趙樸坐在上座,手裏拿著一份紙箋擰眉看著,一旁海青石桌上還擺放著一疊。


    裏間的西洋座鍾連敲了九響,似也驚醒了趙樸。


    須發皆白的老人,緩緩將手中的紙箋放下,擰了多時的白眉也漸漸舒緩開來。


    看著堂下坐著的兩個中年人,深沉一歎道:“後生可畏啊。”


    這兩個中年人正是趙樸之子,如今在揚州府替趙家搭理諸事的長子和幼子,長名趙傳,幼名趙樓。


    都傳承了趙家低調務實不張揚的家風,平日裏沉默寡言,沒有正事不開口。


    此刻聽聞趙樸的感歎,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卻都有些不解。


    頓了頓,大哥趙傳緩緩道:“父親大人,就目前來看,賈家那位顯貴少年,真正想對付的是秦家。其目的……多半還是歸結到新法上麵。不過此事高明之處在於,他絕口不提新法二字。任何人也無法明著指摘他偏向新黨,畢竟白家一案牽涉太廣,其中大部分官員都是新黨幹將。讓人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隻是……


    他如今還未到盡全功之時,就開始享福受用了。白家人逃脫,就算有人發現其中有秦家人的影子,就算有人檢舉白家人逃竄至秦家,可隻要秦家人先一步安排白家人遠離,那被動的就是賈家那位少年了。


    秦家不是白家,沒有確鑿罪證,江南十三家容不得外人如此放肆。


    可父親又說,後生可畏……”


    趙樸聞言,看了看長子,又看了看幼子,問道:“你也這般想?”


    趙樓比趙傳還沉默,他隻點點頭,應了聲:“是。”


    趙樸也見怪不怪,趙家人向來信奉言多必失的箴言,萬言萬當,不如一默,是有道理的。


    所以他並不見責,淡淡道:“若隻看這一件事,你們的看法都沒錯。就目前看來,賈伯爺並未及時的留下後手,秦家還有反擊之力。隻是……你們當從此人一貫之作風來看,他是會留下這種淺顯破綻之人麽?”


    見話說到這個份上,趙傳和趙樓二人還是沉默著擰眉,趙樸暗自搖頭一歎。


    這就是人性啊!


    越是經曆過諸多江湖險惡的人,越不願去相信別人。


    他們隻相信眼見為實,相信發生的事,相信他們自己。


    這不能說不好,隻是……未免狹隘了些。


    不過,趙樸也不會多說什麽。


    秉性,不是靠他勸說就能改變的。


    若是真讓他三言兩語就能勸服二人改變生性,他反而會不安……


    趙樸曲起幹瘦的手指在身旁海青石桌上叩了叩,蒼老的聲音道:“此事不必多言了,就按我之前說的辦。秦家且不談,隻看白家的事,就再次證明一個道理,商不與官鬥。我們趙家是正經的商賈,盡可能的不要去摻和官場上的事,更不要做些妄想,以為商可在官上,誰敢有這個想法,誰就得死。


    再有一個,就是比投胎更重要的事,就是站對隊。


    白家的罪過是有,但遠談不上謀逆造反,秦家就更不用說了。


    可是,他們站錯了隊。


    到了白家、秦家這樣的位置,對和錯都成了其次,站錯隊,才是真正要命之處。


    你們一定要明白這個道理。我知道你們現在還不心服,那就再等十天看看,你們會明白我的話的。”


    “是。”


    ……


    大明寺,精舍。


    賈琮正準備迴去吃早飯,走過遊廊下,恰巧與端著銅盆出來的紫鵑遇了個正麵。


    賈琮看了看天色,辰時都過了,他好笑道:“你們姑娘才起來?”


    紫鵑抿嘴笑道:“昨兒可累壞了呢,今兒難得多睡一會兒。”


    賈琮點點頭,道:“能睡好,不過還得能吃。林妹妹胃口小,一次吃不多,但可以一天多吃幾次。慢慢的養好胃口後,就唬越吃越多。她現在的身子骨還是太瘦弱了些……”


    紫鵑越聽越高興,連連點頭道:“三爺盡放心,我一定把我們姑娘給三爺養的白白胖胖,壯壯實實的……”


    賈琮聞言眉頭微皺,正想說什麽叫給我養的白白胖胖?就見紫鵑身後屋門被打開,露出黛玉那張含羞帶怒的俏臉,瞪著紫鵑罵道:“一大早你這丫頭瘋了不成?亂嚼什麽舌根?你才白白胖胖壯壯實實呢!”


    紫鵑一點不怕,還“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拖長聲調道:“哦~~原來姑娘隻是不想白白胖胖、壯壯實實……”


    黛玉聞言登時急了,漲紅一張臉,跺腳怒道:“你……今兒我再不饒你這張好嘴!”說罷,要去捉打紫鵑。


    紫鵑端著銅盆,卻不影響靈活,繡花鞋一轉,一下挪移到賈琮身後,咯咯笑道:“既然是好嘴,那就說姑娘認為我說的都對嘍!”


    黛玉氣的說不出話來,繞著賈琮繼續追紫鵑。


    可她畢竟體弱,追了兩圈就氣喘籲籲,委屈的眼圈都快紅了。


    眼見紫鵑還在胡說八道,心一急,往前一撲,紫鵑沒撲到,左腳卻磕在右腳上,自己把自己絆的失去了平衡,往前栽去。


    別說黛玉唬的麵無人色閉上了眼,紫鵑都嚇傻了。


    這要是正麵著地……


    她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幹脆往井裏一跳了賬。


    好在,就見黛玉驚唿栽倒之時,賈琮及時反映過來,彎腰順手一抄,將黛玉抄起。


    隻是明明被救下的黛玉,卻又發出一道驚唿聲,雙臂環抱起來。


    賈琮則麵色不變,隻是將抄底的手不動聲色的下移了三寸……


    將滿臉血紅色的黛玉抱起扶正後,賈琮一言不發,從還處在傻傻狀態中的紫鵑手裏接過銅盆,將銅盆放在地上,然後抓過紫鵑,往她腰下隆起處重重的抽了兩下。


    這用足力道的巴掌,一下將紫鵑打醒了。


    可她一點也不委屈,甚至都沒叫疼,隻是忍不住落下淚來,一臉的後怕。


    倒是黛玉不願意了,趕緊從中隔開賈琮和紫鵑,看著賈琮帶怒道:“三哥哥,你做什麽?”紫鵑挨打的聲音著實不小。


    賈琮道:“不給她個教訓,下次還這麽口無遮攔。以奴欺主,這還了得?剛才若不是我抱的快,林妹妹你的臉就壓成平的了!”


    黛玉偏著腦袋狡辯:“又沒真摔著,紫鵑又不是故意害我。”


    賈琮氣笑道:“她要是故意的,就不是打兩下屁股的事了!”又瞪黛玉訓道:“你也別光顧著護她,還有你自己!這麽大了還差點摔跤……看你瘦的,輕飄飄的路都走不穩。抱在手裏,骨頭都硌手!”


    說罷,轉身就走。


    留下黛玉在身後,差點原地爆炸。


    咬牙切齒,美眸怒嗔,右手捏著繡帕放在胸前,不動聲色的往後靠了靠……


    呸!軟綿綿的,哪裏硌手?


    等賈琮的身影消失在遊廊轉角處,黛玉才咬著貝齒,暗惱的罵了聲:“放屁!”


    “噗嗤!”


    身後,紫鵑一手捂著身後,一手掩著口,差點沒笑歪倒。


    她剛才雖然在“傻傻”的狀態,可又怎麽可能真傻?


    她眼睛一刻都沒從黛玉身上移開過,所以最知道發生了何事,這會兒聽黛玉罵“放屁”兩字,也越好笑。


    黛玉俏臉騰的又紅了,轉身怒視紫鵑,不過到底心軟,看她一手捂著身後,沒好氣道:“知道厲害了沒?再敢亂嚼舌根,下迴就真要開花了!快到裏麵去吧,我給你看看。”


    紫鵑不笑了,眼淚又下來了,委屈道:“我的娘咧!三爺下手忒狠了些,火燒一樣!路都不敢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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