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快起!”


    賈琮連忙叫起後,看著當初那個醇厚年輕人,如今愈發君子如玉,笑道:“先生師娘可還好?”


    宋華也看著賈琮,眼淚卻先下來了,又有些羞慚道:“都好,隻是若見小師叔今日這般,必然心中難過。小師叔,受苦何其多也?”


    賈琮目光愈發溫和,微笑道:“子厚豈不聞‘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宋華鄭重點頭道:“祖父說,小師叔是他老人家的驕傲。祖母也極掛念小師叔……”


    賈琮聞言,遲疑了稍許,而後感歎道:“本該即刻去拜見先生師母,隻是此時前去,怕給先生帶來非議,先生清名不容玷汙……子厚迴去後,務必告訴先生,就說琮無時無刻不想念先生和師母當日之教誨和慈愛之恩。待十月十五後,便去拜訪先生和師母。”


    宋華忙道:“出門時祖父大人就吩咐過,說小師叔近來必然忙,萬不可以俗禮虛情為先,小師叔做好當前事才是本分,並不用急著過去……另外,祖父大人和祖母調理出的人手我都帶來了,十二個能識字斷文的少年、四個管家、四個廚娘、二十四個嬤嬤和媳婦、二十四個前院仆役和二十四個丫鬟,皆是清白人家。前二年江南大水,多有災民逃荒,祖父大人親自過問,挑選了幾十戶清白人家替小師叔買了。這些人多是一家人,方便管教。”


    賈琮聞言滿意道:“太好了……展鵬,去將管家和那十二少年叫來。”


    展鵬領命而去,空隙時間,魏晨忙插話道:“大人,屬下忙了一宿,終於把事情辦完了。關澤、阮洪、張泰皆已授首,那十個百戶都降了,關澤、阮洪、張泰三人手下的三個緹騎百戶亦被俘,金陵千戶所步騎共一千五百餘人,此刻集結在城外十五裏楊柳營裏。那裏原本是錦衣緹騎訓練之所在,這些年荒廢的差不多了,也就能暫時落個腳。”


    賈琮點點頭,也不問魏晨如何辦到的,隻讚道:“幹得不錯,辛苦了……且等候在外麵的人進來再說。”


    魏晨一滯,麵色訕訕,聽賈琮又對宋華道:“子厚和穀家小姐成親了否?”


    早二年前,宋華便和京城穀家小姐定了親,原是約定去年成親的。


    聽聞賈琮之言,宋華卻垂下眼簾,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婚約解除了。”


    沉默了稍許後,賈琮嗬了聲,眸光轉冷,道:“穀正倫還真是有眼無珠啊。”心中大怒。


    穀正倫便是穀家小姐之父,太常寺寺卿,新黨大員。


    穀家世代簪纓,詩禮傳家,是京中有數的人家。


    原是佳配,卻不想……


    竟然悔婚。


    這是撕破臉皮之舉,賈琮想不通,宋家雖然已經無人在官場上,可宋岩之名望,幾為天下師,士林中人所敬仰。


    穀家怎敢如此?


    就他過去了解,穀正倫也是頗有清名的君子。


    聽著這毫無溫度森然之言,宋華反倒寬慰道:“不妨事的,小師叔不必掛懷。也不是穀家故意如此,隻是……”


    “隻是什麽?”


    聽有玄機,賈琮沉聲問道。


    宋華猶豫了下,方在賈琮目光逼視下輕聲答道:“有一迴靜淑……往南安郡王府赴宴,無意間被永寧郡王看見,之後南安郡王太妃便數次往穀家說媒……”


    “永寧郡王?”


    賈琮眉頭緊皺,臉色陰沉,道:“當年宗室裏除卻武親王外,還有一能征善戰的皇族,就是永寧郡王。隻可惜最後一戰,這位郡王戰死沙場。現在這個永寧郡王,是其留下的子嗣?”


    宋華歎息一聲,道:“正是,劉實和其妹永泰郡主自幼養在宮裏,去年才準其開府,天子恩其三代不降王爵,寵愛有加。此子……有些跋扈。”


    賈琮再問道:“穀家可與永寧王府訂下親約?”


    宋華搖搖頭,道:“還沒聽說,婚約也是八月份才解除的。”


    賈琮聞言,拍了拍宋華肩膀,道:“這件事你不用再理會,也先別在先生麵前提起,京裏我會想法子去轉圜。


    子厚也不必生恨,隻盼他們全部身家清白,但凡有一絲汙點,日後我必讓他們知道悔恨二字怎寫。


    南安郡王府,嗬嗬。


    至於穀家那邊,我也會讓人先穩住的。我雖不能給你打包票,但也一定會盡力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宋華羞赧道謝後還想說什麽,卻見展鵬領著十數人進來。


    他忙撇開私事,開始介紹起來:“小師叔,這四人便是薛故、杜江、曾七和陳九,都是身家清白忠厚本分之人,祖父大人都親自過問了幾迴,可做管事,薛故尤為得祖父稱讚。”說罷,又對四人介紹了賈琮。


    知道眼前少年才是正主,四個中年人忙跪下見禮:“奴才給主子請安。”


    賈琮叫起後,宋華又指著後麵那一排多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道:“這十二人由我教了二年,按照小師叔的吩咐,不必教經史子集,隻教識字、術數和忠義三樣。小師叔要不要考他們一考?祖父大人也見過他們……”


    賈琮擺手道:“若是連先生和子厚都信不過,這世上我還能再信誰?”


    宋華笑了笑,指著排頭一個沉穩少年道:“他叫薛正,資質最好,書法和術數都極有水準了,是薛故之子。”


    又指著第二個少年道:“這個叫杜豪,也都不錯,性子活絡點,是杜江的幼子。”


    名叫杜豪的少年,抬頭對賈琮咧嘴一笑。


    賈琮點點頭,而後下令道:“薛正、杜豪,你二人每人再選四人,跟著魏晨前往楊柳營,從今日起,為錦衣衛試用筆帖式,給你們三日時間,將楊柳營一千五百兵卒連其家人住址全部重新登名造冊,能不能做到?”


    薛正和杜豪還不明白發生了何事,宋華卻笑了起來,提醒道:“你們還不快磕頭謝恩,好端端的落頭上一個官……”


    少年還未反應過來,薛故和杜江兩人卻齊齊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般感謝賈琮大恩大德。


    二人之子薛正和杜豪也迴過神來,領著一群少年跪地謝恩。


    賈琮擺手道:“先別高興的太早,好生做事,試用二字也就去了,再放還你們的賣身文書,做個清白人,然後才能做這個從九品的筆帖式。隻要做的好,往後自然繼續往上升。”


    薛故反應最為激烈,他滿麵涕淚橫流,身體都在顫栗,哽咽道:“大人再造之恩,奴才粉身碎骨亦不敢忘卻分毫。薛家自今日起,必世代忠於大人,但有半分辜負,男為奴,女為娼,不得好死!”說罷,又開始磕頭不止。


    杜林同樣如此。


    他們本是良善百姓,因天災人.禍淪落為奴,成為賤籍。


    成為賤籍,便自此斷絕了清白身,成為豬狗般的奴才。


    若隻他們一人一身還罷,可連他們的後代子孫,生生世世也都是賤籍。


    恍若墜入阿鼻地獄,永世沉淪一般。


    他們自己不畏死亡,不畏沉淪,卻不願子孫也如此。


    能有一支血脈熬出頭也好啊!


    原本早該心如死灰,能帶著妻兒活下去就好。


    卻不想今日初認新主,就得此大恩,他們怎能不激動?


    其他人也都羨慕的看著他們……


    賈琮叫起後,溫聲道:“不用羨慕他們,隻要你們也用心做事,子嗣爭氣,日後都有機會出頭。雖然你們簽的是死契,但我可給你們一個承諾,隻要你們忠於用事,十年之後,是去是留,全憑你們自己本心。


    好了,就這樣,薛故、杜林,自今日起,你們一為大管家,一為二管家。既然先生都看重你們,我也信你們。


    你們先安排人手,把後宅支起來。


    另外再看看曾七和陳九哪個合適,安排在庫房和銀庫。


    還有兩個識字的,領了去做好清點。


    這些你們都做的好吧?”


    薛故、杜林兩張臉還布滿涕淚,聽聞正事卻立馬端正起來,躬身道:“老爺放心,這些事在宋府跟著林老管家都學過。”


    賈琮點點頭,道:“那就去做吧,今晚我不想再在書房裏湊合一宿了。”


    薛故、杜林二人聞言愈發鄭重,趕緊領人去忙活。


    等他們走後,賈琮對郭鄖道:“你和魏晨一起,帶上薛正、杜豪他們十人,連同號房的那二百餘人一起,去城外楊柳營,將隊伍全部重新登記造冊。每登一人,發放五兩安家銀子。銀子從銀庫中去取……


    再讓人去買足糧米酒肉,夥夫造飯,放開的吃。


    明日一早,將總旗以上的軍官全部帶迴,我要訓話。”


    郭鄖素來並不多話,魏晨雖還想再說些什麽,可見郭鄖大步往外走,他也隻能無奈跟上。


    等他們離去後,賈琮對韓濤、姚元道:“派人與五省千戶人馬聯係,不管現在在哪,我要他們十月十五日巳時初刻出現在金陵城外長元碼頭,早一刻不準,晚一刻問罪。”


    二人領命後,就聽賈琮又道:“再讓人和樓船聯係,讓他們加快速度,最好也能在十月十五日抵達金陵。”


    韓濤、姚元二人領命而去。


    他二人還未出門,就見新任管家薛故匆匆進來,對賈琮道:“老爺,外麵來人求見,是從榮寧街老宅來的,叫金彩。還說是都中老太太身邊一名喚鴛鴦姑娘的老子,來問老爺何時迴老宅……”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庶子風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屋外風吹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屋外風吹涼並收藏紅樓之庶子風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