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些天涼,賈琮雙手懷抱在胸前,目光淡淡的看了眼被展鵬鎖拿之人,問道:“什麽大魚?”


    展鵬興奮的有些難耐,激動道:“大人,此人就是劉昭麾下四大副千戶之一魏晨,也是劉昭的軍師,最是詭計多端,平日裏神出鬼沒,原本以為就他最難捉,沒想到他會在這裏,沒想到啊……”


    賈琮倒沒多激動,他目光淡漠的俯視著狼狽不堪的魏晨,沒有說話。


    魏晨也有些艱難的抬起頭,看向賈琮,兩人目光接觸後,魏晨先是一怔,隨即搖了搖頭,苦笑道:“猜錯了……”


    不用多問,他就知道麵前之人為何人。


    賈琮依舊沒開口,隻是打量著魏晨,倒是展鵬摸不著頭腦,問了句:“猜什麽?”


    韓濤幫忙解惑:“就和你說的高手相對,一招見高低一個道理,聰明絕頂的人,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對方的斤兩。魏晨猜錯了大人的高低,所以落到這個地步。”


    展鵬聞言,下巴差點沒掉下來,低頭看了看魏晨,又抬頭看了看賈琮,腦袋快成了漿糊。


    他怎麽也看不出來,這兩人打的什麽啞謎。


    看一眼就能看出斤兩,吹牛皮都不是這樣吹的吧?


    就在他懷疑時,卻聽到一旁傳來沈浪冷冰冰的哼聲,不掩譏諷之意。


    這個聲音展鵬就瞬間領悟了:


    沈浪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東施效顰,哼他看個錘子。


    展鵬自然聞聲大怒,不過礙於賈琮在場,不好發作,隻以目光仇視之……


    此二人都是好武之人,比起來展鵬刀法遠勝沈浪,但沈浪拳腳功夫又超過展鵬一大截。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兩人誰也不服誰。


    再加上年紀相近,一個性格跳脫好動,一個卻如冰山般不苟言笑,所以和冤家差不多。


    賈琮沒有理會二人炸刺,審視的目光重新變成淡漠,對魏晨道:“你知道我會來?”


    魏晨苦笑道:“隻猜到了會落腳揚州,八成可能出現在鹽政衙門……”


    賈琮眉尖輕挑,微微眯起眼,道:“你怎麽猜想的?”


    魏晨道:“很簡單,早就懷疑大人不在那艘船上,船走的太慢了……直到上月下旬,想了個法子探了探船……”


    似感覺到陡然巨增的壓力甚至是殺氣,魏晨忙叫道:“大人,卑職絕沒有驚擾船上貴客,正巧甄家大公子在鎮江府,所以卑職就想了個法子讓他知道大人的樓船靠在碼頭,讓他去拜見了番。因為船上說大人過了病氣不能見人,甄頫沒有強求,隻要了兩幅大人墨寶……原本劉千戶是準備安排水鬼摸船的,不過卑職確定後就沒有讓人攀船。”


    賈琮麵無表情道:“那你如何得知我不在船上的?”


    魏晨道:“正是那兩幅大人親筆書寫的墨寶泄露的消息,卑職粗通字畫,能根據墨色推斷出落筆時間。卑職看了大人那兩幅墨寶後,立刻就能斷定,那兩首詞作成於……”


    賈琮打斷了魏晨之言,沉聲問道:“此事還有誰知?”


    魏晨道:“近來江南大雨,道路不通,我確定後,沒有迴金陵,便直接來到此處……”


    賈琮奇道:“你為何能斷定我會來揚州?”


    魏晨猶豫了下才道:“卑職聽說,大人南下並未得到軍餉,隻能從鹽政衙門籌措,所以……”


    賈琮聞言冷笑一聲,這個消息隻有內閣幾位重臣才知道,看來是有人不想他太輕鬆……


    念及此,賈琮目光再深沉一分。


    許是見賈琮不言,一旁韓濤看著魏晨繼續問道:“聽說劉昭待你不薄,你就這樣把他賣了?”


    魏晨慘笑道:“待我不薄?四大副千戶裏隻有我沒有手下人馬,他最防的就是我,隻想我給他當個幕僚,等他兒子接了他的職務,再繼續給他兒子賣命。要不是他兒子慘死,嗬嗬……”


    賈琮又開口,聲音淡漠道:“也許是這個緣由,也許不是。你是聰明絕頂之人,聰明人卻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惜命,或者叫怕死。你魏晨智謀高絕,就這樣死去多半是不甘的。”


    魏晨搖頭苦笑道:“在大人麵前,如何敢提智謀二字?隻是……”遲疑了下,魏晨道:“大人,卑職不知當問不當問,大人奇襲此處,卑職的確一萬個想不到。可是隻拿下此處又有何用?卑職愚魯,看不出此中真意。江南錦衣千戶所的主力始終在金陵城內,由劉昭和其他三個副千戶親自掌控。就算大人將揚州和蘇州等地的百戶所都拔掉,也難傷其根基。更何況,還有其他各省的千戶所……”


    賈琮淡淡道:“你認得這個捉你之人麽?”


    魏晨幹笑了聲,點點頭道:“卑職見過展少俠的畫像……”


    展鵬在他身後冷哼一聲,雖恨不能立刻撕碎了這個劉昭的幫兇,可到底知道規矩。


    如今,他愈發敬服賈琮,所以願意遵守他的規矩。


    賈琮瞥了眼展鵬點點頭後,繼續道:“我是在粵州城外遇到的他,當時他正在被一個叫狄功的人帶人追殺……”


    話沒說完,就見魏晨早已瞠目結舌,麵色駭然的看著賈琮。


    聰明絕頂之人就這點好,一點就透。


    賈琮隻提了一個粵州城,就足夠魏晨想明白許多事。


    可越是這般,魏晨就越驚恐……


    他從不妄自尊大,也自忖為當世人傑,自信並不愚笨。


    可無論如何,他的目光始終拘束在江南省內,他從未想過,賈琮會直接南下粵州,再自南向北。


    再想想今日賈琮的作為,以及他身上的大義優勢,很順暢的他就想到了沿途其他各省錦衣千戶所的下場……


    一瞬間,魏晨幾乎想要跪拜!


    他用不加掩飾的仰慕眼神看著賈琮,如見天人。


    然而,得到的卻是賈琮冷淡到淡漠的目光迴應。


    見此,魏晨心裏一沉……


    就聽賈琮道:“其實我聽說過你,你手下沒有直接帶兵馬,所以劉昭一夥許多罪惡與你沒有直接相幹的關係,論罪,未必當死,你又有絕頂之才,原該是一有用之人。


    隻可惜,我答應過展鵬……


    金陵千戶所皆為其不共戴天之敵,福海鏢局從上到下都還被關在大牢。


    本座麾下弟兄的死敵,便是本座之死敵。


    越有才,越該死。


    魏晨,下輩子好好投胎,重新做人吧。”


    說罷,賈琮對已經感激激動到顫栗的展鵬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可以動手了。


    展鵬似乎比較感性,盡管賈琮目光已經有些責怪了,他還是激動到熱淚盈眶。


    此時,或許賈琮命他直接提著刀往長安殺去,他都不會有絲毫猶豫。


    他如此,魏晨卻唬的魂飛魄散。


    從一開始,魏晨就不斷的表明立場、劃清界限、伏低做小和扮蠢,又適度的顯露才華,為的就是能夠活命。


    賈琮方才說的極對,越是聰明絕頂之人,越是惜命。


    好端端的,魏晨還未活夠,還未享受過世間繁華,他還有老母親要他養老送終,家中還有嬌妻幼子……


    總之,魏晨絕不想死。


    在他刻意奉承討好,又賣弄了些才華和小手段後,原本以為能夠逃過一劫,卻沒想到,情形竟急轉而下!


    似乎感到了身後的殺氣,再看看一旁被沈浪扔在地上的人頭……魏晨冷汗直冒,他忽然大聲道:“展兄弟,福海鏢局的事當真與我沒有一絲一毫相幹。我巴不得劉越完蛋,不然我這輩子都要被劉家父子困死!剛才展兄弟殺的那兩人,名為保護我,實則是劉昭派到我身邊監視我之人。


    展兄弟也是知道我魏晨的,你想想,若是當日捉拿你由我親自調兵遣將,你可有機會逃沒有?再者,我若果真想害你家人,一個金陵府衙能攔得住?展兄弟也是應天府老人,可曾聽聞我魏某人做過一件惡事?”


    魏晨到底是用腦子的出身,相比起來,年紀相差不了多少的展鵬就單純的太多。


    竟被這一番話說的動搖了起來……


    好在,一旁沈浪冷冷的哼了聲,言簡意賅道了句:“蠢貨!劉昭能坐大,他居功至偉,想想你老子娘。”


    魏晨被罵的打了個激靈,一下就清醒過來。


    想起還被關在牢裏的祖母、爹娘,也不知他們是生是死……


    念及此,展鵬殺意複生。


    可魏晨又大聲道:“展兄弟,當時是各為其主……展兄弟,我可以幫你將你家人早點救出來,我不知道你們原本準備怎麽救人,但我可以告訴你,應天府大牢裏有劉昭的人,專門等著你去劫獄呢!而且劉昭下過死命令,隻要你一現身,就當著你的麵先動手殺人……我可以幫你救人!


    咱們無冤無仇,我能幫你。而且我還知道許多劉昭的秘密,知道如何破金陵之局,還知道許多江南豪族的秘事,我對指揮使大人有用啊!


    大人,卑職願意效忠……”


    展鵬聞言,又猶豫起來,一旁的沈浪也不理他了。


    這已經不是展鵬一人之仇的事了。


    展鵬隻能看向賈琮……


    天上雨水漸漸停了下來,賈琮讓韓濤撤下油紙傘,他抬頭望了眼還被陰雲遮蔽的天空。


    過了不知多久,賈琮俯下視線,目光再落到展鵬麵上,道:“這件事就由你自己決定吧,是殺是活,你可以自己做主。既然答應了要救你家人,要讓你報仇,那麽到底該如何做,你都有主動權。


    我並非收買人心,隻是在我眼裏,你並不隻是一個打手。


    盡快處理好此事,然後去鹽政衙門尋我。”


    說罷,轉身往外行去,郭鄖、沈浪連忙護從左右。


    韓濤則帶著五人留了下來,幫助展鵬處理此局。


    ……


    ps:我努力第二更,要是沒有就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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