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王熙鳳這樣曲解,賈母王夫人無不麵色凜冽。


    她們親眼看著寶玉黛玉一起長大,看著寶玉是如何喜歡黛玉的。


    尤其是王夫人,她一次次容忍黛玉在寶玉麵前使小性兒,氣的寶玉每每哭鬧。


    除了礙於賈母的情麵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知道,寶玉是真心喜歡這個表妹。


    不管這種喜歡是小兒女之情,還是兄妹之情,寶玉如此喜歡,她就不願打碎這種美好。


    可再想不到,她都一忍再忍的事,竟被一個窯姐兒生出來的庶孽,給傷害了。


    看著成了癡傻的兒子呆呆的坐在那兒,王夫人恨的全身都顫了起來。


    她如此,賈母亦是如此,麵色氣的煞白,一迭聲道:“反了反了,我就道那個畜生不是個好的。有那樣一個娘,不怪生下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的孽障。來人,速速與我拿來!”


    堂上幾個白發健婦領命而去。


    賈政怔怔的站在那,依舊處於震驚中,忘了去攔勸……


    莫說是他,就連寶釵等人心裏都有些動搖,疑惑賈琮那句“記得平兒初見”裏,有沒有“記得顰兒初見”的意思。


    唯獨王熙鳳,眼中掩不住的得意……


    卻忽感到下麵,有一道凜冽的目光看著她,望眼看去,隻見探春修眼中眸光淩厲。


    ……


    “現在叫我過去,不知出了何事?”


    東路院,西廂內,賈琮正為平兒畫素描,見四個嬤嬤麵無表情的來傳他,好奇問道。


    嬤嬤冷聲道:“老太太傳你,還要講明什麽事嗎?”


    平兒自然認得這四個嬤嬤是什麽人,早就唬白了臉色,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王熙鳳。


    賈琮感到她的擔憂,衝她使了個眼色後,道:“嬤嬤說的是,老太太相傳,便是沒事也要速速去請安,我們走吧。”


    又對平兒道:“勞姐姐一會兒再去老爺太太房走一遭,叮囑她們仔細照料。”


    平兒抖了抖嘴唇,緊張的已經說不出話來。


    隻有王熙鳳身邊的人,才知道這個奶奶手段到底有多毒。


    見她擔憂成這樣,賈琮卻是嗬嗬一笑,滿是自信的目光給予她無言的鼓勵。


    倒不是他盲目自大,經過兩年的苦心經營,他雖遠談不上功成名就,但起碼的自保能力還是有的。


    他有德望隆重的鬆禪公為師,有清名重天下的衍聖公牖民先生為書信筆友忘年交,還與芙蓉公子為合作夥伴。


    這些人或許不能讓他一步登天,但在他沒犯大錯的前提下,保住他的周全卻絕不成問題。


    賈琮自忖素來行事謹慎,小錯都極少,更不用說大奸大惡。


    他不信賈母等人就能一手遮天,不教而誅!!


    與平兒告辭後,賈琮與四位嬤嬤往榮府而去。


    ……


    “老太太說,讓哥兒先在門下跪著,反省己過。等裏麵太醫走了再進去。”


    鴛鴦麵色複雜的看著賈琮,傳著賈母的話。


    賈琮聞言,沒有多言也沒多問,走到廊下青石磚地上跪下。孝字當頭,這點哪個也沒法。


    鴛鴦見他如此,輕歎一聲,搖搖頭卻也沒再說什麽。


    若是平時,她無論如何也會傳個信兒給賈琮,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這個時候,賈母、王夫人都在極怒中,她雖心善,卻不想枉死。


    賈琮跪在地上,四月的夜風還有些春寒,鼻中嗅著身後紫檀大插屏散發出的清香,心中思量著到底何事,讓賈母如此大動幹戈,雷霆震怒。


    看似沒有頭緒,其實隻要冷靜下來去分析,還是有條理可尋的。


    煽風點火的必然是王熙鳳,這沒什麽可說的。


    但究竟因為何事呢?


    尋常情況,賈母哪怕看在賈政的麵上,都不會這般激烈,直接讓他在庭院內罰跪。


    除非是觸動了她的禁忌惱處。


    她的禁忌惱處又會是什麽事,亦或是什麽人?


    嗬,多半不會是什麽事,應該是人。


    而賈母的心尖尖,無非就是寶玉黛玉二人。


    之前寶釵就提點過他,不要去追究黛玉翻書看詩的事,以免撞到了刀尖兒上,寶玉和黛玉正鬧矛盾呢……


    莫非,真讓寶釵說中了?


    想想紅樓夢中,寶玉和黛玉大鬧的幾次,動靜都不小。


    惹得賈母大怒,倒也說的過去。


    隻是,此事到底和他什麽相幹?


    莫非是這首相思詞,被賈母認為是淫詞?


    可是……他寫給平兒一首相思詞,就算平兒還在王熙鳳身邊,可她隻要沒被賈璉收成通房,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啊。


    更何況平兒如今還成了他的人。


    這也值當?


    左思右想間也不得具體緣由,賈琮微微搖頭,而後就見賈母房裏的兩個大丫頭琉璃和翡翠提著玻璃風燈,引著一個身著官府挎著藥箱的老者出門,順著抄手遊廊往後麵走去。


    賈琮見之,眼睛一眯,料想到,必是黛玉身子也出了事。


    繼而就見鴛鴦再度出來,對他道:“三爺,老太太喊你進去迴話。”


    賈琮聞言起身,先揉了揉兩膝,活動了下麻木的腳踝,然後才上了月台,與鴛鴦一起入內。


    見他依舊這般從容,倒是讓鴛鴦著實側目看了兩眼。


    ……


    過了抱廈,進了榮慶堂。


    在門口處就隱隱聽到女人哭泣聲。


    等進了裏麵,就見賈母、王夫人、薛姨媽都圍著軟榻上的寶玉落淚。


    寶釵、湘雲、迎春、探春等人也均是麵帶憂色。


    賈政則麵色凝重的長籲短歎,看到賈琮入內後,眼神複雜。


    賈琮上前行禮道:“給老太太、老爺、太太……”


    尚未說罷,就聽賈母厲聲道:“別喊我們,我們受不起你的禮!賈家也沒你這不知禮數教養的下.流畜生!”


    賈琮聞言,麵色凝重,跪地道:“琮實不知錯在何處,還請老太太明示。”


    賈母聞言,氣的顫抖,一迭聲罵道:“好一個不知廉恥的孽障,好一個不知廉恥的孽障,你寫下那等沒臉皮的詞,還有臉子問我錯在何處?”


    王熙鳳冷聲道:“老祖宗和他說這些做什麽?讓他給寶兄弟磕頭賠罪就是!太醫都說了,這是鬱氣在心,積怒所致。心火不散,寶兄弟就醒不來,讓他磕到寶兄弟醒來為止。”


    王夫人沉聲道:“現在不是論罪的時候,琮哥兒先給寶玉磕頭,等他好了,也算你將功贖罪。”


    賈琮聞言,眯起眼眼神凜冽的看了王熙鳳一眼,好毒的心思。


    今日他以兄跪地,往後他在寶玉麵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傳出去,什麽罪名都能往他頭上壓,否則他憑什麽會磕頭以兄跪地?


    眼見王熙鳳囂張的衝他無聲一笑,賈琮不屑的彎了彎嘴角,道:“老太太、太太,莫說磕頭,就算打殺了我,如果能救寶玉,我也不會吝嗇一命。


    琮受老爺大恩久矣,若能救老爺之子,琮絕無遲疑。


    隻是,琮即使死,也想做個明白鬼,所以……


    敢問老太太、太太,琮到底罪在何處?”


    聽他不疾不徐道來,賈母雖依舊深恨,卻也不急著讓他給寶玉磕頭了,道:“你寫的那首詞,什麽記得顰兒初見,什麽說相思,又是怎麽迴事?


    人貴有自知之明,憑你也敢惦記著我的玉兒?


    起了這等下賤的心思,還敢問我何罪?”


    賈琮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了,他怔了怔後,奇道:“老太太難道不知,這首詞是寫給平兒姐姐的,何時與林妹妹相幹?


    今日諸位姊妹們都可以作證,詞裏寫的分明是‘平兒’,絕非‘顰兒’。


    而且,寶玉也親眼見過原稿的,再沒有誤會的道理。


    賈琮自然有自知之明,從未想過攀龍附鳳。


    能有平兒姐姐這樣的丫頭相伴,就心滿意足矣。


    怎敢往林妹妹她們身上想一分一毫?”


    語氣中已經帶了些譏諷了。


    不過賈母等人這會兒卻顧不得,將信將疑的看向探春等人。


    探春忙道:“的確是平兒姑娘的平兒,不是林姐姐的顰兒。當時詩稿是林姐姐在三哥哥書桌上翻出來的,今日問三哥哥,已經解釋的很明白了。二哥哥也知道,當時也笑來著。此事必和三哥哥不相幹的……”


    王熙鳳丹鳳眼豎起,高聲道:“三妹妹這個保證你也敢下?那你說,寶玉不是因為這件事,又因為何事變成這般?太太素日裏待你比親生的還強,你這會兒就向著不相幹的說話?”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王夫人眼睛淡漠的看了過來。


    探春心裏畏懼,忙解釋道:“不是,我……”


    可不等她多說什麽,王熙鳳就冷笑道:“管他是哪個平兒,寶兄弟和林妹妹從他那裏迴來就成了這般,難道他就沒責任?


    閑話少說,先給寶兄弟磕頭賠罪,喚醒過來一問便知誰是誰非!”


    賈琮淡淡道:“還是那句話,如果我磕頭能讓寶兄弟醒來,我自然不會拒絕,那說明這件事罪在於我。可是,若此事罪不在我呢?論年紀,我還長於寶玉半天,今日我心含救弟之心磕頭,傳出去沒人會說我的不是。


    可是寶玉呢?以弟逼兄,名聲壞了不說,怕連福祉都要受影響。”


    “放屁,什麽福祉受影響?寶玉的福祉也是你能影響到的?說到底,你就是不願救寶玉,你不想跪!”


    王熙鳳言辭淩厲,步步緊逼道。


    賈琮冷笑一聲,道:“二嫂,不如這樣。我此刻給寶兄弟磕頭,若是他醒來則罷,若是不能,說明罪不在我,可二嫂你逼我以兄跪地,就罰你以嫂子跪小叔子,如何?


    你不惜寶玉擔上逼兄跪弟之名,我也不吝擔一個讓嫂子跪小叔子的惡名!”


    “你……”


    王熙鳳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指著賈琮,眼神恨不得吃人!


    然賈琮雖目光淡淡,卻也絲毫不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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