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邢夫人如此,王善寶家的那張油膩老臉上閃過一抹得意的陰笑。


    她本是東路院,甚至是整個榮府內,都有數的著的嬤嬤。


    雖然大房不得勢,實在的好處都在二房手中。


    可賈赦到底占著嫡長的名義,又襲了爵。


    別說尋常人,整個賈家,除了賈母外,就連賈政、王夫人等人,都要對賈赦邢夫人禮讓三分。


    相連之下,她這個太太陪房,也極有體麵。


    至少在東路院,除了賈赦和邢夫人外,她基本上可以說一不二!


    然而,自賈赦生辰那日起,她一手舉薦的賈琮乳母秦顯家的,做下了那等沒麵皮的事,還當著賈母老太太的麵酒醉不醒,醜態百出,許多人看她的眼神就變了。


    誰都知道,如果不是仗著她的腰子,秦顯家的一個連三等奴才都算不上的婆子,哪有膽子虐待主子?


    這件事,令賈母極為不滿,也讓賈府許多老陳仆婦們,都對她有了意見。


    背後很是說了不少怪話。


    這讓王善寶家的丟盡了顏麵。


    在賈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中,別說主子們,就是體麵的奴才都極講究麵子。


    王善寶家的素來自以為是體麵人,經過這樣一遭,她心裏豈能氣平?


    幾次三番想法子折磨罪魁禍首賈琮,可那孽障竟一直沒什麽反應,還有功夫讀書寫字。


    這愈發讓王善寶家的心頭火大!


    不過這一迴,她認為終於逮著機會了!


    賈琮自己尋死,她就成全他。


    眼見邢夫人差點氣的暴斃,還下了“斃殺令”,王善寶家的喜的心花怒放,忙領命要去行刑。


    她自然不會真的打死,那就要出大事了,瞞也瞞不住。


    但要打個半死,打成殘廢!


    反正那個孽畜已經被圈禁起來,沒人知道。


    賈琮小小年紀,就使壞害得她一家不得安寧,親家一家被打發到莊田上去種地,讓她在親戚麵前舍盡麵皮。


    那她就要打折他的手骨頭,讓他以後讀不成書,寫不得字!


    好好出口惡氣,看他以後還如何使壞……


    不過,沒等她走出兩步,就聽身後邢夫人憤懣的聲音傳來:“先等等!”


    王善寶家的聞言一怔,迴過身看向邢夫人。


    邢夫人見她如此,氣的罵道:“你這糊塗的老貨,也迷了心不成?


    一會兒要進宮朝賀,這會兒鬧出動靜來,那還了得?


    再說,從宮裏領了宮宴迴來,還要祭祖,那個小畜生也要列班。


    真要被打的起不來床,豈不更坐實了外麵那些爛嚼舌根子的話?”


    王善寶家的聞言,登時恍然,賠笑道:“可見老奴真是老糊塗了,竟忘了這茬兒,到底太太英明。


    不過,耳房那邊……”


    邢夫人恨恨道:“你急什麽,還能跑了他?


    等著吧,晚會兒我告訴老爺,自有他的好果子吃!”


    ……


    “唿……”


    自從被圈禁起來,至今已有兩個月沒出過這座黑油大門了。


    如今終於又走出了這門,看到了磚牆外的世界,賈琮不由輕輕唿出口氣來。


    清瘦的麵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座黑油大門,和這麵高牆,就好比這個時代的禮教孝道,威重如天。


    能把人活活壓死,再生生吃掉。


    但是,賈琮卻並不畏懼。


    他用世言如刀,將這層鐵幕給劃開一條縫隙,透出一抹陽光。


    賈琮自然知道,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他的這些做法,絕瞞不過有心人。


    能在這座國公府中生存的,哪個不是經過勾心鬥角磨煉出來的?


    真擺明車馬鬥心機使手段,他未必是那些人的對手。


    而且他還清楚,那些人是不會和他講什麽證據和道理的。


    因為隻有地位對等的人,才有資格講證據和道理。


    目前的賈琮,顯然遠遠不夠資格。


    也因此,這件事極有風險。


    但賈琮並不怕。


    一來,縱然知道有風險,他也不能坐以待斃。


    做事情又豈能瞻前顧後,畏狼懼虎?


    二來,若不能提前料到這些,並準備好對策,他又怎會妄動?


    其實在這個紅樓世界中,真正的心機高手,並非東路院這一夥子。


    他們較隔壁那一夥,差的太遠。


    賈赦邢夫人之流,本就是隔壁二房的手下敗將。


    最重要的是,他們還從不把賈琮當做對手。


    依舊隻將他當做是可隨意宰割的可憐蟲。


    如此,就給了賈琮太多的可趁之機……


    “賈琮,賈琮!!”


    正當心思百轉間,賈琮忽然聽到西麵有人喊他。


    聲音熟悉,轉頭看去,果是賈環那小子。


    今日除夕,他娘給他備了身大紅鑲金絲邊的小袍子,踩著一雙墨色小朝靴,頂著兩個發髻,包著兩個翠綠翠綠的錦帶。


    看到這一幕,賈琮嘴角微微彎起。


    “哈哈哈!賈琮,你的衣裳也太醜了吧?”


    賈環氣籲籲的跑過來後,倒是先嘲笑起賈琮來。


    這話倒也不虛,賈赦雖然命人給賈琮送來一身新衣。


    可操辦這事的人卻是王善寶家的。


    她自然不敢違拗賈赦的命令,新衣也的確是新衣。


    隻是,這身衣裳卻是暗中帶灰的土黃色。


    而且還極不合身,肥大了許多。


    如此,套在賈琮身上的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賈琮哪裏有心思理會這些事,他巴不得現在身上更慘些。


    這也是他認為東路院那些人上不得台麵的原因。


    這個時候,還用這些小動作……


    賈琮不知道該說她們太過自大,還是太過愚蠢。


    當然,若非如此,他的事還要難辦許多……


    “賈琮,快走快走,趁大人們還沒迴來,咱們先去好好高樂高樂!


    對了,賈薔說東府裏請了戲班子和打十番,今年又特意加了場百戲,還說讓咱們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戲法。


    我呸!


    那個蛆心的小畜生,他懂個卵子……”


    賈環一邊吊著膀子拉著賈琮往東麵走,一邊罵罵咧咧道。


    賈琮哭笑不得,道:“人家比你還大十來歲,你罵人家小畜生?”


    賈環“耶”了聲,理直氣壯道:“大十歲怎樣?就是大一百歲,他也是我兒子輩的!”


    “哈哈!”


    賈琮笑了聲後,正要說什麽,不過眼見寧國府大門前出現了不少人影,就不再多言。


    斂了斂麵色,和賈環一起走上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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