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師已經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見狀對慕淩齊說道:“您請放心,患者的資料保密工作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工作,我向您保證,這件事情我們一定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來的。”


    “最好是這樣,”慕淩齊說,“如果被我知道這件事還是被某個話多的說出去了,我挖地三尺也會把這個人挖出來,讓他受到懲罰的,希望你們能夠相信我的能力,絕對說得到做得到。”


    幾個醫生都嚇得不敢說話,慕淩齊交代完之後就迴到病房了。完全沒有剛才警告時的淩厲,而是一種極盡的溫柔,生怕嚇到裏麵的人。病房的門輕輕打開,他看到喬彤彤蒼白的臉,心裏不好受。


    自從上次死裏逃生之後,喬彤彤就一直精氣神不太好,很少吃飯,也很少說話,大白天有的時候看到她,她正閉著眼睛睡覺,大晚上,有的時候甚至是淩晨兩三點,她卻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麽,孩子已經是不可挽迴了,看到她這個樣子,慕淩齊有些心疼。


    他迴來的時候,喬彤彤並沒有睡覺,而是側躺著,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半邊臉,慕淩齊坐在她身邊,用手輕輕地將她的頭發別到耳朵後麵,看到她緊緊閉著眼睛,但是眼睛下麵的枕頭已經濕了一片,她哭了,從開始到現在,她依然沒有走出失去孩子的悲傷當中。


    慕淩齊抱著她說:“彤彤,你不能再這麽難過了,你這麽難過的話,對身體的恢複也不好,你起來吃點東西怎麽樣?”


    喬彤彤不說話,眼淚卻流的更加兇猛,正當慕淩齊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一個人影推開了病房的門,喬彤彤也在這個時候睜開眼睛,剛好看到了房門外麵的人,兩個人都是一愣。


    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喬彤彤的父親,喬世鴻。原本自家女兒流產了,這個嶽父是非常生氣難受的,慕淩齊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因此在喬世鴻進來之後,他立刻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叫了一句:“爸,您怎麽來了,您身體還沒恢複,醫生不是說不要輕易走動。”


    “我沒事。再不來看看女兒,我怕她都死了我還不知道呢!”


    聽到這話,慕淩齊也不敢再說什麽,知道是嶽父大人的怪罪,於是垂下頭不說話。喬世鴻說完,就不可遏製地咳嗽起來。


    喬彤彤也徹底驚醒,從床上坐起來,驚恐地看著喬世鴻,喬世鴻生病的時候她正在昏迷當中,因此什麽都不知道,看到喬世鴻也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她驚唿到:“爸,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乖女兒,我沒事,隻不過是小感冒而已,你也知道那些醫生啊,老是喜歡小題大做,原來沒什麽病的硬是說成有什麽病,你說我自己的身體我能不知道?


    看看我女兒最近瘦的,是因為孩子沒了難受吧?我知道,我都知道,難受是應該的,不過可千萬不要因為這種事情想不開,你要知道,這個孩子流產了,就說明你們母女之間沒有緣分,但是總會有一個有緣分的孩子來到你的身邊,如果這個時候太過傷心把身體弄垮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爸爸特別懂你現在的感情,但是你不應沉溺於這種痛苦之中,孩子會有的,但是你要答應爸爸,振作起來。”


    喬彤彤聽了這一番話,終於打開了心結,點了點頭:“爸爸,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好好恢複身體的。”


    “這就對啦。”喬世鴻點頭。


    慕淩齊在旁邊說:“謝謝爸。”


    喬世鴻擺擺手:“沒什麽好謝謝的,這件事原本就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自己的女兒,我總不希望她傷心。


    我知道很多人家的夫妻會因為孩子沒有的事情而感情決裂,因此一直放心不下,醫生告訴我不要隨地走動,但是我是真的擔心。


    請你原諒我作為一個父親的自私,生怕彤彤因為流產在你這裏受了委屈,所以就過來看看,不過看到你對彤彤還是這麽有耐心,是爸爸錯怪你了,你們還年輕,孩子一定還會再有的,隻要你們一直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最近我生病耽誤了很多事情,上次叫人跟你說的,喬家這邊有一個項目需要慕家的資助,但是還沒等收到迴信,我就住院了……”說著,又是一陣猛烈地咳嗽。


    慕淩齊看到嶽父大人不再追究自己的責任,如釋重負,趕忙答應說:“這都沒有問題,你需要多少資助我迴去直接跟助理打個招唿就好,您來都來了,彤彤一定很想您,不如您再多陪她呆一會吧,也麻煩您幫我勸勸她,她一直都想不開,我不打擾你們,就先出去了。”


    喬世鴻點點頭,慕淩齊便走出了病房。


    喬世鴻看到慕淩齊確實走了,就對喬彤彤說:“我聽說,你最近的狀態不太好?”喬彤彤低下頭不說話。


    喬世鴻說:“我知道你是心疼孩子,但是你首先要知道一點,就是你隻有抓住慕淩齊,才會再次有孩子,你總是這樣沉溺於痛苦,不說別人,隻要是個正常人,他的耐心就是有限度的,到時候慕淩齊對你失去了耐心,你就是後悔都晚了,所以你要做的,是趕快振作起來,你別忘了,我們喬家還需要慕家的很多幫襯,這個就要靠你了,所以你還要繼續這樣嗎?”


    喬彤彤點點頭,說道:“爸,我知道怎麽做了,您放心吧。”


    “這樣就對了,這才是我們喬家的好女兒,爸爸還沒好,就不多呆了,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啊。”


    “嗯,爸爸再見。”


    喬世鴻走出了病房,看到慕淩齊正站在樓梯口的窗戶前抽煙,喬世鴻走過去,慕淩齊也聽到聲音轉過身,順便掐滅了煙頭:“爸?彤彤怎麽樣了?”


    “我已經跟她說過了,你放心吧,她還小,這種事情一時走不出來也是可以理解的,希望你不要失去耐心,能夠好好對她。我們家彤彤啊,是真的很愛你,在乎你的感受,所以我希望你千萬不要拋棄彤彤,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就拜托你好好照顧她了。”


    慕淩齊趕緊說:“爸,您說的這是什麽話,彤彤是我的妻子,我本來就應該照顧好她的,這次她出事我也有責任,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迴去了,彤彤在裏麵還沒睡著,你去陪陪她吧。”


    “好的。”慕淩齊看著喬世鴻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又過了好一會,他才往病房走去。


    病房的門沒有關,裏麵投出一絲絲光亮,透出一點點白色,讓慕淩齊突然有了時空錯亂的感覺,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他也是這樣推開病房的門,隻不過病房的門裏麵的床上,躺著的並不是喬彤彤,而是喬蕭蕭。


    他跟喬蕭蕭,久遠的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恍惚的記憶裏,居然全都是喬蕭蕭的好,他還記得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喬蕭蕭看到自己,眼中含笑地叫了一聲:“淩齊,你終於來了!你都不知道,人家這一上午好無聊啊!你怎麽才來!”竟然有些呆滯。


    “淩齊,淩齊?你怎麽了?”一聲唿喚,將慕淩齊從迴憶中拉了迴來,迴過神,才知道自己竟然想喬蕭蕭想得入了神,剛好看到喬彤彤的笑容,那跟喬蕭蕭有些相似的眉眼,卻並不完全一樣,喬蕭蕭是那種溫潤的美女,而喬彤彤不論怎麽看,都有些鋒利。


    喬彤彤叫他,軟聲細語地:“淩齊,對不起,剛才我爸爸批評了我,他說我不該這麽任性,孩子沒了,你跟我一樣難受,而我卻隻顧著自己還要你分出精力來照顧我,我真的錯了,淩齊,從此以後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再讓你操心,你原諒我吧,好不好?”


    慕淩齊聽著她軟軟的嗓音,腦海裏卻全是喬蕭蕭的臉,隻聽清了“好不好”這幾個字,於是木訥地點點頭,然後坐在了喬彤彤身邊。


    夕陽西下,慕澤浩卻沒有時間欣賞,高高的落地窗裏麵,可以看到一個聲嘶力竭的人,正在拚命地砸東西,及時趕到的秦朗拚了老命抓了一把,隻抓到了慕澤浩的領帶,因為慕澤浩劇烈掙紮,連領帶居然都扯斷了。


    秦朗氣憤地將半截領帶扔在地上:“丫的慕澤浩,買的什麽破爛貨!這麽輕易就斷了!”慕澤浩沒有聽見,他像瘋了一樣,掙脫了秦朗之後,先是掀翻了桌子,然後又一腳踹飛了椅子,秦朗一貓腰躲過去了,被聲音驚動趕過來的慕家保姆剛打開門,那扇門剛被打開了一條縫隙,椅子就飛過來,狠狠砸在了門上,嚇得保姆一陣驚唿:“哎呦,這到底是怎麽了!”


    保姆逃也似的把門關上,慕澤浩已經摔了台燈,玻璃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響聲,鋒利的玻璃碴飛濺起來,甚至有一些濺到了慕澤浩的手上,在上麵留下了很多細小的血痕,但是他像不知道疼一樣,反手將床頭櫃上麵的書掃落到地上。


    確切地說,放眼整個屋子,就沒有一樣東西是完好無損的,衣櫃是因為慕澤浩抬不動,不然估計也要抬起來扔到樓下,或者是直接在紅木漆麵上狠狠咬上那麽一口。


    屋子裏麵已經沒有東西可砸了,慕澤浩還在手舞足蹈,用腳拚命踹地上桌子的殘骸。


    “澤浩,澤浩,沒事了沒事了。”秦朗走過去想要安撫他,讓他安靜下來,但是抑鬱症發作的慕澤浩仿佛沒有聽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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