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翡木呆呆看著陸家的大門,滿腔的熱誠像是被人迎頭潑了一盆冷水,腳下涼絲絲的冒著寒氣。

    她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便是不相信,尉東霆對她那樣好,怎麽可能會背著她娶陸金?

    她扭頭問肖雄飛:“你知道此事麽?”

    肖雄飛臉色微變,搖了搖頭,低聲道:“夫人,我從未聽過此事,將軍和丞相也未曾提過。”

    雲翡對他的話半信半疑,因為肖雄飛是尉東霆的親信,就算他聽到也未必肯告訴自己。

    趙策的話在耳邊響起。尉卓從來都是拿婚約當兒戲的人,趙曉芙,她,還有陸金,都是用來利用的棋子。現在,她是一顆廢棋了,而陸家富可敵國,尉東霆娶了陸金,便可得到陸家財力上的鼎力支持。

    陸金容貌出眾,家財萬貫,找個什麽樣的夫君都有可能,但亂世中,最好是能找個保得住陸家財產的,尉東霆顯然是最好的人選。年輕有為,形貌俊美,手握重兵。

    陸盛多年來一直對朝廷盡心盡力,每年都捐獻不少錢財給朝廷做軍餉,尉卓連小皇帝趙旻和太後,都能送到陸家,可見對陸盛的信任,非同一般。

    秋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她看著陸家朱紅色的大門,半晌才平靜下來自己的情緒。她不相信尉東霆會背棄對她的誓言,她不能就憑著兩個陌生人的閑聊就武斷地認定這件事。如其在這兒胡思亂想,不如親自去驗證。

    秋桂和晚楓看著她默不作聲地站了半晌,都以為她不會再去陸家,沒想到雲翡依舊讓秋桂上前去送了拜帖。

    片刻功夫,樓三順帶著兩個小廝兩個丫鬟急匆匆出來,對雲翡笑臉相迎:“尉夫人駕臨有失遠迎,夫人快請。”

    雲翡帶著秋桂和晚楓上了台階,肖雄飛和手下留在門房等候。

    樓三順領著兩個丫鬟,迎著雲翡將將繞過影壁,就見陸金帶著兩個丫鬟迎麵而來。

    雲翡見到她如花笑顏,露出一絲笑意,“陸妹妹。”她本來很喜歡陸金,可是此刻見到她,高興之餘,心裏又有點難過。她再喜歡陸金,也無法忍受和她分享一個丈夫。

    陸金笑吟吟彎腰施禮:“見過雲姐姐,不,尉夫人。”

    留意觀察陸金的表情,雲翡又隱隱有些奇怪,怎麽她見到自己,並沒有尷尬羞窘的表情?

    難道那兩個婦人所說的都是假的?

    她克製著自己心裏的波瀾,笑著說:“陸妹妹別多

    禮,老太太身體可好?”

    陸金道:“祖母身體很好,姐姐這邊請。”

    陸金引著雲翡便朝著內院而去。一路上對雲翡甚是親熱,絲毫也瞧不出什麽不自然的地方。

    雲翡心裏越發的不確定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忽然間,她又想到,尉東霆將她安置在別院,並沒有接到州牧府,雖說是怕尉卓見到她不喜,但會不會是因為怕她知道他要娶陸金?他其實是打算偷偷摸摸瞞著她另娶?

    一想到這兒,她又急又氣,恨不得立刻去問尉東霆。

    陸金高高興興地挽著她的手,雲翡勉強擠出笑意和她說笑,心如烈火煎烹。

    走到內院大屋前,門口侍立的婆子立刻挑起了簾子,裏麵就聽見老太太的聲音:“來了麽,快請快請。”

    雲翡和陸金走進去,老太太已經顫巍巍地走到了門口,見到雲翡便要見禮。

    雲翡急忙雙手托起老太太,連聲道:“雲翡今日來,是給您老人家賠罪的。蒙老人家垂愛,讓我在陸家住了那麽久,卻瞞著自己的身份。”

    “夫人那裏話,若沒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夫人斷然不會如此。”說著,老太太便立刻吩咐上茶。

    陸家老太太慈眉善目,和善爽朗,不像是心裏藏事的人。

    雲翡心裏的疑惑已經憋得快要炸開,和老太太訴了別情之後,便忍不住問道:“老人家,我方才在門口聽見了幾句閑話,不知道老人家是否有耳聞?”

    “什麽閑話?”

    雲翡看了看屋內的丫鬟婆子,沒有說話。

    老太太明白過來,立刻屏退了屋內的下人。

    雲翡這才將方才在門口聽到的話語,轉告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聽完,變了臉色,立刻問陸金:“此事,我怎麽沒聽你爹提過?”

    陸金臉色通紅,又羞又窘,道:“姐姐那裏聽得謠言,我沒聽父親提過。”

    雲翡見兩人這樣說,頓時心裏鬆了口氣。“我也奇怪,怎麽此事未聽東霆提過,看來是有人造謠,此事還請老人家多多留意,陸妹妹冰清玉潔,勿被謠言所傷。”

    老太太道:“夫人說的是。我這就告訴她爹,好好查查是誰在造謠。”

    雲翡陪著老太太閑聊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陸金送了雲翡出來。雲翡拉著她的手輕聲道:“陸妹妹,我很喜歡你,希望你能嫁個如意郎君。”

    “雲姐姐。”陸金羞紅了臉。

    雲翡情真意切地說:“請轉告你哥哥一聲,多謝他仗義相救。將來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陸家。”

    陸金點點頭,心裏頗有些遺憾。哥哥的心思她是知道的,自從知道雲翡是尉東霆的未婚妻之後,一直鬱鬱寡歡,特別是這幾天,更是早出晚歸,忙於晉州的生意,比父親還要忙碌用心,一副寄情於事業的架勢。

    雲翡離開陸家,迴到別院,心裏一直飄蕩著那兩個婦人的閑話。從陸家人的反應來看,好似是不知情,也或許隻有陸盛知情,沒有告知老太太。那麽,會不會是尉卓的主意?

    雲翡想起趙策的話,不由苦笑。尉卓和自己的爹倒還真是像極了,同是野心勃勃滿心城府,同是精於算計,連自家兒女也不放過。趙旻的父皇是出了名的荒淫好色,他卻狠心將女兒送進宮去,結果年紀輕輕便成為太後,為了提早安定局勢,更不惜讓女兒冒生命危險早產,導致小皇帝天生不足,早早斃命。

    他既然連自己的女兒外孫都沒有憐惜之情,對她這個仇人之女就更可想而知了。雲翡一想到將來還要晨昏定省地孝敬他,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尉東霆整整一日都未出現,雲翡心裏存著那個疑問,等的度日如年,直到二更時分,才等到他迴來。

    尉東霆推開房門,一股溫暖的氣息迎麵撲來。他解下風氅,發現雲翡托著腮,坐在燈下,出乎意料的沒有一見他便撲上來,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清亮明媚,似嗔似喜。

    尉東霆放下外氅,走上前,笑吟吟蹲□子:“怎麽這樣看著我,是望穿秋水的意思麽?”

    雲翡笑了笑,望著他慢悠悠道:“對啊,望、穿、秋、水,等你迴來。”

    她雖然是笑著的,但那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藏著一株火苗,尉東霆對她的小心思了如指掌,一看便看出來她今晚上有點不對勁,而且,還莫名聞見一股火藥味。

    “你怎麽了?”

    雲翡也不和他繞圈子了,開門見山地問:“你是不是要打算娶陸金?”

    尉東霆臉色微微一變:“你聽誰說的?”

    果然是有這迴事,他的表情不是震驚意外,而是有點慌張啊。雲翡心裏說不出來的氣惱,言簡意賅地問:“我隻問你,有沒有?”

    尉東霆從未見過雲翡如此嚴肅生氣,急忙答道:“父親提過此事。被我拒絕了。”

    果然是有這迴事兒,不是空穴來風。可他居然一聲不吭,若不是她偶然聽到風聲,他大約會一直瞞著她吧。她難過之極,定定看著他,心裏不由想,他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自己?

    她的眼神,看的尉東霆心裏有些發緊,千辛萬苦才得到她的真心,很怕由此而生出隔閡芥蒂,讓兩人的關係又退迴到從前。

    他急忙解釋道:“阿翡,你聽我說,雖然我將你送走,但在我心裏,早就認定你是我尉東霆的妻子,除非你另嫁他人,我不會先背棄你。你爹占了洛陽,反叛朝廷,我又將你送了迴去,所以父親便認為這樁婚事已經作罷。他手下的幾個幕僚親信又屢次三番地建議和陸家聯姻,父親便不止一次要我另娶陸金,但都被我拒絕。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你心裏本來就對我父親有些成見,我並不想讓你因此事而怨恨他。”

    雲翡氣得站起身來,“當初太後強行賜婚,你爹逼著我匆匆嫁給你,轉眼他又要將親事作罷,真是豈有此理。”

    尉東霆有些愧疚,柔聲道:“阿翡,父親雖然有意和陸家聯姻,但我不會答應,我心裏,隻認你是我妻子。”

    雲翡氣急:“不成,我要找你爹理論理論,他實在是欺人太甚。”

    這小丫頭天不怕地不怕,說不定真是跳到父親麵前發飆,尉東霆急忙抱著她哄道:“阿翡,我已經拒絕了。你放心,我不會娶陸金的。”

    “我可不要再住在這個別院裏了,我要搬到州牧府,和你爹住在一起。”

    “你要搬迴去?”

    雲翡氣道:“是啊,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要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你家裏,我要和你住到一起,叫眾人都知道,你是有妻子的人了,少來打你的主意,就算是你爹,也不行。”

    尉東霆聽到這些氣話,反而高興的笑了。他巴不得她緊張他,在意他,越是擔心越是緊張才好,最好一顆心全放在他身上。

    “好好好,我求之不得,這樣也不必來來迴迴兩邊跑。隻是父親病重,你多擔待。”

    “別的都好說,唯獨給你娶妻的事情,我絕不擔待。”

    尉東霆忍不住噗的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小丫頭生氣的樣子,潑辣辣的分外嬌嬈好看。

    雲翡瞪著一雙亮晶晶杏眼,兇巴巴道:“你娶了我,這輩子休想再惦記著別的女人,我可不像我娘,是個軟包子,我是鐵叉子,誰叫我不痛快,我就叫他吃個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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