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楚翹……”林一帆低聲念叨著,念叨著這樣一個看來會一輩子如影隨形的名字,這樣一個時不時會冒出來齧食他心的名字。林一帆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會有意願把她的名字說出來,也許正如吉利所說的,說出來就輕鬆了,也許今晚能睡得稍微安穩些,這樣也不正是楚翹所希望看到的麽!


    吉利還了林一帆一個溫暖的擁抱,輕輕撫著林一帆的背道:“她叫楚翹麽?她一定是一個不一般的女人!”


    “是啊,她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林一帆歎道,他知道其實是不應該在一個女人麵前讚美另一個女人的,尤其是在一個喜歡你的女人麵前。但是對於楚翹,林一帆是情到深處,對她的讚美是從不吝嗇,也是從不掩飾的。


    “噢,是麽!”吉利倒沒有表現出不悅,應了一聲後問道:“你如今所有的痛苦全是為了她嗎?”


    “我的痛苦算不得什麽,真正承受了巨大痛苦的是她呀!”林一帆道。


    “你們發生了什麽?你拋棄了她嗎?所以你後悔了痛苦了是嗎?”吉利的好奇心被勾引了出來,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你真要聽這個故事嗎?”林一帆確認道。


    “嗯!”吉利抿著嘴點頭。


    “那好吧,那就把我醜陋的靈魂都翻出來,隻怕到時你便不屑與以我為伍了!”林一帆道。心想,也許這才是最好的拒絕吉利的方式吧。


    “不會的,我相信我的眼睛,你一定不是那樣的人,一定不是的!”吉利肯定道。


    “該從何說起呢?”林一帆思量著,迴憶著,漸漸地他的眉節舒展了開來,“記得那是我剛進入大學沒幾日,在肖力組織的老鄉會上是第一次見到了楚翹,第一次見,”林一帆頓了一下道,“第一次見我就深深地被她吸引了。”


    “這麽說,她也是臨江人?”吉利插問道。


    “不是,她是惠州城裏人。”


    “我猜她肯定也對你一見鍾情了?”


    “我沒有那麽大的魅力!”林一帆自嘲道,“第一次吸引了她的是肖力,我看得出來,不過對我也算有好感!”


    “肖力?裏麵還在喝酒的肖力?”吉利有點覺得匪夷所思。


    “沒錯,就是他,當時他可是我們學校所有女生的大眾情人呢!”林一帆不無得意地接著道,“不過數次接觸之後楚翹愛上的卻是我。”


    對於初戀的甜蜜迴憶讓笑意不時地浮上了林一帆的眉間目梢,他對楚翹的性格脾氣言談舉止藝術氣質用盡了所有美好的詞匯來形容,吉利聽了覺得自己實在是比不了的,可是真有這麽好嗎,吉利內心底裏多少是有一些不服氣的。


    “失去的終歸是最好的!”吉利幽然道,隻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好不容易讓這個男人快樂了那麽一點點,怎可以因為自己一絲絲的醋意卻又把話題迴歸沉重呢。


    果然,林一帆的臉色又凝重起來。


    吉利站了起來,拉起林一帆的手道,“天有點晚了,我們迴去吧1”


    林一帆道:“再坐會吧,你就不想聽聽我們為什麽會分開嗎?”


    說實話,吉利是想對這個男人多了解一點,越多越好,不是因為好奇,隻是想對他多一點安慰,因為喜歡他所以要更深地了解他,分享他的歡樂,分擔他的痛苦。但是吉利又真不想讓他再次勾起任何沉重的迴憶,所以她糾結著。


    “你可知道,她比我大兩屆,所以先於我畢業並在惠州的《三角洲》雜誌找到了一份美術編輯的工作,雖然我還有一年半的課程要修,但那時我們已經在憧憬著以後美好的二人世界的日子了,可誰曾料想,那年夏天她去雲南采風了一趟迴來就什麽都變了……”林一帆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怎麽了,她遇到了更好的人嗎?”吉利即便窮盡了想象也不知所以。


    “怎麽會呢,我們很相愛!”林一帆的淚在眼框時打著轉,“從雲南迴來後就發現身體不適了,去醫院一檢查……”林一帆哽咽起來,說不下去了。


    吉利掏出手帕輕輕為林一帆拭去眼角的淚花,心卻隨著林一帆的敘說也跟著沉了下去,不由為楚翹擔心起來。


    “是癌……症……”林一帆終於說出那個魔鬼的名字。


    “什麽?”吉利驚叫起來。


    “是**癌!”


    “年紀輕輕的怎麽會得這種病?”


    林一帆接著道:“這便是命吧,連醫生也沒有確切的解釋,隻是說也許有遺傳因素,也許也有可能是……”林一帆遲疑著。


    “也許什麽呀?”吉利急著追問道。


    “也許也有可能是不當人流引起的。”林一帆終於說了出來。


    “你,是你幹的好事?”吉利怒氣質問道。


    “楚翹是懷孕過一次,隻是當時還沒有準備好,所以就沒要,拿掉了!”林一帆道。


    “你可把她害了,那後來呢?”


    “其實在她去雲南之前動手術還有機會,隻是她沒太當迴事,也沒去醫院檢查,隻以為是一般的婦科病,沒想到耽誤了!”林一帆吸了下鼻子道。


    “然後呢?”吉利已顧不得林一帆的感受了,她隻為楚翹擔心著。


    “隻能把**整個拿掉了,命雖然是保住了,但接下來就是沒完沒了的化療,她的頭發……全掉光了!”林一帆再度哽咽起來。


    “化療算什麽,頭發掉光了算什麽,**沒了那才是要了她的命啊!”吉利的淚也如斷線的珍珠似地直滾下來,雙手忍不住在林一帆的臂上死命地掐著,“你知道**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林一帆麻木了似的,任由她折磨,口中隻念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呀!”吉利猛地立起身,坐到了石椅的另一端,離得遠遠的。


    “我當然知道**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麽,所以她才會離開我!”林一帆黯然道。


    “你離開你了?不會是你拋棄了她吧?”吉利突然對林一帆不信任起來。


    林一帆苦笑了一下,也不否認道:“也差不多吧,那陣子對我來說確實也是天崩地塌的感覺。”林一帆迴憶道,“不過也總算是捱過去了,尤其那段最困難的時光。生活就這樣繼續著,一天又一天,我奔波在學校和醫院之間,之後就是學校和楚翹家之間,時間過得說快也快,一轉眼就是一年,原本以為一切都過去了,然而就在我忙著論文答辯和找工作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她卻不見了。”


    “不見了?”吉利問道。


    “對,不見了,連她的父母也跟著一起不見了,我發了瘋似的滿世界找她,可是她們一家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留半點痕跡。”


    “那段時間你忙著找工作不會是你的藉口吧,你一定是有意地冷淡了她,女人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她那種情況,心理本就是極度脆弱的。”吉利心中此時也亂極了,真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麵前的這樣一個原本以為優秀的男人。


    “也許吧,也許我的潛意識裏真有這種想法也說不準,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所以說我的靈魂是醜陋不堪的!”林一帆痛苦地把臉埋入了自己的雙手裏。


    “你就這樣放棄了,不再找她了?”吉利內心深處對林一帆是抱有希望的。


    “我一直在找,她所有的親戚家,所有的單位同事,所有的同學校友全找遍了,沒有,就是沒有。為了找她,我甚至放棄了《惠州晚報》的工作。”


    吉利看著林一帆的樣子,一種同情之情油然而生,她的眼前仿佛看到了林一帆在烈日下,在風雨裏彷徨無助勞而無功的情景。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楚翹的信,我才決定放棄了。”林一帆扭頭對吉利道:“要是一個人誠心要躲你的話,任你再努力也是找不到她的。”


    “看來她還是一直在關注著你的,知道你在找她?”


    “是啊,她在信裏說,她一直在看著我,即便身在天邊,心也會永遠陪伴著我,她叫我不要找她了。”


    “她就沒有解釋離開你的緣由嗎?”吉利似乎漸漸有點理解楚翹的想法了。


    “她說離開我完全是她的原因和決定,失去了**,她就不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她隻想把最好的自己交給我,因為愛我,所以離開我,她還叫我忘了她,不要有任何的心裏負擔,找一個愛我的女人好好生活下去,我幸福她才幸福。”


    “是啊,她是一個偉大的女人,因為愛你,她才離開你,看到直到現在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她也應該會覺得完全值得的了!”吉利對楚翹已充滿了敬意。


    “可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的內心究竟是如何的,恍恍惚惚的,當我聽從楚翹的意思放棄她的時候,我居然有一種輕鬆感,真的,我真的感覺到好輕鬆的。”


    “那是因為你的弦繃得太緊了。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吉利寬慰著林一帆道。


    “不,也許我原本就是個沒有擔當的人,其實我是沒有信心的,我不知道我究竟能夠堅持到哪一天,我無法保證將來會發生什麽。”林一帆給自己下了總結道:“所以……”


    “所以我們倆不合適,對嗎?”吉利接過了話頭。


    “沒錯,我無法驗證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也無法保證將來。所以我們還是不要走到那一步的好,做個朋友,挺好!”林一帆道。


    “那你也給我聽著,其實我也無法保證明天會發生什麽,也許明天我就會厭倦你跟你說拜拜,但最起碼我現在對你有好感,我隻是跟著我的感覺走,聽了你的故事,我隻想現在替楚翹好好地愛你照顧你,懂嗎?”吉利站了起來,抱住林一帆的頭,在他的額上印上了一個溫潤的吻道:“你別想甩開我,想也別想!”


    林一帆愣了,除了苦笑還能作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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