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斜出令蔑古真率領本部人馬再往金營挑戰。睍蓴璩傷蔑古真帶了數千騎兵來到金營外,戟指叫罵,金兵都縮在營內,既不現身,也不迴罵。蔑古真足足叫罵了一個多時辰,盛夏時節,草原上日光強烈,直曬得他頭昏腦脹,眼冒金星,金兵卻堅不肯出戰。蔑古真無奈,悻悻地收兵迴營,向斜出稟報。


    斜出聽金兵不肯出營,既感得意,又是好笑,笑罵道:“金狗子嚇破了膽啦,躲在老鼠洞裏隻是不肯出來,咱們怎麽辦?再去捅老鼠洞麽?”耶律楚也笑道:“金兵既不肯出老鼠洞,咱們便守在洞外,他們洞裏的糧食吃完了,瞧他們這幾萬人馬都吃些什麽,總不會像羊兒一樣吃草吧。”蔑古真鼓掌大笑,道:“對,對,金狗子還有三四萬人,咱們的勇士已經集合了八萬多,牢牢地圍住他們,等到金兵餓得半死不活時,咱們再帶人殺過去,看金狗子們怎麽抵擋?”其餘韃靼和契丹頭領也都鼓掌歡笑,稱讚耶律楚此計甚妙。


    耶律楚見眾人齊聲讚同,精神為之一振,起身道:“完顏襄老奸巨滑,定然不會孤軍深入,後麵應該另有接應軍馬。大汗,我想讓畢兄弟帶些人馬往南巡視,看金兵是否確有援軍到來,你看可行否?”斜出點頭道:“好,便這麽辦。”畢再遇所想與耶律楚不謀而合,耶律楚的提議卻是正中下懷,起身抱拳道:“事不宜遲,在下這便帶人前去。”蔑古真剛剛坐下休息得片刻,聞言又跳起身來,道:“我也帶人和畢兄弟一起去。”斜出見他也不請示自己便自行決定,心中不滿,瞥了蔑古真一眼,道:“咱們的人還得留下圍困金兵,你分去了人手,萬一金兵乘機突圍,咱們不就那個前功盡棄了麽?”蔑古真想也不想,隨口道:“我隻帶一小半人,留下一萬人幫你困敵好了。”說罷也不行禮,徑自攜著畢再遇出了大帳。斜出見他竟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胸中怒氣漸增,恨恨地盯著蔑古真的背影,暗暗咒罵不已。


    蔑古真的族兵原有一萬八千餘眾,昨日一場大戰,兩千餘族眾戰死沙場。他留下一萬多人助斜出圍困金兵,隻挑出了五千精騎,連同畢再遇的一千契丹騎兵,出了大營,往南巡視。


    走不多時,畢再遇顧蔑古真道:“蔑古真大哥,兄弟心裏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蔑古真道:“你有話就說罷,還有什麽當講不當講的?”畢再遇微微一笑,道:“我要說的是你們部族之間的事,兄弟終究還是外人,原本插不得嘴。不過……”蔑古真聽他說得仍不著邊際,胸中焦燥起來,急道:“你們漢人就這一點不好,有什麽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就是了,還兜什麽圈子?當真叫人急煞!”畢再遇這才道:“大哥,兄弟瞧著你和斜出大汗的關係似乎並不太好,是麽?”蔑古真啐了一口,道:“原來是這事。斜出那廝見人家族眾不多,便欺負人家,強搶人家牛馬;見俺的族兵眾多,卻又怕的要死,隻怕我去奪他的盟長位子。這在你們漢人中怎麽說?怕善欺惡?對吧?我蔑古真就是瞧不起他這一點。”畢再遇笑著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是恃強淩弱,欺善怕惡才對。”蔑古真也笑著搖頭道:“你們漢人說起話來總是一套一套的,咱們韃靼人都是粗魯漢子,學不會你們那般說話。”


    兩人笑了一會,畢再遇又道:“斜出雖然不好,可總還是你們韃靼聯盟的盟長,你表麵上還得要對他恭敬一些才是。免得將來其他部族都效法於你,不聽斜出指揮,那韃靼聯盟不就形同虛設了麽?”蔑古真愣愣地想了一陣,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我還是瞧不起他。以前我就勸他不要聽從金狗子的指揮,他偏偏不聽,結果不但每年都要給金人那狗皇帝送牛,送馬,送毛皮,金狗子一旦有仗要打,咱們韃靼人還得出兵幫忙。打完仗就隻分給咱們一些會發光的布料子,一撕就破,又不擋風,有個屁用!”畢再遇聽他將綢緞說成〝會發光的布料子〞,險些笑出聲來,忙強行忍住。蔑古真看他聽得認真,愈發說的興起,又道:“兩年前,完顏襄帶兵去打蒙古人,叫咱們韃靼漢子也跟著出兵幫忙。一場仗下來,收獲了許多牛羊奴隸,還有金銀財寶。完顏襄那廝看了眼紅,就派人來討要,斜出召集了眾頭領商量到底給還是不給。咱們得到的財物雖多,卻都是弟兄們拿命去換來的,眾頭領當然不同意啦,斜出就把完顏襄派來的使者趕了迴去。不料,完顏襄那混蛋竟乘夜派兵偷襲咱們韃靼營寨,不但把牛馬財物搶去了一大半,還殺了咱們不少兄弟。這下可把咱們韃靼漢子全給惹惱了,大家決定攻打完顏襄,報這個仇,但是斜出見金兵人數眾多,心中害怕,就下令退兵。從那時起,咱們韃靼人和金狗子就結下了仇恨。斜出如果聽我的,哪裏還會有這許多鳥事?這等蠢材,還想讓我什麽事都聽他的,做夢去罷!”


    畢再遇沉吟片刻,道:“話雖如此,斜出畢竟還是你們的盟長,如果你們都不聽斜出指揮,金兵一旦興師來襲,韃靼各族各自為戰,互不救援,單你一族能打贏眾多金兵麽?”蔑古真撫首道:“還不至於那樣吧,萬一金兵再來,韃靼人自會聯合到一起。”畢再遇道:“就算能聯合起來,但是誰來領導族眾?各族族長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主意,能齊心協力作戰麽?”蔑古真撓了撓頭,沉思不語。畢再遇又續道:“韃靼騎兵驍勇善戰,各族如能真正聯起手來,足以橫行天下,又何必去怕金狗子?”蔑古真終於點頭道:“畢兄弟,沒想到你不但能打仗,想起事來也是這麽有頭腦。好罷,我就瞧在你麵子上,凡事讓著斜出三分好了。”畢再遇聽他竟是這般理解自家意思,不禁啼笑皆非。但不論蔑古真怎麽想,他如能聽命於斜出,於鞏固韃靼聯盟還是大有助益的,便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了。


    兩人帶兵走了大半日,不見南路有金兵蹤跡,畢再遇便傳令就地紮營歇息,次日再往南搜尋。


    完顏襄被契丹與韃靼聯軍圍在龍駒河畔,手下兵將已不足四萬,大敗之下,鬥誌全消,人人沒精打采,士氣極為低落。完顏襄抱著腦袋坐在帳內,心裏卻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驚、怒、恐、憂樣樣俱全,唯獨沒有半分歡喜,隻悔不該深入到這大草原上來。現下韃靼鐵騎四麵雲集,將金營圍得鐵桶也似,金兵糧草大都由後麵的稽重隊攜帶,營中軍糧勉強能維持得十來天,如十天以後還未能突出重圍,便隻有殺戰馬果腹。但馬肉也終究有吃盡的一天,況且沒了戰馬,以步對騎,如何能抵擋得住韃靼鐵騎的衝擊?唯有盡快設法突圍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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