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鴻光的確帶了一個人。


    隻不過這個人進了門沒有繼續往裏走,而是打了招唿站在了旁邊,看上去表情隨和,正仰著頭和保安亭裏那位保安大叔攀談。雖然和童鴻光一道趕了過來,但好像完全沒有跟上他一起上樓的意思。


    劉澈評價,“這人看著蠻眼熟,我以前可能見過。”


    但即視感這種東西無法預測,劉澈也隻是有種感覺,陸遙再神通廣大,也不至於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肉眼自帶人臉識別功能。他們於是聚焦於現在看到的情況。


    “傅輿景確實提了,護工於情於理都會把童鴻光叫迴來,避免袁耀再出什麽狀況……”陸遙想了想,“那如果這個等在保安亭的就是約他的人,那很合理呀!幕後主使把醫生趕走,齊亦來弄出情報。隻是現在還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做什麽,畢竟這家夥還沒來得及發揮就被……”


    陸遙的思維一如既往的跳躍,所幸劉澈也不是吃幹飯的,完全跟得上——不僅跟得上,還能夠同流合汙。說到這裏,兩人對視一眼,考慮更加周全的劉澈還趁亂觀察了一下樓下,大概預計了童鴻光感到的時間。


    “我想到一個很損的招。”陸遙幽幽到,“小劉哥,你也想到了?”


    劉澈不廢話,“差不多。把齊亦強行帶出來看看他的反應?”


    意見一致再加上情況緊急,計劃生成和實施之間幾乎沒有時間差。為更好的讓齊亦產生一種可能存在的“應激”反應,在簡單商議分工以後,陸遙還是拍板讓剛給齊亦留下心理陰影的自己幹這個活——幾步進門,兩句話打報告,然後直接把齊亦強行拽了出來。


    慣性太強、距離太遠,在兩秒之內從門裏到門外的齊亦差點沒整個人撞到欄杆上。


    忽然從房間裏到房間外,迎麵被正午過分明媚的陽光晃了眼,齊亦下意識的用手往上一遮,看向旁邊的陸遙簡直像見了恐怖分子,頭頂上的毛簡直都要炸了起來:“又是什麽事!?”


    “透透氣?”陸遙張口就來。


    陸遙把齊亦的惶恐抬升到來一個新的巔峰,這時候就輪到相對而言印象沒那麽固化的劉澈出場。


    劉澈倒沒有表現的過於熱切,隻是用了一個公事公辦的微笑:“隻是保安說外麵有個人點名說要找你,我們帶你出來見一見麵——就是這樣而已。”


    這樣不算太過刻意的表情倒是平衡了陸遙種種誇張的表現。相比頗為聳人聽聞的過去,論起假模假樣,對很多角色拿捏到位的劉澈其實還挺擅長唱白臉的工作。


    這大概也是一種天分。


    ——事實上除了一部分也許能比成年人多感受到某些不知名“磁場”的兒童,絕大部分的成年人看到劉澈都會覺得他看著就像是種實在、精明而不過於狡詐的類型。簡而言之,就是能解人意而不執著算計,能夠取信於人而不會軟弱可欺。


    但無論如何,劉澈這番話都是在扯謊。也就是齊亦急於尋求一個可以抓住救命的稻草,在他們的指引下沒有多想,聞聲轉頭,立刻便看向了保安亭。


    從剛才到現在,雖然有些慌張,齊亦一直非常明智的堅持自己完全沒有目的保持沉默,自然不會因為一兩句就說些什麽。但就是這一瞬間的肢體動作,讓他在陸遙和劉澈兩人眼裏暴露了與保安亭站著的人認識的身份。


    但陸大忽悠不止步於此。


    “看上去你好像不認得她?”陸遙假模假式地找話題詢問,“那就奇了怪了,之前這個姐姐還專門叫出來你的名字了呢!市民朋友,你該不會是做過什麽虧心事被找上門來了吧?”


    陸遙這家夥屬實是貪心至極,還跟著編上了。不過現在齊亦已經覺察到了不對,自然懂得先思考後發言,不會這麽簡單的輕信迴話,看著陸遙半晌沒有吭聲。也就是十幾秒後,童鴻光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


    劉澈估計著也差不多到時間了,衝陸遙點頭示意,也讓她從隨口誘供從善如流的強製性拐迴了一副其樂融融般的場景。


    “……這麽說起來,我還沒好好。”


    於是上樓的童醫生一進樓梯口,就見到了一個苦瓜臉的齊亦、一位把自己當作路人甲斜倚在牆角的警官、以及一個熟麵孔。


    “陸警官?”畢竟負責的病人涉及刑事案件,遇見以前見到的刑警童鴻光也不太驚訝,目光落在陸遙身上禮貌示意以後就掃了過去,“這兩位是?”


    顯然,他是誤以為齊亦也是警官中的一員——按照這個結論,童鴻光應當不認得齊亦,而在其他事情都要瞞著童鴻光的情況下,看上去也不像是有必要替他遮掩的立場。陸遙迅速作出判斷,瞄了眼正好無措低頭看手的齊亦,還是選了穩妥的選項,避重就輕的迴答了童鴻光的問題。


    “好久不見啊童醫生!伱沒見過我們這位劉警官,他也是我們隊的。話說迴來怎麽會這麽巧,你是正好在負責我們這起案件嫌疑人?究竟是怎麽一個情況?”


    陸遙刻意把話說得跟連珠炮一樣,不僅過了劉澈,問題還再次轉嫁到童鴻光的身上,順理成章的繞過了齊亦。姓齊的年輕人不由得悄悄鬆了一口氣。


    但陸遙是跑去和童鴻光嘮嗑了,劉澈卻還盯著他。隻是兩人的對話同時也吸引著齊亦的注意,劉澈刻意往牆角躲過去降低的存在感讓他的觀察沒那麽顯著。


    在走廊上閑逛不犯法,他們當然不能隻為了滿足一點好奇心在齊亦不願意的情況下對他嚴刑逼供或把他扣押下來——尤其是他們對齊亦的身份和收集線索在附近徘徊的合理性已有猜測的情況下。


    始作俑者已經有了眉目,隻是他們終究需要弄清楚一個問題:齊亦的任務究竟是什麽?


    他是個律師,隻有這一點是從齊亦嘴裏說出來最為明確的線索。這是他用來解釋自己行為動機的唯一理由。


    那麽,如果真如陸遙的推測一樣,齊亦不可能是徐天翼方的律師,隻剩下交通事故的另一方——作為一直被忽視的一方代言人,現在的他會需要以這樣藏頭露尾的方式,從袁耀本人身上得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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