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晚突然覺得司馬很可憐,他肯定一直在努力迴避這最後的話,努力忘記意兒臨死前的請求,請求他們彼此相忘,不再記起不再相遇不再有任何糾纏! “司馬——”池小晚有些為難的輕聲說,“對不起。” 司馬拿著喝空的酒杯,麵無表情,似乎麵前根本就沒有池小晚這個人,完全的陷入迴憶中。 池小晚有些尷尬的呆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算是這樣,我也有權利等你是不是?”司馬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充滿溫柔,充滿傷心,“你可以忘記,隻要你快樂,我可以記得,隻要我覺得值得,就好。意兒,不論怎樣,都好。如果你執意不肯迴來,不肯原諒,我也不會怪你,而於我,你永遠是唯一,不可取代的唯一,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至少我們有迴憶,是不是?” 池小晚低下頭,迴憶,如今對於司馬來說,隻有迴憶,而且是殘缺不全的迴憶,是用了千年時間才慢慢想起的曾經,這已經是他唯一的快樂。她落下淚來,落得莫名的委屈,莫名的無助。 叢意兒,你真的可以忘記嗎?忘記這樣一個真心對你的男人嗎? 如果可以,請想起,請再相遇,請再糾纏好嗎?在愛情麵前,所有,都是值得的! 除了落淚,池小晚找不出別的事情來做。而且她不敢哭出聲來,她聽得到司馬心碎的聲音,她有些後悔,是不是不該揭破這陳年的舊事?是不是應該裝作不知,讓司馬能夠在欺騙中獲得小小的溫暖,相信意兒一直在,隻是不能夠趕來?而不是已經忘記? “不用說抱歉,不用覺得對不起。”司馬迴過頭來,安靜的看著池小晚,這個一直關心他的女子,一種意無返顧的關心,不能讓他完全無視,心中總有隱約的感動。“這是我一直不願意想起的舊事,一想到就會想到意兒的無助,她當時這樣說,是大興王朝讓她傷透了心,是我當時的冷靜傷了她,一直以來,在當時,我一心為著大興王朝,隻將多出的時間給她,用了心機才可以成全我們彼此之間的愛,她這樣想,她想要放棄,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池小晚無法說話,隻能淚眼朦朧的看著司馬,聽他說。 “當時,我為藥所控,而意兒,為了可以多留一分鍾在我身邊,寧願忍受我使出的每一招。”司馬長歎了一聲,重新為自己倒了杯酒,酒水在陰暗的光線中顯得異常的冷清,“如果她執意忘記這段感情,我沒有權利要求她於重新想起,如果她在忘記後過得幸福平靜,我的想念就是我自己的私事,在我,是一種痛苦的快樂,也是一種幸福。” 池小晚低下頭,輕聲說:“司馬,很抱歉我的出現打擾了你平靜的生活,如今,我退出,你的心,隻為意兒一個人保留,我不能用我的愛打擾這份寧靜,如果意兒她不願意迴來,我們確實沒辦法要求她一定迴來,但是,如果她知道你的心隻為她一個人保留,她一定會願意重新麵對曾經的過往,重新迴到你身邊,如果她是值得你如此的女子,她一定不會僅僅為了可以平靜的生活而忘記你的女子,所以,我會離開,隻遠遠的看著,在你這所有寂寞的時間裏,我隻是一個無意闖入的過客。” 司馬微微一愣,頓了一下。 “你從來沒有真的喜歡過我,隻是我,讓你想起了意兒,你的接近不過是因為這簡單的理由。”池小晚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離開她最喜歡的男子,成全他和另外一個女子的愛情,說來輕鬆,做來無助,“我不願意讓自己成為你和意兒重逢的障礙,我也不希望自己成為意兒放棄你的理由。我可以接近意兒,我可以感知她的無助和茫然,她一定沒有忘記你,雖然她說她要忘記你,但是,如果她可以忘記,我就不會為她的矛盾所困擾,司馬,我一定要讓意兒迴來。” 司馬看著池小晚,她,確實在某些地方很像意兒,神情神態,甚至微微一笑間的從容。意兒,她在嗎?她是不是一直就在,隻是他無法看到,無法感知? 池小曼睜開眼睛,房間裏有溫暖的燈光,照在她臉上,有張溫柔的笑臉,正安靜的看著她,眼睛中全是關心和疼惜。 “小晚,你在?”池小曼歎了聲,她怎麽沒離開這個世界? “是的,我在。”池小晚溫柔的輕聲說,“你睡了兩天兩夜,剛剛醒來,司馬說,你沒有什麽大礙了,隻是需要好好的休息。” “為什麽要救我?”池小曼疲憊的說。 “為了杜輝那樣一個男人放棄生命,不值得。”池小晚溫柔的說,“如果他值得你如此,我不會救你,也不會讓司馬救你。是他救了你,如果沒有他,就算是我發現了你,也一樣救不了你。” 池小曼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值不值得,在我自己,天下人看他如何不堪,也無法讓我看低他,有時候,女人就是這樣。小晚,我愛他,他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男子,從此後,世上再無愛情二字。” 池小晚心中微微歎息一聲,聲音依然溫和輕柔,“好吧,我們不說杜輝是否是個好男人,我們隻說,你為了他放棄了所有,換取什麽,他的憐惜?還是家人的淚水?這所有,時間麵前,都會消失,你的生命這一場過往,得到了什麽,愛情?親情?姐姐,再活上些歲月,活到你可以從容放棄生命,好嗎?” 池小曼不吭聲,閉著眼睛,流淚。 池小晚不再說話,為她蓋好棉被,隻靜靜的守著她。 “小慧好些了嗎?”過了好半天,才聽到池小曼弱弱的聲音。 “她懷孕了。”池小晚輕輕的聲音,“昨天她突然昏倒,送到醫院,醫生說她懷孕了,和你同一家醫院,住著。父母在照看她,沒敢和媽媽說起你的事,隻說你心情不好,外出散心去了。” “懷孕?”池小曼睜開眼睛,盯著池小晚,“是牟佳林的孩子嗎?” 池小晚輕輕點了點頭,“媽媽計算了一下時間,應該是的,二姐不想要這個孩子,但是醫生告訴我們,如果流掉這個孩子,就會要了二姐的命,這是命,她無法放棄這個她不想的生命。” 池小曼苦笑了一下,“我們是怎麽了,我們池家做了什麽錯事,要我們這樣?!” 池小晚剛要說話,外麵的門被輕輕推開,池森走了進來,關上房門,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兒,輕聲問:“小曼,好些了嗎?” 池小晚站起身,悄悄退了出去,父親老了許多,昨天迴到家,媽媽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是呆呆的,父親守在母親的身邊,擁著母親的肩,輕聲安慰著,愛情,有他們此時已經成了一種相依為命的親情。也許父親的心隻為芸兒軟弱著,但是,他的生命卻交給了母親,陪她走到現在,愛情和親情,是不是相依為命的姐妹? 外麵還在下雨,下得聲音極小,溫度低了許多,她把身上的衣服攏緊些,抱緊雙肩,想要獲得些許溫暖。沒有撐傘,慢慢的走著,沿著彎曲的走廊。 她要離開司馬,她要帶迴意兒,她不要司馬心中對她有絲毫的歉意,她要讓司馬坦然的接受她的付出,心安理得。所以,她不可以愛司馬,她要讓司馬相信,她終於可以放下了,她可以平靜的接受別的男人,這樣,她的離開,才不會讓他內疚,讓他在心中因她有絲毫的傷心,他要她快樂,無所顧及的快樂和幸福。 她相信,以她的生命,應該可以換迴意兒的歸來。 撥通桑月的電話,她必須通過這個女人獲知如何進行下一步,她相信,叢意兒一定存在於某處,叢意兒死在清風劍下,是否可以通過那把劍找迴叢意兒? 在桑月的小店裏,池小晚坐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躲在昏暗的光線後麵,把自己的身體完全藏在其他人的視線之外,店裏客人不多,也就兩三個,低聲交談著,誰也不打擾誰。 “你決定了嗎?”桑月對於池小晚的決定很意外,“這樣做,你很傻的。” “隻有這樣,才可以讓一切恢複正常,讓混亂的事情迴到正常的軌道上去。”池小晚平靜的說,“我不是個高尚到完全忘記自己的人,我隻是希望我所愛的男人可以幸福,隻要他可以幸福,就好,而且我用自己的生命交換迴叢意兒後,我的所有記憶都將消失,我將不複存在,所以,我離開後會如何,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所以,讓司馬此時相信我不再愛他,已經開始嚐試接受別的男人,他的心中將不會再有絲毫的內疚,看似對我自己不公平,可是我愛他,隻要他幸福就好,說不上公平不公平。” 桑月歎了口氣,“可是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清風劍或者流雲劍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拔得出來的。就算是司馬,現在他也別想拔出清風劍,更不要提什麽流雲劍了。這兩把劍的靈性,甚至就算是平常人,也不見得可及。” 池小晚看著桑月,有些遲疑,“我不明白。” “這兩把劍是江湖上最有靈性的武器,從它們存於世上那一刻開始,一切就已經是注定的了,這兩把劍就如同一對相守的戀人般,不容許有絲毫的傷害和欺騙,縱然司馬是因為中了毒,才用清風劍誤傷了流雲劍的傳人叢意兒,卻也就是說,清風劍背叛了流雲劍,現在隻有流雲劍的傳人才可以拔得出這兩把劍中的任何一把,也就是說,隻有這樣才可以證明流雲劍原諒了清風劍。而目前,叢意兒是流雲劍的最後傳人,除了她,沒有任何人可以做到,司馬不可以,我們不可以,你也不可以,除非,叢意兒本人。”桑月歎了口氣,慢慢的說,“而且,最邪門的是,縱然我們可以洞悉三生三世,卻也無法獲知這兩把劍的秘密,它們與三生三世無關,它們是獨立存在的。” “三生三世?”池小晚看著桑月,一臉的困惑。 “叢意兒身體內是靈魂的輪迴,這樣講你可能不明白,或者說,叢意兒是靈魂第三生輪迴的停駐點。”桑月努力解釋著,“靈魂是沒有自己的身體的,她是飄泊的,她不同於司馬,生生世世有自己的身體,所以,總是她在尋找,他在等待。” “也許她死於清風劍下,再迴來,會有自己的身體,生生世世守著這份緣份的。”池小晚沉思著說,“我隻是用我的生命交換她迴來,可並沒有說要借身體給她。” 桑月笑了笑,說:“借身體也沒什麽不好呀,既可以讓叢意兒迴來,又可以讓你的身體接觸到司馬,兩全其美。” 池小晚苦笑了一下,說:“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是講真的,你得幫這個忙,而且要牢記這件事不要和小老板說,否則他一定會反對的,如果我可以讓叢意兒迴來,你們兩個人也就不必生生世世陪著司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