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如李羨所願。


    青月樓之行取消。


    幾人迴到衙門,換了衣服的李羨,帶著眾人來到一處酒樓。


    正經的。


    酒樓位於雲夢縣主街,黃金地段,三層酒樓修的極為氣派,琉璃瓦覆蓋,翹角淩空飛展。


    站在頂層閣樓,可俯瞰整個雲夢縣城。


    頂樓處隻寥寥擺著幾張桌子,桌與桌之間用屏風遮擋,雖較比二樓的雅間,隱蔽性不是太好,但勝在風景優美。


    當然了。


    價格自是不菲。


    不過這個無所謂,都是公家的人,有經費,可以報銷。


    李羨大大咧咧的坐下後,便著手吩咐酒菜。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又說迴案情。


    “那血魔究竟如何厲害,竟能驚動六道司仙師親臨,莫不是三隻眼四條手的怪物。”李羨隨口試探問道。


    趙安瀾與白無痕俱是因血魔來此,雖稱不上了如指掌,但基本信息自然盡在掌握。


    趙安瀾放下手中酒杯,搖頭輕笑:“血魔並非畸形怪物,而是修煉邪術妖法,以此殘害無辜,為世俗不容的妖人而已。”


    “且今日暗中窺視之妖獸,極有可能便是受血魔蠱惑,那血光煞芒正是他的看家手段。”


    這番話。


    她說得輕巧,實則心有餘悸。


    此次若不是李羨在場,隻怕白無痕難免斷臂之殤,而始作俑者,竟根本未曾現身。


    一念至此,她對未曾踏入修行的李羨,心中欽佩不已,“李捕頭你又是如何得知,那河水中有妖獸藏匿?”


    李羨早有借口,道:“也是碰巧,我對異常氣味較為敏感,那妖獸雖然藏於水中,卻仍有淡淡腥臭飄散。”


    趙安瀾輕輕點頭。


    天生靈覺敏銳之人雖是極少,卻也不是前無古人,但無一例外,每一個都是驚豔絕才之輩。


    若是將他帶迴府城,父親定要誇讚自己慧眼識人。


    她還在思索如何拐李羨去府城,一旁的白無痕聽他提起此事,揚起包成豬蹄的手掌,言語間顯得異常氣憤。


    “我白無痕一時疏忽大意,竟接連兩次,被妖魔隱匿於側而不知,此後必定警覺全開,不讓此類事再度發生。”


    望著他在那壯誌豪言,李羨不由得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又看向一臉心虛的張大膽。


    就這?


    等等!


    為何是兩次?


    李羨望著豪言的白無痕,小心問道:“白兄之前也被蒙騙過麽?”


    不料他的問話剛出,白無痕還未有所反應,趙安瀾卻忽然色變,蒼白的俏容上流露出憤怒的表情。


    “我們在路上時,被不知名的高人暗算,險些喪命。”


    “哦~~~”


    李羨驚奇道:“具體什麽情況?”


    趙安瀾咬牙切齒,卻是一眼不發,他不由得將目光轉移,落在白無痕發青的臉上。


    “那個,嗯……我們被她打暈了,具體發生何事,也不曾知曉,不過……安瀾醒來後略有不適,似乎氣血損耗良多。”


    原來你們險些全軍覆沒,步了皇叔的後塵。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不想在此事上多言的李羨,繼續返迴案情,問道:“敢問二位,可知那血魔是男是女,可有姓名?”


    “非男非女,亦男亦女!”


    趙安瀾接過話茬,道:“那血魔修煉血靈之法,渾身皮肉可化作血水流淌,早已無男女之分,身軀亦可隨心變幻,因此也無人得知他本身究竟為何?”


    李羨繼續問道:“那他殺害一十三人,可有殺人規律,可曾查出有無殺人動機?”


    趙安瀾沉吟半晌,道:“經過我等細致勘查,死去的一十三人之間並無瓜葛糾紛,看起來像是隨機殺人。”


    隨機殺人?


    意思就是沒有殺人動機。


    來雲夢縣殺害夢月,也隻是偶然之舉。


    李羨劍眉緊蹙,遙想起之前看過的案宗,搖搖頭,道:“我認為兇手不是隨機殺人,而是有選擇性的。”


    白無痕瞪大眼睛。


    趙安瀾神情驚訝。


    他在開玩笑麽?


    見二人滿臉不信,李羨淡淡說道:“根據案卷記載,十三名死者分布府城各地,各行各業皆有,且都是一擊斃命,以致於死者全身沒有半點多餘的傷痕,這明顯不符合連環殺人犯暴虐、變態的特性。”


    “況且,夢月之死明顯沒有那麽簡單,兇手定是抱著極強的目的性,才會對這些死者下手。”


    趙安瀾低頭思索良久,又看向李羨,“如果這麽說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他還會再度出手。”


    “是,隻要咱們能摸清死者之間的聯係,就可以推斷出他的殺人規律,從而搶在他前頭。”


    李羨篤定道。


    想了想,他又問道:“二位既然來此,應當有能追尋到其蹤跡的法子吧,咱們總不能似無頭蒼蠅般亂竄吧?”


    趙安瀾與白無痕對視一眼,後者從懷中取出一塊篆刻著五行方位的銅盤,盤上則是一把小勺。


    “實不相瞞,我們就是仗著此物尋覓到此處,但說來也怪,自打進入雲夢縣城後,它仿佛受到禁止,根本無法使用。”


    司南?


    李羨一眼便認出此物,又忍不住歎息,“如此說來,若要追蹤血魔藏匿之處,豈不是毫無頭緒。”


    “那也不是!”


    趙安瀾望著白無痕手中的司南,道:“雖然它此刻無法辨別方位,但隻要血魔身在丈許之內,它亦會給出警示。”


    “對!”


    白無痕將司南托在掌心,給李羨展示道:“隻須將尋覓之人的鮮血滴於其中,在接近他時,司南便會發出預警。”


    “如何預警?”


    李羨不由來了興趣,這玩意兒看起來,與我的玉佩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我將其帶迴家中,是否就能真相大白?


    “接近血魔時,它就會……”


    “額……”


    白無痕話還未說完,異變陡生。


    司南之上的銅勺,失了智般瘋狂轉動,不時發出“吱吱”的摩擦聲。


    李羨望著愣在原地的白無痕,道:“這是……”


    “血魔在此!”


    趙安瀾瞬間反應過來,猛的將桌子一掀,嚇得張大膽連連後退,又有些心疼這一桌子的好菜好酒。


    難得羨哥大方一迴。


    碗碟劈啪炸碎的聲音震耳發聵,強大的聲浪將屏風盡數吹到,閣樓上另外幾桌客人立時嚇得跳起,神情極為不滿。


    待看到是李羨在此後,又紛紛視若無睹。


    民不與官鬥,曆來有之。


    “李捕頭,你們這是……”


    有個相熟的食客遠遠喊話,便欲朝著這邊過來。


    趙安瀾忽地大叫。


    “全都不許動。”


    被她叫聲嚇在原地的富商頗有不滿,卻忽然看見豆芽般漂亮的姑娘,朱唇一開,吐出一柄閃爍著清光的短劍。


    這……


    仙師!


    望著那柄在空中盤旋的短劍,閣樓之上頓時雅雀無聲,無人再敢動彈分毫。


    “各位客官,你們……哎喲,我去!”


    小二剛剛在樓梯上探出頭,便望見空中刺眼的飛劍,頓時駭得跌落樓梯,不敢再來。


    一切稍定。


    李羨瞥了一眼兩位仙師。


    許是想起之前的豪言,白無痕在刹那間臉色紫紅。


    這念頭隻在瞬間閃過,麵色又急劇變化,轉為慘白之色。


    李羨剛才已經得知,此為他修煉的術法。


    無垢之體。


    瞬間提升恢複能力的同時,換來強大的物理攻擊與抗性,全身血肉都變得淡薄至極,據說修煉到宛如雲體之時。


    道句仙人,也不為過。


    早在趙安瀾掀桌子怒吼的刹那,李羨便警覺起來。


    丈許之內,也就是三、四米的距離,不過就在閣樓之上。


    閣樓之上頓時一片寂靜,緊張壓抑的氣氛,就連空氣仿佛都變得粘稠。


    可環顧四周,基本都是熟麵孔,縣城的土豪大戶,且玉佩又未示警,此次換他提出質疑。


    “這玩意兒是不是死機了,這閣樓之上的,都是熟麵孔呀。”


    聽李羨低聲詢問,白無痕托著手中的司南,小心地朝著閣樓中心接近,目光在眾人身上與手中的司南之間,不斷遊走。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司南失靈之事確有發生,但無一例外,都是氣局強大之處,修行極高的前輩刻意影響下。


    白無痕對手上的司南充滿信心。


    可當他行到中心出,司南依舊瘋狂轉動,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他不由得又開始懷疑起來。


    若不是受到氣局影響,那它散發的消息隻有兩個。


    在場全部都是血魔。


    二,是真的死機了,在場全是好人。


    白無痕寧願相信是後者。


    至少那樣,能保住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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