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9:此情可待:大家都快三十歲了【6000】


    “阿雅?”


    她靠在門口的樣子讓孫清夢嚇了一跳,把她扳扶過身,眼圈浮腫臉色慘白。


    阿雅低頭掩蓋住自己的樣子,看到清夢一身外出裝挎著包,她扭頭仔細看了眼緊閉的密碼門,心思明白幾分臉上的微笑更加困難:“清夢,對不住,我大晚上麻煩你……”


    “傻樣!”孫清夢捏了捏她冰涼的手指,從前最是玉白素雅的一雙手,如今指緣些微的粗糙。


    想起她說在花店工作,每天剪枝搬物,唉……


    “沒事吧?”孫清夢仔細瞧了瞧她。


    阿雅撐住額頭,不知怎麽說,兩相對望,她慢慢低下頭。


    孫清夢忽而想起進小區時,她從右側一路而來,有輛黑色的賓利停泊在左側的樹下,直到她進了小區停好了車,那輛也沒開走。


    那款賓利,一般人不開的,一是價格,二是,香港這邊,道上有道上不成文的一些規矩……


    “先進屋先進屋!”把人摟進去,開了燈,又開了恆溫,她身上很冷,“你那是什麽表情,安心!我湊巧今晚被爹地叫迴老宅了,平時住這裏的啦。”


    “那詹姆斯先生……”


    “扯他幹嘛,這公寓是我血汗錢買的,來啦,坐下。”


    阿雅挨了沙發座,軟軟的,緊繃的神經也像忽然鬆了弦一樣,輕嗬口氣。


    孫清夢捏了捏她的肩,阿雅扭過頭,把臉帖向她的手背。


    “阿雅……”


    “清夢,我生了寶寶,叫嘉舒。”


    “寶寶?!”孫清夢緩了緩,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席老大的?”


    阿雅點點頭,恍惚地盯著一處,笑了笑,“想不到吧。其實將近十一個年頭,有時想想,又好像是一陣風吹過了一樣,了夢無痕。我逃離他四年,最近因為想見小舒,又牽扯上,今天發生了一些事,我不能再在花店工作了,原來的住處也無法再住,就來投靠你。”


    “什麽鬼話!”孫清夢怒了一下,杏眸又添了水光,捏著她的耳垂,“特別高興,你來‘投靠’我!想到了我。”


    “十年前因為簡混蛋,我對你真的怨到深處,小女孩子嘛。中間的幾年我在國外,孤單時會想起你,後來我和簡軒儀混成了心平氣和的朋友後,同他迴憶你,就更加想你,這一迴來啊,我就忍不住找你了……”


    “清夢。”阿雅眨眨眼睛。


    相對無言,最後都傻兮兮地笑了。


    “別煽情啦,你居然都生了小包子,之前見麵你都不講,口風那麽嚴!快快,怎麽我也要混個幹媽或者教母什麽的……”


    阿雅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夜晚八點,還早。


    差不多半個月沒見小舒了,因為陳良住在家裏,也出入花店,阿雅心有警惕,有意避開,那夜樓道裏和席城坦白,以為是終結,她仍沒想好如何向他開口說要見兒子,所以隔了這麽些時日。


    小舒的手機號,上次見麵,母子倆鼓搗了一陣,是通了的。


    這半月,阿雅基本每天能和小舒說上話。


    小舒說,背著爸爸發送語音,爸爸不知道的。


    阿雅不認為席城真的不知道,睜隻眼閉隻眼吧,他雖嚴厲,也樂意見兒子活潑的笑臉。


    “犀利啊……這顏值!”孫清夢早就搶過了手機,擅自翻開相冊了,阿雅那天照了許多張,現在的小孩令阿雅汗,竟很會擺角度和pose,每一張都是小男神級別,其實阿雅知道兒子長得粉雕玉琢,一張小臉蛋也是三百六十度沒死角,怎麽拍都怎麽養眼。


    孫清夢總結:“新一代師奶殺手勿用說!眉毛眼睛像你,鼻梁唇形像那位老大,挺均勻的,不過麵相謙和如玉,隨你多啦。”


    “是嗎。”阿雅挑了挑眉,注視著照片,溫柔地搖搖頭,“很會偽裝,小家夥。”


    “還是腹黑一係?幹媽要見見啊!”


    閨蜜的寶貝崽孫清夢能不激動麽。


    阿雅微微歎氣,今晚其實能見到的,但那是席城提出,阿雅並不想小舒夾在兩人中間,孩童該有純真的世界,小舒思維敏銳,爸爸媽媽在偽裝的神情,他看不出來嗎?


    何況,今晚她狀態極差,染了血腥之氣,接近孩子也不好。


    小舒看到她不對勁,小老頭頭,未免又要擔心。


    阿雅點開了語音箱,發了一條過去,八點半,小舒被大娘拎著在洗澡,還捧著手機,立刻迴複了過來。


    語音裏,大娘搓泡泡的聲音伴著撒嬌的童音。


    孫清夢咬著手指:“我簡直一個月可以不吃甜筒了,從此跌入聲控不能自拔……”


    ……**……


    那晚,清夢陪阿雅一張床睡的,阿雅連靜下來的時間都沒有,感激清夢東南西北的扯,轉移著注意力。


    她在清夢家呆了兩天,狀態整理得差不多,先聯係花店的店長,結算了工資。


    話的最後,還是問了一聲,周莉莉。


    店長並不知曉那天晚上的事,還挺奇怪,同阿雅抱怨,說周莉莉曠班,打電話過去,說是迴老家了。


    能接電話,證明周莉莉的人身是自由的。


    這事算了卻,不然呢。阿雅也做不了什麽。


    這麽多年,她學會了處理方法,身邊有關聯的人,她越少去管,耳目不聞,往往,他們越安全。


    眼看周末到,阿雅和小舒商量了,想見麵。算算,大半個月了。


    小家夥當然是歡天喜地。


    這事兒,阿雅不能讓兒子去碰冷臉,她還是決定,自己聯係那人。


    正好也有清夢這個很好的理由。


    她由斯林秘書轉達的。


    第一天打電話,第二天斯林迴了電話,說席先生同意,約好地點接孩子就行。


    不像從前,她想見兒子一麵,諸多坎坷。阿雅反而感到訝異。


    或許,他把她的話聽了進去。


    或許,前天晚上,她一番歇斯底裏直言不諱,他心灰意冷了。


    如果從此以後,她想見小舒,和他商量一聲,他給予同意,一直都能這樣……兩人和和氣氣,對小舒來說,父愛母愛也不會缺,那是最好。


    周五,孫清夢開車,載著阿雅大搖大擺開去小舒的幼兒園。


    校門口,逮住了穿小西裝背書包佇立如玉的小家夥,孫清夢擁上去先搶一個初吻,席嘉舒的蛋蛋,羞紅了,捂著小嘴,驚創地看著媽咪。


    阿雅笑著作介紹。


    小紳士雖然微惱,但也知道這個年紀的女人似狼……


    伸出玉一樣的小手指頭,彬彬有禮,“清夢aunty你好,初次見麵,我叫席嘉舒,你長得很漂亮。”


    “哇哇哇……”孫清夢一陣尖叫。


    “不過,aunty還是不要把美麗的口紅印在我臉上啦,”小家夥略微轉身,有點苦惱,“班裏的女生明天要甩臉給我看了。”


    孫清夢和阿雅對了一眼,阿雅對兒子的本質顯然有所了解,不怪了。


    孫清夢饒有興致,蹲下來,捏他的下巴,“哼~小小年紀,有一車小女朋友了?”


    “她們默默喜歡我,總不好辜負人家。”


    孫清夢抬頭,阿雅可是無奈,“我一直懷疑他爸爸把他放法國養了,你知道那邊的,一出口就是自信的蜜糖……”


    “噗嗤……”孫清夢瞧一眼模樣老老實實的小呆瓜,正正經經說一口蜜糖,唉,隻能說是結合體,結合體啦!


    小舒在清夢家留宿一晚,周六,兩個媽媽陪著,別說有多甜蜜,親媽做好菜,幹媽陪電玩。


    走的時候,小家夥掛著阿雅的褲腿,遲遲不肯往斯林那邊去。


    阿雅瞧了會兒兒子的小臉,抱起來,離開孫清夢片刻距離,小家夥果然有話要說:“媽咪,爹地前幾天心情好差,我都不敢和他說話,你可不可以打個電話安慰他呀?”


    孩子不懂,小心思彎彎繞,純真地想著爹地媽咪和好的一些辦法。


    “小舒,爸爸是成熟的男人,會自己調控情緒……”


    “媽咪,你和爹地不能好好的麽?”


    小家夥固執地拉住她的手,這話那天在咖啡館問過一次了。


    阿雅的心髒猶如硬質卡片刮過一般,輕盈卻不能忽視的疼痛,她眼睛轉了轉,始終不能直視兒子,“小舒……媽媽覺得小舒很聰明,小舒也一定感覺得出來,爹地媽咪並不住在一起,所以,”


    “別再說。”小家夥再早熟也是個小家夥,有點生氣了,接過斯林的手,往車上走。


    關門時還是戀戀不舍地看著媽咪,決定不和媽咪生氣,媽咪很孤單,如果他再生氣,媽咪就更孤單了。


    席嘉舒想,媽咪隻是在生爹地的氣,畢竟爹地脾氣太臭!


    他如果努力,讓他們有機會碰麵,說話,讓媽咪知道爹地有多喜歡她,媽咪一定會原諒爹地的!


    小家夥走了,也帶走了笑聲。


    阿雅迴到公寓,孫清夢在收拾電玩手柄,兩個人都有些空落落的。


    阿雅很不好意思,“放下吧,讓我來,清夢,你都不聯係詹姆斯嗎?快去找男朋友約個會啊。”


    “你知道歪果仁啦,讓他自己孵蛋就好,何況我們年紀這麽大了,需要時時刻刻跟小情侶似的黏在一起嗎?”


    “不是馬上要注冊了嗎?”


    “我都不想注冊,歪果仁注重自由,我比他更愛自由!我就是一頭野馬,一點也不想被婚姻的墳墓拴住。”


    阿雅好笑,清夢的心太寬,這樣才活的瀟灑如意。


    “誒,我見你上招聘網了。”


    “對啊,要趕緊找工作了。”


    “可你瀏覽的都是什麽,花店理花人員,前台招待,事務所助理,那都是死幹還沒幾個錢的工作……”


    話到一半,在阿雅微微赧然的神色裏打住。


    “阿雅,你知我說話直,”


    “我知你心疼我。”阿雅拍拍她的手,“可我文憑都沒有,專業的不會,找來找去也隻有這些,我就想著每次見小舒,能帶他去想玩的地方,吃想吃的東西,囊中不羞澀就可以了。”


    “我的演出團缺人啊!”


    “別啦,”阿雅還不知道她,“不缺人你硬塞我進去,那又不是你的團。”


    孫清夢撓撓頭發,忽而看了下郵箱,一拍桌子,“誒~!我就說重要的事情忘了,九中十年之約,班長給我發的啦,正好耶,就三天後了,聽說班主任會去哦,我還知道班主任的女兒在大學任教,你之前不是學地理專業嗎,班主任是熱心腸的人,弄個線讓你進大學當助教,你考個試的事情。”


    “不太好啊。”


    對清夢,是親近,可對當年的同學,這些年在街上不是沒碰到過一兩個。


    阿雅總是躲,那種自卑,是從骨子裏發出來的。


    “你別一根筋啊,這事兒說不定真能成,當助教多好啊,工作穩定環境又好,又是你心所向,阿雅,我進演出團同樣求過人,現如今,混好才算,過程那都是什麽呀。”


    一說二說,迷迷瞪瞪的,竟被說動,三天後,清夢壓著她換了衣服,又壓她上車。


    聚會的地點是中區的會所,中檔次,清夢說,直接包的大堂,因為都發了邀請函,不知道會來多少人。


    有清夢在,阿雅又自在一些,老同學見麵會,難免也成攀比會。


    誰混的如魚得水,誰身邊就聚集許多人。


    阿雅微微鬆口氣,也就是同班的一些女同學和她說了會兒話,當年她內向寡言,男孩子更沒一個多說過幾句話的。


    逐漸安心地坐在沙發上,看清夢張揚美麗地在同學們圈中嬉笑打罵,聽他們說笑話,阿雅心情放鬆,也微微跟著笑。


    斜對麵,有幾個男士看了過來,阿雅收住笑容,今天穿的裙子也是清夢強塞的,這會兒她覺得不自在,隻到膝蓋,她又不著痕跡地收了收裙擺,目光幾番掠過班長,想著等會兒找個機會問問,班主任什麽時候來。


    不料,斜對麵有個男人走了過來,笑著打招唿,“我是六班常衛東,何阿雅。”


    “恩?你好。”阿雅局促,怎麽知道她的名字。


    男人的杯子過來,和她的碰了碰,端詳阿雅的臉一會兒,挑了挑眉,“越長越好啊,我們男人肚子都大了,你們這些美女怎麽就越來越風韻獨獨呢?真對我沒印象?”


    阿雅尷尬:“sorry,我,”


    “唉!”常衛東在身後幾個男人的嬉笑裏感覺丟麵子,做誇張樣地捧住額頭,“想當年我是最早知道你老低著的腦袋下長了一副好看的小臉,我這人憋不住,跟玩得好的經常討論你,誰想到為他人做了嫁衣啊,可能還拆散了一對……”


    常衛東喝的有些多,看向人群中冷豔奪目的孫清夢。


    阿雅由著他的目光而去,仍沒明白,門口卻傳來了幾個班長興奮的聲音,有他們五班的,還有別的班的。


    阿雅靠近角落的沙發裏坐著,見同學們陸續起身,以為是幾個老班主任來了,阿雅心想今天的事情有可能靠譜,也跟著站起來,她個子算嬌小,一群大老爺們裏看也看不見。


    阿雅斯文地在人裏麵挪動著,想靠前一些。


    門口的說話聲逐漸清晰,她們五班班長的聲音是公鴨嗓,六班班長聲音粗,一句一句嘴炮似的,阿雅聽得笑起。


    怎麽不見班主任的聲音?


    她在兩個男同學的縫隙裏尋了個位置,才一抬頭,倒是聽見一道嗓音,和在座的這麽多同學都不一樣。


    那聲音不大,低沉從容,很有穿透力,帶著微微外露的笑意,“是啊,好多年沒見,怎知我會到場?”


    “那是!這麽多年過去,你依舊是九中頭牌啊!”


    “簡軒儀同誌,請告訴我如何混成你這種氣質……”


    阿雅的目光跟著思維,都定住了。


    他來得那樣自然,人群為首,微微側眸,同身旁矮一截的班長說話,阿雅的那個角度看過去,燈光也作美,不亮不暗,照著他帥氣如削的側臉,短發利落,五官立體,身上是最簡單的白襯衣,袖子隨意地挽了半截,帶著的腕表是皮質表帶,七分成熟的社會精英模樣,還有三分大男孩的率真,阿雅在他的腕表帶上,找到熟悉感。


    簡軒儀……


    大家也都快三十歲了呢。


    不知道為何,會變安靜,阿雅的耳朵很安靜,隻聽到他的聲音沒了,他的目光隨著自然的扭頭,而轉了過來。


    四目相對,終究是對上了。


    阿雅來不及躲避,也很是怔然。


    他卻微微抿唇,唇形薄而帥氣,一雙眼睛,如墨一樣純真的漆黑色澤,定定的看著她,仿佛在辨析,又仿佛在確認。


    其實大家的說笑吵嚷仍舊繼續,孫清夢轉個身,定了定,臉上笑容猶在,喝光了手中的酒。


    ……**……


    應酬上,他喝了三杯酒,中間煙不離手,帶來的手下負責談事,他臉色不好,大家也都看得見,沒誰敢擾。


    手機響了一遍,他沒注意。


    第二遍時,他拿了出來,走到落地窗邊透透風,按著眉頭,接起來,“左龍,你最好有殺人放火的爛事來報。”


    “城哥,何小姐那裏……”


    “早說,沒大事她的情況不用告訴我。”


    左龍聽言頓了頓,轉頭再三確認身邊的老手下,“確定,看見是他?”


    “沒搞錯啊,簡少爺我怎麽會認錯……”


    對話,席城已經聽清,許是喝了酒,夜風拂麵而來,竟有些彈動太陽穴上麵的神經。


    那副刀削斧鑿的麵孔,在黛青的夜色裏一成也沒變,他聽見自己酒精發作又沉又啞的聲音,格外冰冷:“誰,簡軒儀?”


    “城哥,是簡少爺,在何小姐的同學聚會上,出現了。”


    電流裏傳過了風聲,定定的有幾秒鍾,左龍那邊聽見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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