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8:此情可待:她,我不會給你


    車停在小洋樓外麵的彎道上,有些距離。


    席城吩咐的。


    海醫生半路上下了車,防彈衣能防彈,但防不了傷,肋骨有輕微損咯,牽動皮肉已經腫起,用過了針劑。


    阿威聞著車廂濃到刺鼻的煙味,想起海醫生下車前冷冷的嘲諷,“都看著點這位鋼筋混凝土神尊,肋骨下麵是肺,別讓他抽煙。”


    真到檔口上,誰敢勸呢。


    二層的小洋樓,燈火通明,每扇窗戶透出明黃的銳光,遠觀近看,它都像一座被點燃了的紙屋。


    他在車裏連抽罷兩根煙,懶得動,待真起身時,半闔眼眸哼了口氣。


    下車後,站得歪歪斜斜,身子又高,便不正經,寬闊的肩膀聳了聳披著的西裝外套,指彎掖了下鼻梁,漫步踏入黑色的雕花大鐵門。


    阿威在後麵跟左龍討主意,“這該怎麽搞?我們另喊一批人還是……”


    “城哥敬重老爺子,那是座德高望重的山。”


    “可這一進去……”阿威泄氣,忍不住道:“就該把她直接交上去!你看看來的這些車……”


    夜色朦朧中透著陰鬱,左龍的視線撇過一路蜿蜒停泊的清一色黑轎車,又看了眼洋樓,寂靜的前庭,那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台階上的正門口。


    左龍歎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難是難點,看城哥怎麽周/旋。”


    “我一直不懂啊,你說城哥怎麽就對那麽顆蔫不拉幾的蠢玩意……鐵血冷骨都哪裏去了?”


    “嗬……”左龍倒是輕笑:“我還以為你懂心不由己的感覺,畢竟你對何小姐,百般厭惡中生出了心思,你要是能控製,不會每天見著人就暴走吧。”


    “我艸!你他媽瞎說什麽……”阿威頓了個唿吸,望向洋樓。


    左龍收斂,“sorry,我隻是想表達,男女這點事就是看不懂的。我知你忠心,城哥也知,大佬的女人,我們終究不過是做馬仔的……遠觀,護好。”


    阿威轉身,一腳踢碎車玻璃。


    ……**……


    洋樓裏。


    他走得步態悠然,如散事迴家,門口叼著煙,手臂撐牆躬身換了鞋。


    抬眼,阿嫂被繩索捆住,白色布衣糊成了血紅,臉已經看不清楚,奄奄一息倒在屋子中央。


    她的身前,一把輪椅,一雙被毯子蓋住的男人的雙腿。


    席城把煙蒂摁滅在牆上,滿屋子的人,宗族幾個近百歲的長輩坐在沙發上,其餘的都站著,他掀了眼皮一目掠過。


    走到阿嫂麵前,探過鼻息,出聲輕淡,“一個老態龍鍾的做事傭,是茶沒泡好還是沒出來迎老爺子,遭這般對待?”


    阿嫂見了他,烏濁的眼裏沁出淚。


    他拎起阿嫂的胳膊,兩人正中橫過來一道拐杖,文萊沉木,金邊包住,刻龍紋盤旋,十斤重有。


    席城這才慢慢抬起眼眸。


    “你就別連累她。”張成峰說話輕,深居簡出修養身息幾年了,可你看他的白眉毛黑眼睛,道上混過安然到老的,都成了仙。


    席城嗬了個唿吸,緩然一笑,那隻手鬆開,舉起,跪地的單膝挪了挪。


    男人英姿筆挺,可張成峰人老了視力還不差,瞧得也準狠,那一拐杖下去,別的地方一寸沒擦過,左邊肋骨的位置,隻怕打陷下去了。


    席城結實翻了個滾子,修長身形攤開了在地板上,弓起來。


    他笑,一口氣卻難上來,“張爺,真生了大氣呢。”


    張成峰手推動輪椅,兒子張鐵青攔不住也不敢攔,十來斤重的拐杖握住了在手,那手刀疤遍布虯龍満雕,第二杖子下去,劈的是脖子。


    席城一聲悶哼到底沒忍住。


    外麵阿威和左龍捏緊了手中的槍。


    裏麵張韻玲已經嚇破膽,撲通跪下就爬過來,“老爺子,老爺子……停手!他……”她語無倫次說的有些可笑,“銅牆鐵骨也受不住,何況宗族長輩和堂主們全部都在,阿城他……”


    “你操的什麽淡心,還有他受不住的?”張成峰淡悠悠地扯嘴,第三杖子下去,全屋子的人,垂眼睛的垂眼睛,頓唿吸的頓唿吸。


    挨打的人,嬉皮笑臉,麵無表情,紋絲不動。


    火氣怎能不上來?


    加了一棍子,一共六棍。


    運了內氣,打出了張成峰一身汗,他伸手,張鐵青遞過白巾,張成峰邊擦額頭上的汗邊淡淡地看向地上一動不動的一副鋼骨,“我一句廢話不想多說,交人吧。”


    教訓的話張鐵青說了,“阿城,你是反骨,降你不住,你犯渾自己能解決的全族宗老們睜隻眼閉隻眼,信你的能耐。你爹席漢文做不到的你都做到了,現在六十堂主二十宗老,享你的清福,吃香喝辣,這是功。也算太平盛世,自來大佬身邊女人過江之鯽,繁不盛數,韻玲在這裏我也不瞞著,老爺子支持,人丁興旺總是好,也防女人少了,來迴專寵,容易出事。”


    “你跟他廢那麽多話!”張成峰扔了濕透的白巾,眼神瞥過去,“他身邊女人還少,這不也出事了。”


    說來就氣,拐杖一並扔過去,砸在他身上:“阿城,你有一半西班牙血統,十歲你長成英俊少年,十四歲你開暈,後來身邊不帶重複麵孔的,這我高興,別的方麵不盼你和席漢文一樣,女人方麵,我盼你像他無心!可你像你媽,我最擔心的,發生了。”


    說來說去,也不過語重心長,“上了這個位置,心和魔鬼做了交換,你深明。小打小鬧,撒嬌邀寵,你慣就慣了,紅顏禍水,留那麽個妲己在身邊,不可能!”


    “您高看她了,哪是什麽妲己,我還能是紂王?”他慢吞吞才能翻了個身,輕笑時嘴角血溢出。


    “沒有防彈衣你還在這裏?”張成峰怒,一掌拍在扶手上,“荒唐!今天來了五十三個堂主,七個在醫院,金彪在哪裏?三千億你給她玩!金三角那邊竹聯幫鑽了空子……說起這些我他媽就想一槍斃了你……咳,咳……”


    “爹!”張鐵青摁住老爺子胸骨。


    張成峰指著席城的手指漸漸發顫,“這些天忙的焦頭爛額,我也沒打算趁你分神把那丫頭剁了,為這麽根毛傷爺倆感情不值當,你把她從學校開除了藏起來有用,當我找不到?”


    “張爺,”他才跪正,接過宗老遞來的救心丸,倒出一顆,過去給老人塞進嘴裏。


    張成峰跟他鬧,不吃。


    張鐵青與他合力掖住老爺子的腮骨,吞咽是吞咽下去了,過了會兒,老爺子有那能耐竟又從胃裏給逼出來。


    “……”席城鬥不過他。


    張成峰咳嗽不停,滿目漸漸泛青,“行,我比不過一個丫頭,你去顛/鸞倒鳳,媽的。”


    “張爺,”他終於沒了混氣,濃重的眉目刻出了疲憊,麵無表情,片刻後雙膝緩緩曲起,跪下。


    “你……你……”張成峰氣成衰竭,唿吸一口上不來。


    他若是心軟之人,也不會鬧成這樣,張鐵青都嚇住,不住地喊他阿城阿城,可他寸毫不動,跪定鑄然,冰沉的麵孔如同刀削玉刻,燈光下俊然無雙,其實,這樣看,他也隻是求個成全,一心鋪在愛情裏的瘋小子。


    “張爺,她,我不會給你。”他鋪著褐色如同羽翼的睫毛,越俊美,越邪,越純真。


    “好,好!”張成峰不住點頭,冷笑,“那就耗著,你看我咽氣前找不找得到她,找到就一槍斃了。”


    他表情絲毫不動,如同打坐住一般。


    宗老們都上來,喊他阿城,說他做錯了,犯糊塗了,越是不讓動,老爺子越是視那丫頭為眼中釘,不如都退一步,外麵敵情四湧,別裏麵先亂了,金三角那邊要解決,竹聯幫聯合別的社團步步逼迫,暗中做梗,阿城,一個女人,你當真犯渾?


    一個女人,你當真眾叛親離?


    他閉眼,他也知道,就是一個女人,放以前,殺了砍了他看也不會看一眼。


    可就是這麽一個女人,他不行,他不會放的。


    他知道今天這一仗,其實比之前的十四天,麵對內地王勝利,香港緝毒科,反黑調查組,別的幫派的圍攻,更累,更損心耗骨的一仗。


    從此一仗,何阿雅就擺在台麵上了,以後要護,更加艱難。


    一個跪著,一個不吃藥。


    天黑,天又明,再黑,再明。


    長達兩天的對峙,最後以老爺子休克昏厥,為終。


    他一同上的救護車,老爺子失望透頂,醫院醒來後對他進行了全宗族堂主們當麵的處置。


    張成峰眼裏,是整個席家一派,世代基業,他容不得一點隱患。


    “蘭桂坊的高級大場子都給你二叔一家,西南,東北,關口三個大碼頭,貨物進出暫時歸簡霆雲,還有烏克蘭那邊的核電項目,讓幾個堂主去跟,槍火這邊直接歸我……”


    條條框框,他一條都沒反駁。


    阿威和左龍是親信,連左龍都握緊拳頭,要站出來。


    他沉目,雙臂攔住。


    張成峰吊著眼睛,看他,“冥頑不靈。你十六歲坐上這個位置,是我用血推上去的,坐了十來年你就把自己看成帝王了?阿城,沒這迴事,我還沒死,我沒死,席家就不會讓你玩完蛋!”


    “老爺子,您這話過分了,這些年沒有城哥雷霆萬鈞的勢頭……”


    “阿威!”他發了怒,一掌下去,阿威嘴角見血。


    張成峰收了目光,“損失的三千億,庫裏不允許虧空,金三角那邊你親自跑一趟,搞不定,也別迴來。”


    ……**……


    “靠!分明就是出盡難題,金三角那是吃人窩,哪有大佬親自去的道理?!老爺子真舍得……”


    “你別說了。”


    三個人在車裏,煙霧繚繞,他很安靜。


    從來也沒什麽事能讓他臉上出現一絲平靜之外的表情。


    左龍看這個情況,就知道他受下了,也早料到,他要護人,勢必付出代價。


    他望著車外,懶散而疲憊地吐一圈煙霧,“老爺子的病情穩定,我就出發。”


    “城哥,權利下放,雖然六十堂主二十宗老都是同生共死過的,可權利和利益麵前,誰敢打包票沒有二心,下放容易,收迴來就難了。”


    他吐著煙圈發笑,他不知嗎。


    眸底那股生冷之氣緩緩浮出,“阿龍,十六歲我殺戮不休,一步一步披荊斬棘,搜集來的這些權利,從來沒真正屬於過我。讀過權術方麵的書嗎?權利,是玩的,左右不過這條血路再走一遍,我在壯年,怕什麽?”


    即便阿威也聽出來,這是故作輕鬆的說法。


    但,誰不相信這個男人呢。


    ……**……


    他去金三角那樣兇險的地方,還留下一個阿威,隻帶了左龍。


    臨行前晚,他留宿東升街,那是最近一周才跟他的女人,阿威和左龍知道,這是向老爺子妥協,他一走,老爺子要翻城掀地地找人,一個阿威恐怕也攔不住。


    更何況,不光老爺子,這次阿雅浮出水麵,宗族裏多少擔憂席家未來的老輩們,最大的威脅張韻玲,都在找阿雅。


    以求碎屍萬段。


    他心裏諸多事壓著,前路兇險,他叼著根煙,他還是他,壞壞的笑,無情的麵容,上了直升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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